第322章 341.鯨落【上篇】

  我看過沙漠下暴雨，

  看過大海親吻鯊魚，

  看過黃昏追逐黎明，

  卻從未曾看到過你。

  ——鯨落

  ……

  「嘿，烈，今天都捕捉到了什麼魚。」

  烈日當頭，毒辣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那炎熱的溫度，好似破一盆冷水，都能迅速乾涸。更別說有人敢出來轉悠了。

  河堤岸上，一個白鬍子花花的老者，雖已年邁，那雙眼睛藏著混濁，但並不影響他手拿鋼叉，身上裹著遮擋陽光的白色布衣，那衣料堪堪遮住了身體，因為貧窮，所以才只有那麼點兒。他的腳下沒穿鞋，四十三碼的腳底板踩在木板上，不遠處的海面風平浪靜，老者低著頭，他的踩著一條白花花的動物。

  晃動著身子，半死不活，想要逃跑。

  老者的嗓音平靜，聽不出什麼波動，聲音隨著海面升起的微風被刮散。

  ……

  剛剛靠岸的小船上，那名被叫做烈的男子，身高八尺，膚色偏黃，頭髮又長又亂，滿臉的絡腮鬍子看不清真實面容，不過渾身散發著的陰冷氣息，令人不寒而慄，尤其是那雙宛若雄鷹一般犀利的雙眼，跟他對視時，會有一種自己是送上門獵物的感覺。

  圓滾滾的汗珠隨著胸膛的振動，而滑入隱私之處。

  烈往前走了幾步，下船。

  ……

  目光所及。他胸膛上有觸目驚心的刀疤與牙印疤痕，那八塊腹肌十分醒目。

  驚心動魄。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褲衩，行走時候有一種吊兒郎當的態度，但是誰都無法忽視他那強大犀利的氣場，烈就這麼從木製小船跳下來。

  看了老者一眼，接著動作麻利的轉身，從小木船上拿出來幾個水桶。

  裡面黑的白的海洋生物，還活蹦亂跳的。

  「阿薩夫，這都是我的獵物。」

  語氣很慢，像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

  ……

  烈像是邀功般，眉眼染著喜色，他拿著水桶，從裡面倒出一些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小魚。

  掉在地上活蹦亂跳的，有的還試圖跳著重回大海的懷抱。

  烈當然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擰著濃黑色的眉毛，面無表情的用魚叉把那些逃跑的小魚，給串成了串。

  名叫阿薩夫的老者看到這番景象，像是早有預料，嘴角無奈的抽搐了一下，「烈，你還是這樣。」

  烈有個毛病，都是慣的。

  烈無辜聳肩，「沒辦法，習慣了。」他的表情想當的欠打，不過阿薩夫身為長輩，自然是不跟烈這個皮斷腿的孩子扯犢子的。

  阿薩夫嘟囔了一句，慢吞吞的收起了烈打回來的獵物。

  魚再小也是肉啊，雖然小魚烹飪起來有些麻煩，但是剁碎了做魚羹也是不錯的選擇。

  自己選的孩子能怎麼辦？當然是寵著啊！

  儘管心裡十分的想把烈按在地上打一頓，但向來以慈悲為明的阿薩夫當然不會對烈動手，不過麼……

  *

  阿薩夫陷入回憶。

  烈從十二歲開始捕魚，十二歲正式小孩子上竄下跳的年齡，不過烈從小父母雙亡，又出生在這麼貧窮的海域，阿薩夫第一次見到烈的那時候，天空飄著雪，已經是傍晚的時光，父母雙亡之後，三歲的烈只能以乞討為生，那麼冷的天，金髮碧眼的瘦弱小孩，就那麼蜷縮在雪地，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前放著一個小破碗，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大大小小的洞，被寒風颳的全身通紅，小鎮所有人都很貧窮，所以也沒有人同情這麼可憐的孩子。

  於是阿薩夫就同烈相遇了。

  阿薩夫收養了烈。

  阿薩夫是漁民，靠打魚為生，雖然每次出海都會遇到危險，但大大小小都經歷慣了，也不那麼害怕了。

  於是從小在阿薩夫的薰陶之下長大的烈，也就對捕魚有了很大的興趣。

  烈開始捕魚的年齡，是在十二歲。

  *

  後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烈沒有正經工作，全靠捕魚賺錢養家。

  不過烈這個人有一個毛病，就是每次下海都只抓一些中等大，還長得醜的魚類。

  長的好看，味道美味的魚，烈都看不上……

  所以每次阿薩夫看到烈抓回來的魚，都忍著把烈捶死的衝動，收下了。

  再垃圾，再嫌棄，買了都能賺錢。

  阿薩夫一直忍著沒把烈捶死。

  烈這孩子就喜歡作死，在被打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這種魚既不能賣錢，又不能吃，所以阿薩夫每次都勸烈，要好好捕魚，抓一些個大美味的魚，還可以賣錢補貼家用。

  可烈次次下海，都只捕這類不可食用的魚類。

  這次也是這樣。

  不過-

  縱然如此，烈還是他們這片海域，這個村子的王者。

  他被稱作海上第一人。

  烈把魚送給阿薩夫，就直接轉身離去。

  阿薩夫想到烈的身世，滿目慈愛，但又想到烈這些年做的一些事，又有一種把烈捶死的衝動。

  不過他要忍！畢竟這是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

  阿薩夫無奈的看著烈的背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你什麼時候，才能成長呢？我們的英雄.烈？

  原本渾濁的雙眼，閃爍著幾絲精光，又難過的低下了頭。

  那個日子……就要到了……

  *

  「嘿。烈，下海麼？只捕不會吃的魚哦。」

  清晨陽光明媚，海面一片平靜。

  烈坐在岩石上，沒什麼表情的看著海邊的小螃蟹。

  隔壁老王家的熊孩子，長的倒是能看的過去，十五六歲的年紀，不務正業，平時里就喜歡搗亂，名字叫二狗，他娘說起個賤命好養活，二狗很纏烈，不過大部分都是嘲笑烈的。

  二狗是皮斷腿的性格，有一次還弄丟了烈最喜歡的一個貝殼.

  烈當時就差點把二狗這熊孩子剝皮抽筋，給海神獻祭！

  但是二狗他娘苦苦求情，烈才選擇把二狗打了一頓，原諒了二狗。

  但現在麼……

  二狗又來作死了，還說這種話氣他，真是大逆不道。

  烈冷笑一聲，把二狗打翻在地，一拳砸在二狗臉上，把他打的嗷嗷叫，呸了一聲說道，「小兔崽子，找死呢。」

  他扼住作死小能手·二狗的喉嚨，讓二狗無法呼吸。

  熊孩子二狗以前被烈揍過幾頓，也知道烈的拳頭有多厲害，那可真是不管你是誰，只要得罪他，他就會逮著你狠狠地揍一頓，用拳頭說話的人管你是誰。

  以前被教訓的太狠，二狗也知道惹毛了烈，自己沒啥好下場，又想想烈的可怕之處……

  二狗直接慫了，他所以這樣被烈按著，二狗脖子都僵了，「我……你鬆開我，我認輸。」

  二狗舉著狗爪子，嗷嗷喊疼，估計是被烈打倒的時候，後背撞到石頭上硌疼了。

  二狗呲牙咧嘴的，衝著烈傻乎乎的笑了兩聲，又轉轉眼珠子，及時認錯道，「烈大哥我錯了！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也不嘴賤了！」

  一邊說，一邊很誠懇地衝著烈眨了眨眼睛。

  「呵。」烈冷笑。

  才不相信你的狗話。

  把二狗錘了兩下，出了氣，烈的火氣小了不少。

  鬆開二狗，拍了拍手。

  烈冷笑，「怎麼著，以前沒被我打死，現在還敢過來找打嗎？」

  二狗你就是個抖M吧！

  垃圾！

  「烈，你想不想捕捉一隻鯊魚？」二狗雖然疼得嗷嗷叫，但還是沒有忘記自己這次作死的目的，直接一個鯉魚打挺，從岩石上爬起來，動了動剛才疼得地方，那雙賊溜溜的眼睛，看著深藍的海水，轉了轉，有些發亮。

  烈冷冷的看了他一下，心說這狗東西又想耍什麼花樣坑他，不過這次他可不會上當，冷哼一聲，烈緊繃著表情道：「不想。」

  這種語氣就讓人傷心了。

  二狗撇撇嘴，莫名覺得烈的眼神有些冷颼颼的，咬著牙打了一個哆嗦。

  二狗撇撇嘴，用激將法「烈大哥您這麼英勇無畏，又是我們鎮子上第一的捕魚能手，為什麼不去呢？殺死鯊魚，是多麼值得別人尊重的事情啊！」

  雖然烈平時留著絡腮鬍子，但他剛剛二十三歲，以年齡來看，還是個大哥哥呢。

  烈聞言面無表情，「沒興趣。」

  二狗眼神打著轉，嘿嘿的笑了笑，又說，「我們去抓鯊魚吧，抓到了你可是我們小鎮的大英雄呢！」

  激將法對烈可一點兒都不管用。

  烈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烈冷哼一聲，語氣有些輕蔑，「鯊魚可是很厲害的，你趕著讓我送死，真當我看不出來麼？」愚蠢的傢伙，還想欺騙他？做你的黃天白日夢去吧！

  二狗不懷好意的表情明顯的一僵，怎麼辦……自己的小心思被烈給猜到了……二狗咬了一下後槽牙，心裡在迅速想繼續糊弄烈的方法。

  烈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

  **

  曾經他也碰見過鯊魚……那一次真的是體驗了一下死亡的感覺。

  那時候他十八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

  暴脾氣被一激就激出來了。

  可能是，多年在海上捕獵的習慣吧。有一次烈跟幾個看不慣他的青年，發生了口角爭執，那幾個青年說，是誰要抓到鯊魚，誰就是這片海域的老大，他們甘心當小弟，但如果烈是一個懦夫，不敢去抓鯊魚，那他們會踩著烈一輩子，讓他永遠都爬不起來。

  當時，年輕氣盛的烈很不服氣，像是要急著證明自己，於是就一怒之下，自個兒上了船，乘船去了大海深處的海面上，漫無目的的尋找鯊魚的下落。

  可是才到海面上，不到兩個鐘頭。烈就遇上了狂大的海浪，差一點就把他掀翻在海里死去。

  不過也因為這樣，墜海的他，遇見了一大群兇殘的鯊魚，在海里遊動。

  雖然是一時衝動，直接來到海面上作死，但是墜海以後，乍一看到十幾頭鯊魚，在盯著自己這塊『大肥肉』，烈的心裡說不害怕是假的。

  當時他有些害怕，那一群鯊魚直接圍上來，一個個都張著血盆大口，準備攻擊他。

  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一個淺藍色的身影，把他重新丟到了他的小木船上。

  他在船上看著那像是鯨魚的生物，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一群兇殘的鯊魚，給除掉了。

  之後甚至還受了一些傷。

  因為烈看到了，在藍色海水裡，有那麼一剎那，湧出來的一些紅色的血水，在他心裡產生了很大的波動。

  烈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一隻看起來，根本沒有什麼殺傷力的鯨魚，竟然在幾分鐘之內，把海中巨霸——鯊魚，還是那麼多頭的情況下，都給殺掉了。

  這真是讓烈大跌眼鏡，甚至還以為自己，是出現了什麼幻覺。腦子有問題，才看到了這種驚天動地的場面。

  不過吧，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之後，烈的內心沒有一絲的波動，甚至還想跟那條鯨魚說會兒話。

  不過看到那條鯨魚那麼的有靈性，烈就放棄了跟它交談的想法，因為烈怕這條鯨魚，臨時反悔把他也給吃掉，那可就不好了。

  鯨魚用可愛的小鼻子，頂著烈的小木船，把他安全完整的送到了海邊上。

  可愛的鯨魚準備離開烈，獵當時不知道怎麼回事，腦子一抽就說，「小鯨魚，你以後還會見我嗎？我們可以做朋友嗎？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鯨魚搖搖晃晃離開的身體，聽到烈的聲音，微微一頓。

  又叫著遊了回來。

  烈頓時心裡一緊。

  該不會是自己多嘴，鯨魚後悔救他，要把他給吃掉吧？？

  烈的臉頓時就白了。

  不過讓烈意料不到的是，鯨魚小可愛，啪嗒啪嗒的晃著肥肥的身子，游過來。然後朝著烈甩甩尾巴，接著烈的跟前，就出現了一個，十分精緻漂亮的貝殼。

  這個貝殼，就是後來二狗弄丟的那一個。

  烈以前跟小鯨魚的故事，到這裡就結束。

  他的思緒也收了回來。

  -

  烈瞅到二狗小王八蛋還不死心的勸他去送死，冷笑著就把二狗又揍了一頓，打的他哭都哭不出來之後，就把哭的太狠，體力不支而昏迷的二狗，送到了他的家。

  「二狗今天看到傷心事，哭慘了，我順手帶回來了。」烈是這樣糊弄二狗他娘的。

  二狗他娘是屬於智商比較低的中年老婦女。

  因為平時烈除了高冷之外，待人還不錯，所以也沒怎麼懷疑烈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