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頓悟

  高等生物和低等生物的區別是什麼？

  發現了火，使用工具？

  不，兩者的區別在於嘗試，嘗試有很多種，或好或壞。

  人類和其他動物的第一次不同，在於人類在嘗到了熟食之後，嘗試著去馴服火焰，在看到了趁手的木棍和石頭，嘗試著將這些東西變成工具。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嘗試都是好的。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值得獎勵，但第一個用見血封喉樹的樹汁塗抹傷口的人，也一定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雖然大多數人自嘲渾渾噩噩，死不起也活不起，但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或為他人而活，或為自己而活，區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活著。

  陳長青這句話的攻擊性很強，甚至稍不注意就會翻車。

  圖斯在用陳長青在乎的人威脅他，而自己這邊也用圖斯在乎的反制對方，雖然他並不知道是什麼，但只要知道圖斯還有在意的東西就可以了。

  當然，這種行為風險極高，很有可能造成一個結果——考慮到威脅的可能性，圖斯會提前解決陳長青！

  但幸運的是，在這場五十比五十的交鋒中，對方選擇了克制。

  此後，兩人的對話便停止。

  圖斯沒了交談的意思，畢竟能試探出的東西已經試探出來了。

  陳長青自然不會過多交流，對於圖斯這個恐怖的老怪物，說得越多，就越容易被他抓到馬腳，毫不客氣的說，一向在語言交鋒占有優勢的陳長青，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壓力。

  這種級別的壓力，哪怕是見過的兩位一國元首，也不曾給到他。

  而隨著車子一路飛馳，一個小時之後，離開了城市主幹道，福特野馬最終來到了十分偏僻的郊區角落。

  「滋啦~」一聲。

  伴隨著一陣陣煙霧，輪胎和柏油馬路摩擦的聲音響起，超過八十邁的速度急剎車，這輛福特野馬足足向前滑行了十幾米，最可怕的是，一股股刺鼻的煙霧從前引擎的縫隙冒出。

  很顯然，這輛本身質量就不怎麼樣的福特野馬，在陳長青一小時的極限操作下，直接操勞致死。

  從車裡走了下來，呼嘯的寒風帶著一股海水的咸腥味，在星月的映照下，這片漆黑的海面泛著一層銀白色的光：「這地方很不錯，我平常喜歡來這裡釣魚。」

  同一時間，圖斯也從車內走了下來。

  不同於之前的波瀾不驚，一身書卷氣息的圖斯眼神中多了幾分追憶：「巧了，這座城市有太多地方讓我感覺陌生，但唯獨這裡很熟悉。」

  很顯然，這片被幾乎被城市遺忘的角落，圖斯曾經停留過。

  陳長青眉頭一挑：「你也喜歡釣魚？」

  搖搖頭，圖斯扭頭看著陳長青，咧嘴一笑：

  「不喜歡，太浪費時間了。」

  通過語言，可以得到一個人的興趣愛好，行為習慣。

  而通過以上的這些，則可以大致分析出一個人在面對問題上的處理方式。

  人是最不可控的生物，但也是最容易控制的生物。

  圖斯為什麼會笑？

  因為陳長青的這套自己很熟悉，是他對待陌生人最佳的幾個應對方式之一，一般有這種性格的人，要麼有著極強的控制欲，要麼心理極度缺乏安全感。

  眼睛閉合，失去了五感之一，大腦的運算能力提升了一個檔次。

  腦海中回憶起此前陳長青的性格和說話方式，這讓圖斯不由的開口道：

  「真是無趣。」

  「你比我想像中的更無趣。」

  兩句話一前一後，雖然有所不同，但意思卻一模一樣，他預測了陳長青接下來要說的話！！！

  睜開眼睛，看著旁邊表情陰晴不定的陳長青，一身書卷氣息的圖斯搖搖頭，他的目光深邃，給人極其恐怖的壓迫感：

  「無趣嗎？不，是伱太年輕，如果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時間有多短暫。」

  陳長青的臉色愈發陰沉，看向圖斯的表情充滿了忌憚，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眼前這個可怕的傢伙，如同綿密，無處不在的蛛網，讓他無比難受：

  「你想說什麼。」

  搖搖頭，看著眼前這片漆黑色的大海，圖斯抬腳將一顆石頭踢進了海里：

  「不知道，隨便聊聊。」

  話音落下，看著身旁的圖斯，陳長青眉頭緊皺。

  懈怠了！

  雖然他可以給自己找一個很好的理由，練炁是一個徐徐漸進的過程，自己並不是真的喜歡釣魚這種養老生活，而是為了更好的提升體內炁的數量。

  但陳長青其實也知道，這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說法。

  上一次抱著學習求知的態度翻閱書籍是什麼時候？

  德拉庫拉的紅橡樹城堡？

  不，當時自己翻閱書籍，只是單純的為了掌握機械母體這項技術。

  從去年開始，準確的說是從自己踏入到無敵宗師這個層次之後，過於強大的力量讓陳長青開始自滿，目空一切不至於，他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老子天下第一的程度。

  不管是老天師，還是眼前的圖斯，對方都擁有一對一擊殺自己的能力。

  但如果沒有他們兩個呢？

  陳長青陷入沉思，開始思考最近這段時間的經歷，眉宇間時而緊皺，說而舒展。

  真正的大師，永遠要抱著一顆學徒的心。

  世界很大，宇宙很遼闊，且不說自己在武道一路，還沒有達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程度。

  即便達到了，也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值得自己學習。

  陳長青有些慶幸，在自己還未達到巔峰的時候遇到圖斯，不是對方的智慧，也不是這顆星球最頂尖的實力，而是對方身上那股永遠得不到滿足的求知慾。

  這一切，讓陳長青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不足。

  想到這裡，陳長青精神一振，如同被洗禮了一遍，腦海中龐大的武道意志，或者說分散的三面神，此刻變得愈發緊密，如同紅塵歷練，洗盡鉛華。

  眼神中的鋒芒隱去，取而代之的則是和圖斯有幾分相似的氣息。

  這讓一旁的圖斯眉頭一挑，打量著頓悟狀態中的陳長青。

  如果說之前陳長青給自己的感覺就好像一頭暴躁易怒，充滿攻擊性的瘋狗，現在則好像深山老林，盤踞百年的蛟蛇，不需要色厲內茬的擺出凶戾模樣。

  只需要看一眼，你便知道這就是山林中的霸主。

  這是精神上的蛻變。

  龍可大可小，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行！

  一番頓悟，洗盡塵華，陳長青感覺整個人輕鬆了不少，而看著一旁打量著自己的圖斯？

  思索了片刻後，陳長青還是開口道：

  「多謝。」

  圖斯擺擺手，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沒什麼，這是你的悟性和機緣到了，我見過的人不計其數，但真正有所感悟的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

  點點頭，陳長青不再多言語：

  「聊什麼？」

  圖斯擺擺手，活動了一下身體：「聊聊你，聊聊我，聊聊這顆星球上活著的生命。」

  陳長青問道：「怎麼聊？」

  神情中帶著思索，看著頭頂這片星河燦爛的夜空，也不知道圖斯在想些什麼，只聽到一聲：

  「進化，你覺得這個話題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