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3章 救場

  超光觀測設備傳來了遠方的景象，郝仁在看到那些東西的瞬間就意識到這次的情況非同一般。

  他看到一塊漂浮在宇宙空間中的巨大殘骸，那殘骸有著明顯的弧度表面以及錐形的底座，通過觀測到的尺寸可以輕而易舉地判斷，那是某顆比地球還要巨大的行星被撕裂之後剩下的碎塊。

  令人震驚的是那已經被撕裂的星體碎塊上赫然還有著倖存者的痕跡——殘骸表面閃耀著人造的燈光，被人造光源照亮的大地仍然能看到鬱鬱蔥蔥的綠色，一層發出微光的「輕紗」籠罩在這座太空大陸上，那是大氣層仍然殘留的跡象。毫無疑問，這隻剩下三分之一的行星碎塊上有著一套不可思議的維生系統，而且這套系統時至今日仍然在產生作用。

  但這塊破碎的天體情況並不樂觀，因為一支黑暗而猙獰的大軍正將它團團包圍，並且已經展開進攻。

  郝仁讓超光觀測設備將畫面拉近，同時讓諾蘭釋放了迅捷探針前去暗中觀察，當各種角度的觀測畫面傳回之後，連已經見多識廣的他都忍不住驚嘆——那到底是些什麼玩意兒？

  那是無數扭曲變異的異形生物和鋼鐵怪物所組成的混亂聯軍，任何成體系的或者有理性的形容方式都無法準確表述這群怪物的真實面貌——它們包括足有摩天大樓那麼巨大的腫脹肉團，生滿觸鬚和眼柄的軟體生物，用各種肢體和頭顱拼湊起來的野獸，還有渾身腫脹潰爛的巨人。而這些奇形怪狀的血肉怪物僅僅是大軍里的「小個子」，這支軍團中還混雜著很多用生物和金屬堆積而成的、仿佛戰艦一般的混合體，郝仁認為那些帶有層迭裝甲和蠕動觸鬚的混合體應該是某種被生物組織給寄生、占據了的星艦，它們依稀還能看出作為飛船時候的輪廓，但所有的表面都覆蓋著一層仿佛生物般蠕動的黑色物質，而且還有大量增生肢體從其外殼上的裂隙中探出來，在太空中瘋狂扭動。

  郝仁第一時間聯想到的，就是在科洛世界曾經見到過的那些混沌魔物。

  混亂，無序，瘋狂，充滿褻瀆與墮落的痕跡，毫無理智而且非常之……丑。

  此刻，這支僅憑賣相就能毀天滅地的超丑大軍正在對著那塊發出微光的、仿佛避世桃源般的天體碎塊發動攻擊，各種各樣的污濁光束和血肉「炮彈」從太空中轟向浮島，而後者表面也浮現出了一層淡淡的光芒，這層像是能量屏障的東西暫時阻擋了毀滅力量，但從光膜顫抖的幅度可以看出，這層防護恐怕支撐不了太久。

  看到那支混亂軍團的模樣，就連一向對什麼都雲淡風輕的薇薇安也忍不住露出厭惡的表情，用手掩住嘴低聲咕噥起來：「這個星系竟然還有這種東西……它們是什麼？從哪冒出來的？」

  「恐怕跟瘋囂之主脫不了干係，這種混亂腐化的玩意兒是瘋囂之主的一貫畫風，」郝仁皺著眉頭，一邊對無人機群下達前進指令一邊說道，「但這是咱們第一次見到這種『瘋囂爪牙』出現在太空里……而且還是在這個X星團。水太深了，我感覺這個X星團的水太深了。」

  諾蘭調轉航向，向著發生戰鬥的地方加速而去，而在她身旁，黑暗的太空里似乎空空蕩蕩，但這只是錯覺：事實上此刻有成千上萬的武裝無人機正護衛著她一同前進，只是所有無人機都開啟了隱秘行動模塊，無法被觀察到而已。

  其實郝仁也給巨龜岩台號升級了隱秘行動功能，但此時此刻，他沒有開啟這個功能，而是選擇讓諾蘭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開過去——這應該可以給那些腐化的怪物們一個驚喜。

  就是不知道它們那爛掉的思維器官是不是還能理解「驚喜」是什麼東西……

  在行星破裂之後殘存的浮空島上，妖精們已經完全亂作一團。

  可怕的追殺者終於來了，就像嗅到了腐屍臭味的禿鷲般蜂擁而至，它們從黑暗的宇宙空間裡浮現出來，迅速包圍了已經失去動力的太空大陸，太空大陸散發出的神性之力對這些腐化墮落的生物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於是它們從一出現便展開了毫不留情的攻擊。

  妖精們早在敵人冒出來之前就在亂鬨鬨地制定應對策略，然而他們那毫無章法的討論方式和跳躍性極大的思維模式導致這個應對策略也混亂無比。妖精們在太空大陸上東奔西跑，鑽進古老的神殿，鑽進沒有能量的巨炮，鑽進損壞的護盾發生器，甚至鑽進地下深處那些已經被封鎖了三千年的管道和引擎裡面，他們手忙腳亂地嘗試啟動這些早就報廢的玩意兒，但事實上他們在過去的三千年裡早就嘗試過無數次類似的舉動，只是從未成功過而已。

  然後他們開始努力搶修，把古老的設施拆個亂七八糟，又東拼西湊地把它們再拼起來，他們拿著守護巨人留下的說明書準備去啟動要塞的緊急保全系統，但找了一圈才發現並沒有緊急保全系統——因為那部分裝置被埋在地心，而地心早就被炸沒了。

  然而不管你們信不信，這群亂七八糟的妖精竟然在最後關頭點亮了宕機三千年的護盾發生器，儘管那發生器只是原本龐大的行星護罩系統中的一部分，而且所產生的護盾強度也弱到令人不忍直視……

  但他們就是把護盾開了起來，並一直頂到現在！

  「護盾管用啦護盾管用啦！那些壞蛋被擋在外面啦！」

  妖精們吵吵鬧鬧地聚集在護盾發生器周圍（也可能聚集在別的什麼地方），以一種歡天喜地的氣氛嚷嚷著。

  「已經懷成那樣的護盾發生器竟然還能用！我們真的好厲害！」

  「感謝女神保佑，這次咱們的大危機總算解除啦！」

  「解除啦，解除啦！」

  「……」

  「但是那些壞蛋還是在外面啊！護盾趕不跑它們啊！它們遲早會把護盾打破的啊！」

  「要死要死要死……」

  「反擊吶，反擊吶，還是必須要反擊吶！要對壞蛋開炮才能打跑它們吶！光靠護盾是有極限的！」

  「對對對，開炮開炮，反擊反擊！趕快去開炮！」

  「……」

  「但是我們還是沒有炮啊！」

  「要死要死要死……」

  妖精們瞬間又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之中，混亂和驚恐比之前敵人還沒來的時候更加嚴重，但是在一陣亂七八糟的吵鬧中，一部分膽子格外大的妖精抬起頭，他們看到宇宙里突然冒出來一個不認識的東西。

  事實上如果抬頭觀察的是一個人類，那麼他的肉眼絕對不可能發現剛剛從戰場邊緣冒出來的小小飛船，可是對於妖精而言，在他們感知範圍之內冒出來的東西，哪怕是一粒灰塵都仿佛太陽般醒目。

  「有個什麼東西冒出來啦！」

  「看到啦看到啦，看上去是一艘船！」

  「是誰的船是誰的船？守護巨人終於找到咱們了麼？！」

  「不像是守護巨人的船，它是白的……」

  「那才不是白色，那個是銀白！」

  「差不多一個意思！」

  「那艘船和壞蛋們打起來了！」

  「哦哦，打起來了！是幫咱們的！是幫咱們的！是大好人吶！」

  「我們應該幫忙，不能光在旁邊看著！」

  「但是……我們還是沒有炮啊……」

  「啊好麻煩好麻煩，還是讓女王來做決定吧！讓女王來做決定吧！」

  「……」

  「可我們沒有女王啊！」

  巨龜岩台號的艦橋上，諾蘭的全息投影一邊控制武器系統一邊飛快地說道：「Boss，從剛才開始那塊太空大陸上就始終在產生無規律、高頻率、低強度的能量波動，這有點奇怪。」

  「一個年久失修的要塞群，裡面有什麼能量波動都是正常的，」郝仁看了太空中那塊漂浮大陸一眼，從漂浮大陸斷裂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有機械結構和仿佛管道一樣的東西從岩層中探出頭來，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那些東西是原本建造在這片大陸上的要塞群，「先不管下面的情況，把敵人幹掉是第一位的。」

  「諾蘭了解。」

  巨龜岩台號的突然入場毫無意外地引起了巨大的波瀾。

  就如郝仁之前和混沌怪物交手時積累的經驗，被瘋囂之主污染腐化之後的生物充滿了狂暴無序的因子，哪怕還有一點思考能力，這些思考能力也會全部用來戰鬥——一艘突然出現在戰場邊緣的第三方飛船瞬間就激怒了太空中的那支黑暗大軍。

  無數扭曲猙獰的怪物掉過頭來，一邊狂亂地揮舞自己變異的肢體一邊發動了攻擊，雖然不知道這些傢伙是怎麼做到在太空中仍然能夠靈活移動和作戰的，但這絲毫不妨礙一場混戰的展開。

  但一艘飛船能夠引起的注意還是有限的，所以郝仁下令諾蘭解除了對巨龜岩台號上所有武器的限制，同時將護盾出力開到最大，一頭扎進敵人最多的地方。

  主炮綻放出刺目的光華，威力強大的幽能光束橫掃過太空，將無數怪物變成粉碎的水晶塵埃，而戰艦兩側的十二組副炮和裝甲帶下面隱藏的無數發射器則將暴雨般的炮火灑向四面八法，巨龜岩台號就仿佛瞬間生出了數之不盡的光芒長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在怪物群中硬懟出了一道巨大的空白地帶。

  而這樣的一次豬突猛進也招來了強大的反擊：怪物們雖然大部分缺乏腦子，但卻有著卓越的戰鬥天賦，它們瞬間便反應過來，並將自己最強大的攻擊統統砸在巨龜岩台號的護盾上。

  各種各樣污濁的能量光束和實體彈在飛船護盾上炸開，整艘船在突擊的過程中就好像穿過風暴般劇烈搖晃，諾蘭一邊猛衝一邊大聲報告：「護盾下降至百分之八十……七十……六十！」

  「直接穿過去，我們不是跟他們站樁對剛的。」

  「諾蘭了解！」

  太空中的黑暗軍團完全不是郝仁曾經對付過的那些弱雞生物，它們同樣能夠進行太空戰鬥，而且殺傷力格外強大，巨龜岩台號一次突擊就消耗了將近百分之四十的護盾容量，如果自己真的是單槍匹馬開著一艘船過來，那大概就只能回去請女神幫忙復活了。

  但他不是單槍匹馬。

  巨龜岩台號用一次聲勢浩大的突擊成功吸引並激怒了海量的扭曲怪物，四處亂扔的炮火和急速漂移的飛船讓這些本來就缺乏思考能力的傢伙瞬間忘記了本來的作戰目標，諾蘭所到之處，無數怪物脫離了它們原本的戰鬥位置並轉身追擊，而這樣的離隊行為又導致了它們本就鬆散無序的陣地更加混亂。

  從遠處看過去，就好像一團原本密密麻麻聚攏起來的蜂群中突然卷過了一陣風，隨後大量蜂群就開始繞著外圍亂飛起來。

  但想要依靠這種誘敵之術解除那塊行星殘骸周圍的包圍圈是不可能的，因為怪物並不會真的徹底放棄自己的作戰目標轉頭去追一個似乎永遠也追不上的女司機，諾蘭的飆車只是為了在怪物大軍外圍造成足夠的混亂而已。

  當那些怪物因為胡亂追逐而出現明顯的分層和隔離之後，郝仁對無人機群下達了命令：

  「無人機群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