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6章 深處

  飛船悄無聲息地在這片詭異而又神秘的雲霧中穿行著。

  就像阿蘇曼說的那樣，「訪問者」的闖入在局部喚醒了這個已經沉睡數千年甚至一萬年的古老星民，儘管後者的主意識仍然沒有任何甦醒的徵兆，但局部信息的重塑仍然在不斷發生。在外部監視器傳回的畫面上，發出微光的雲霧不斷翻滾、盤旋，而雲霧中則時不時便會浮現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物，有時候是一段弧形的拱梁，有時候是一段晶簇，但更多的時候，浮現出來的東西只是無從辨別的晶體截面而已。

  那些晶體截面並非這艘「星民飛船」任何一部分的真實形態，而是它在某些特殊維度上產生的投影，局部甦醒讓這些本不應該出現在三維空間中的「剪影」浮現了出來，形成各種光怪陸離的景象。

  「我們要前往雲團的最中心部，」阿蘇曼水晶漂浮在郝仁旁邊，不緊不慢地說道，「那裡有可能會具現出一些比較關鍵的結構，或許還有機會喚醒這個古老的戰士。」

  薇薇安看了這塊水晶一眼：「聽上去你也不確定？」

  「很抱歉，但確實如此，」阿蘇曼坦然地說道，「我從未見過這種結構的星民飛船，它一定是在我進入科洛世界之後被創造出來的，這座飛船採用了上古紀元時代從未有過的架構……不過按照經驗，雲霧的核心區總是思維水晶所在之處，向著那個方向前進總是沒錯的。」

  「但願你的判斷準確。」郝仁點了點頭，隨後命令諾蘭稍微加快速度，向著雲團的中心飛去。

  那些不斷從光和雲中浮現出來的水晶結構被諾蘭拋在身後，在確認它們都只是脆弱的「贗品」，即便撞碎也不會有任何影響之後，艦娘小姐的膽子明顯大了很多，她不再躲閃任何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東西，幾乎是一條直線地飛向目的地。

  巨龜岩台號的長度只有數百米，而整個發光雲團的範圍卻達到上千公里，前者在後者體內穿行的時候就如一隻小蟲般毫不起眼，郝仁甚至可以想像自己身處的這座「星民飛船」有著數百米寬闊的艦內走廊和艙室，而他的審查官座艦就是在這些恢弘的走廊之間飛行著——只不過現在所有的走廊和艙室都被隱藏在迷霧與光芒中而已。

  雖然光霧中難以辨別前後左右，也沒有任何方向，但通過探測器傳來的數據可以判斷，巨龜岩台號已經漸漸抵達了這片能量結構體的中心區域。

  周圍光霧中浮現出來的東西也有了些變化，似乎預示著這裡已經很靠近某個特殊的地方。

  那些斷裂的晶簇和不連續的晶體截面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完整、越來越清晰的水晶結構，有時候甚至會出現連續數百米長的水晶長廊和大片大片的恢弘穹頂，雖然它們在邊緣仍然呈現出參差不齊的斷面，但這些浮現出來的結構體從規模和完整性上毫無疑問遠超邊緣地帶的那些「碎屑」。

  「較為完整的映射，看來核心區果然存儲著更加重要和穩固的信息，」阿蘇曼水晶中發出缺乏感情波動的聲音，「不過我仍然沒有感應到這位同胞的主意識……甚至連一丁點生機都感覺不到，這太奇怪了。」

  「所以真的不是睡死過……」郝仁說到一半就被薇薇安掐了一下，趕緊收住自己那不太好控制的大嘴巴，「咳咳，我是說這座休眠飛船真的還『活』著？」

  「肯定還活著，我們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局部甦醒的景象就是證據，」阿蘇曼立刻回答道，「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座星艦的大量能量都不翼而飛了，就連原本用於維持核心區穩定的那部分精神能量也都消失不見，就好像被抽取並輸送到了某個無底深淵裡一樣。」

  「能量流失了？」薇薇安表情嚴肅起來，「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如果這些星民飛船是創世女神留下的守衛，那麼他們的能量流失絕對是個壞消息。」

  郝仁寬慰著薇薇安：「最起碼瀰漫在X星團里的神力封鎖還在運轉，這就說明整個防禦體系並沒有全部離線，不管這裡是關著什麼還是保護著什麼，應該都還在安全狀態。」

  說話間，巨龜岩台號的速度已經漸漸放緩，飛船外面的光霧裡浮現出了更多的水晶結構，這些具備實體的「贗品」是如此完整且真實，以至於就連那無處不在的光霧似乎都跟著退散了大半。

  諾蘭在一道恢弘的晶體壁障前減速至零：「Boss，前面進不去了，要打開一個通道麼？」

  說話間，巨龜岩台號前端的兩門副炮已經從裝甲板下面探出頭來，瞄準著前面看似厚重無比的水晶屏障。

  「你會直接打穿這個地方的，」郝仁立刻攔住艦娘小姐，隨後和薇薇安對視了一眼，「看樣子咱們得下去了。」

  「我和你們一起，」阿蘇曼水晶也緊跟著漂浮起來，「我對星民飛船的運行機制比你們熟悉。」

  本身阿蘇曼水晶上套那麼個圈就是為了方便他跟著行動，所以郝仁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後他對旁邊的台面招招手，正在台子上抱著幾塊樂高積木拼來拼去的豆豆立刻把玩具一扔，輕車熟路地跳進了爸爸懷裡。

  倆人一條魚再加上一根套著圈兒的水晶稜柱，這麼個十足怪異的組合離開巨龜岩台號，進入到了外面那個充盈著微光的詭異空間中。

  沒有重力，也沒有空氣，但卻有無處不在的淡淡微光籠罩整個空間，這樣的好處便在於不需要任何照明設備便可以看清周圍的情況。郝仁來到那道一直延伸到光霧深處的水晶屏障前，伸出手輕輕觸摸並感受著它的質地：這是他第一次通過自己的手真正觸摸到這些從光霧中浮現出來的水晶結構，反饋回來的觸感讓他確認了這東西的實體本質。

  這是一層非常堅硬的物質，儘管飛船撞上去的時候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其化為粉塵，但郝仁通過手感確認它應該和花崗岩的堅固程度不相上下——只是和真正的星艦結構比起來，即便是花崗岩一樣堅固的東西也只能用脆弱來形容。

  這就是局部甦醒所凝結出來的「贗品」，如果是真正的星民飛船艙室材質，其堅硬程度應該比鑽石還要強悍。

  薇薇安抬起頭，她在水晶屏障的上半部分看到了很多筆直而寬闊的紋路，那些紋路讓整個屏障看起來就好像是用無數塊水晶板拼接而成，她猜測那些紋路應該是某種傳輸能量用的結構，在正常情況下它們應該會有光芒流動，但現在這裡的一切都只是映射出來的「贗品」，因此水晶牆壁上沒有任何光芒，它看上去宛若一件死物。

  在阿蘇曼的提醒下，郝仁和薇薇安很快便找到了通往更深一層空間的出入口。

  出入口在水晶屏障底部，有一道三角形的大門，大門裡是長達十幾米的一條走廊：這條走廊顯示了整個水晶屏障的驚人厚度。

  有這麼厚的一層屏障，裡面毫無疑問是極為重要的地方。

  穿過通道之後，郝仁看到了一個可以用「廣袤」來形容的空間。

  它是一間仿佛金字塔般的四稜錐型大廳——這種金字塔大廳的結構與阿蘇曼號飛船內的大多數艙室一致，看來這就是星民們的「建築風格」——大廳內光塵繚繞，再加上空間廣闊，因此整個大廳都仿佛籠罩在迷霧中一般，甚至大廳的地面都呈現出光雲翻滾的景象，而在一團又一團翻滾的光雲中，各種各樣的水晶結構和看不出名堂的設備時隱時現，有一些似乎還沒有固定的形態。

  看樣子即便是在核心區域，「局部甦醒」也是有限的，根據郝仁目測，大廳中應該只有百分之七十的結構呈現出實體狀態，其它地方則仍然被光霧籠罩著。

  這樣一個殘缺不全的、從幻影中具現出來的地方，當然是不可能運轉的。

  這裡的一切都呈現出靜滯死寂的狀態，仿佛一群石頭做的雕塑。

  豆豆從郝仁懷裡探出腦袋，缺乏重力的環境讓小傢伙感覺有點不舒服，而這裡毫無生機的氛圍更是讓她很不喜歡，魚寶寶輕輕拱了兩下，嘀嘀咕咕：「死氣沉沉噠。」

  小傢伙也有屬於自己的維生項圈，那是諾蘭在實驗室里改裝出來的型號，藉助維生項圈的力量其實小傢伙自己也能在這裡獨立活動，只不過郝仁沒讓她亂跑而已。

  郝仁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按照阿蘇曼的說法，咱們倒是在一個巨大生物的體內行動著呢。」

  他們來到了這座廣闊大廳的中央，這裡有一處巨大的晶簇結構——形態上跟當初阿蘇曼本體所處的那塊「思維水晶」頗為接近，只是水晶內看不到任何閃爍的光輝。

  阿蘇曼水晶悄無聲息地漂浮到晶簇旁邊：「這裡就是整個飛船的中心，如果真的可以和這位休眠中的同胞建立聯繫，那也只能在這個地方了。」

  「但這裡看不到任何有生命活動的跡象，」薇薇安皺著眉，用手輕輕敲擊著那塊毫無生機的水晶，「終端能分析出什麼嗎？」

  數據終端一直就飄在郝仁身旁，聞言飛上前繞著那塊大型水晶轉了兩圈，結論讓它頗為沮喪：「讀不出任何東西，這玩意兒只是個空有外殼的『投影』而已，只不過比普通投影多了個實感，但這間大廳真正的結構應該還隱藏在那些霧氣裡面。」

  郝仁不死心地在大廳里又找了一圈，並嘗試用各種方式刺激大廳里的東西，但結果仍然是一無所獲。

  他開始尋思，是不是非得把這地方炸了才能把這個貌似已經睡死過去（他就是忘不掉這個念頭了）的星空之民給叫醒呢？

  而在他懷裡，豆豆又探出了腦袋，好奇地四處張望著。

  小不點努力想了想，似乎冒出什麼想法，隨後衝著不遠處的中心水晶簇一伸手：「呀！」

  小美人魚的身影瞬間消失，利用獵魔魚的天賦能力，她直接傳送到了那塊水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