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8章 群星深處

  在被神力能量層層封鎖、幾乎已經成為多重異空間迭加態的X星團最深處，戰爭其實已經綿延了數千年。

  空間結構支離破碎，宇宙規律動盪不安，近乎粉碎的天體碎塊混雜著各種龐大的殘骸裂片在太空中四處飄散，仿佛彷徨的怨靈屍骸般縈繞著死亡淒涼的氣息，戰爭雙方強大的力量和漫長時光的拉鋸戰已經徹底改變了這個星系的面貌，不受保護的小天體和原始行星早就灰飛煙滅，哪怕是昔日被武裝到牙齒的星艦堡壘也難逃四散崩裂的命運——然而哪怕是到了這一步，戰爭仍然不會停止。

  因為參與這場戰爭的雙方都沒有停手的理由，在最後一人倒下之前，他們不會後退半步。

  一顆被微光籠罩的行星是戰場的中心，它有著廣袤的陸地和作為點綴的帶狀海洋，星球表面除了靠近海岸的區域被植物覆蓋之外，內陸地區幾乎全都是生機稀少的廣闊原野，藍白色的晶簇在那深色的原野上肆意生長，仿佛為了填補這些乾旱地帶所缺失的植被般覆蓋著大地，晶簇之間跳躍著巨大的電弧，與大氣層中無休止的放電交相輝映，而雲層則幾乎從不消散，它們就像一層不斷發出閃光的絨毯般籠罩了行星，也將這顆星球表面的真實面目深深掩藏起來。

  數千年的戰爭就是圍繞著這顆星球展開，無數黑暗的大軍層層包圍著它，將炮火灑向行星表面，就仿佛黑暗的蟲群試圖啃噬一顆發出微光的果實一般，黑暗大軍有著千奇百怪的形態，一眼看去簡直像是從某種蹩腳的恐怖漫畫裡走出來的、依靠腦洞和編輯的催稿而胡亂塗畫出來的怪異生物，它們有的是懸浮在宇宙中的腫脹肉塊，有的是渾身潰爛面目可憎的巨人和野獸，有的卻是扭曲變形的金屬堆積物，這些混亂而褻瀆的形態聚集成一支大軍，互相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共同之處。

  一些更加龐大的陰影混在這支軍團之中，那是黑色的星際飛船，卻已經看不出飛船本來應有的模樣，它們的金屬外殼就好像有生命一般不斷蠕動著，灰黑色的霧氣從飛船各處縫隙中四處逸散，並在太空里形成經久不散的霧團。這些飛船幾乎每一艘身上都能看到因交戰而留下的傷口，而一些介於金屬和生物之間的增生肢體就從這些傷口中刺探出來，仿佛噁心的觸手般舔舐著飛船的外殼，或者在太空中瘋狂扭動——它們甚至會捲住附近的友軍，將那些不斷掙扎尖叫的怪物拖入飛船黑沉沉的裂口深處，就好像捕食一般。

  和這些醜陋怪物對抗著的，是數量明顯居於劣勢的黑色艦隊。這支艦隊在行星大氣層上空組成了一道防線，同時用能量光束和各種力場武器不斷轟擊著太空里的敵人，它們的主要目標並不是那些奇形怪狀的巨大生物，而是怪物群中那些同樣黑色塗裝的、半生物半機械的飛船。

  比起血肉之軀的怪物，巨大堅固而且火力兇猛的飛船明顯有著更高的威脅。

  鬚髮濃密的巨人站在軌道防禦平台的觀測台上，平台因引力擾動而不斷顫抖著，但這種顫抖卻沒有讓巨人的身影有任何搖晃，他抬頭仰望著戰場，目光穿透那層厚厚的防禦屏障，直接看向高位軌道上那些醜陋的怪物。

  「這些褻瀆的怪胎……」另外一名較為年輕的巨人走上觀測台，用憤恨的語氣說道，「他們就不知道放棄麼。」

  「我們都不知道放棄，」鬚髮濃密的巨人看了年輕後輩一眼，「這場戰爭只能等到一方死絕為止。」

  年輕巨人咬了咬牙，但並未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他只是對著太空張開雙手，雙手間跳躍著明亮的光線，這些光線很快便凝聚成較為穩定的畫面，畫面上是混混沌沌的怪異景象，無數數字和曲線在這些景象上躍動著：「空間裂隙的數量又增加了，這場戰鬥之後，樞紐附近的秩序穩定性將再次下降千分之三……形式對我們不利。」

  鬚髮濃密的巨人點點頭，表示已經知曉此事，隨後問道：「阿古達爾的終焉洪流還有多久充能完畢？」

  「還需要三分鐘，我的兄長，」年輕巨人微微低頭，在遲疑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繼續說道，「但……每次都依靠阿古達爾的終焉洪流並非長久之計，樞紐周圍的空間穩定性和法則秩序已經一降再降，阿古達爾的力量過度釋放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們自己都會被阿古達爾吞噬掉。」

  鬚髮濃密的巨人抬手指著太空中不斷爆發的閃光：「那我們就拉著這些怪胎一起湮滅在空間風暴里，無論如何，母親留下的最後遺物都不能落在這些怪物手裡，那是遠比我們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年輕巨人不再說話，恭敬點頭之後便離開了觀測平台。

  年長的巨人從太空中收回視線，目光投向遠方——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軌道防禦平台下方這顆星球弧形的大氣層頂，以及籠罩在大氣層上空的那道能量屏障，事實上他所處的軌道防禦平台也處於這道屏障的保護之中，這屏障是如此厚重，以至於整個星球都仿佛被封印在水晶球里一般。

  如果沒有這層屏障，這顆神聖的星球根本不可能堅持到今天，數量居於劣勢的樞紐守衛軍團也不可能在正面戰場上和那些扭曲的怪胎對抗——畢竟，來自行星要塞的末日武器支援雖然強大卻有著漫長的冷卻周期和充能周期，在終焉洪流啟動之前，守衛們只能憑藉自己的力量和敵人對抗。

  然而這道屏障也並非是堅不可摧的，在遙遠的大氣層分界線上空，可以看到一道明顯的斷裂帶，行星屏障在那裡呈現出堆迭、捲曲的形態，而屏障下面的大氣層則捲起了一道至今未曾消散的風暴，巨大的電弧甚至可以從風暴中一直迸射進太空里去，即便從宇宙里向下俯視，這一幕都壯觀無比。

  那是三千多年前的戰役產物，行星要塞納克達爾在永恆熔爐崩潰之後四分五裂，失控的末日武器在坍塌過程中掃過樞紐，甚至擊穿了那個區域的行星屏障，雖然屏障已經被修補起來，但行星表面卻有一整個水晶矩陣在轟擊中灰飛煙滅。

  時至今日，那裡仍然是整個星球防禦最為脆弱的部分。

  鬚髮濃密的巨人收回視線，他精確地計算著時間，現在是終焉洪流啟動的時候了。

  一道亮白的光束刺破了宇宙空間中的黑暗，它從太陽的方向升起，就仿佛一柄聖劍般莊嚴地掃過太空。

  扭曲怪物和寄生飛船組成的大軍在這道光束面前節節敗退，普通怪物幾乎毫無抵抗之力便在光芒的洪流中灰飛煙滅，而那些飛船依靠護盾和厚實的裝甲也只能勉強抵擋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

  終焉洪流緩緩掃過太空，就仿佛拂塵清掃著行星屏障上空的塵埃和蟲蟻，面對這種碾壓級別的力量，怪物大軍終於意識到此次進攻只能到此為止，於是仿佛蟲群般轟然而散，開始向著漆黑的宇宙深處退卻。

  終焉洪流的掃蕩持續了很長時間，在敵人退卻之後它還轉向太空執行了長達數分鐘的照射，當光束漸漸熄滅之後，整個戰場已經一團糟。

  空間捲曲破碎，隨處可見斷裂的空間裂隙，來自遠方的星光在引力漩渦中劇烈抖動，形成一大片波光粼粼卻致命的異常空間結構。

  這些錯亂的景象直到數個小時後才漸漸消散……

  宇宙深處的戰爭餘波被神力封鎖線阻隔，無法傳遞到X星團的其它地方，當水晶樞紐的危機暫時解除時，郝仁才剛剛返回到代行者的母星上。

  「這就是我們在那邊發現的東西，」郝仁讓數據終端把採集到的資料呈現在大家面前，「那確實是休眠狀態的星民飛船，但根本沒辦法喚醒，飛船里的意識和能量都不翼而飛了，根據這些日誌判斷，這些消失的能量應該是被傳輸到了位於這片星區深處的某個戰場上。」

  「戰場？」南宮五月聽到這個詞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這裡還有別的地方也在打仗？」

  「不但有，而且規模恐怕很驚人，」郝仁點點頭，「我們還無法定位這個戰場的位置，但僅僅根據X星團內星民飛船的數量以及這些飛船可以傳輸多麼龐大的能量就可以推斷出那處戰場的層級。」

  薇薇安接過郝仁後面的話：「跟這個神秘的戰場比起來，代行者和行星吞噬者之間的戰爭只能算是聚眾鬥毆的級別。」

  伊扎克斯想了想，提出個想法：「話說能根據星民飛船的能量傳輸痕跡找到戰場的位置麼？」

  「恐怕沒辦法，」回答他的是阿蘇曼水晶，「最後一次能量傳輸已經是數千年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後星民飛船就處於休眠狀態，即便當時宇宙中留下了什麼痕跡，有這幾千年的時間也早就消散乾淨了。而且這個星系還有神力封鎖這種干擾因素存在，下層能量的消散速度要遠比在宇宙其它地方更快。」

  郝仁在旁邊補充：「從日誌判斷，戰爭爆發的非常突然，以至於分布在X星團各地的星民艦隊根本來不及回援，他們是在很短的時間內把所有能量轉移一空的。」

  南宮三八若有所思地看向郝仁：「你覺得解除神力封鎖的關鍵在那片戰場上麼？」

  郝仁一攤手：「我們現在也沒有別的線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