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王的決定

  長廳中縈繞著快活而高昂的氣氛，所有人都在為「大賢者」的回歸而舉杯歡慶，拉尼娜這個魔王側翼重新出現在這裡顯然將給魔王軍的殘部帶來莫大信心。郝仁好奇地看著大廳里的景象，他看到人類和獸人勾肩搭背地把酒言歡，惡魔蹲在地上跟矮人爭論錘子和斧頭哪個好用，精靈和暗精靈一起研究桌子上的花紋：最後這倆是喝蒙了。

  這就是伊扎克斯手下最忠誠的一幫人，在魔王軍大勢已去的最後時刻仍然堅守在城中死不投降的一幫人。他們多多少少都已經被惡魔的粗獷「文化」感染，以至於連精靈都不顧形象喝的東倒西歪，但他們同時卻也在這亂糟糟的宴飲中享受著只有他們自己才理解的快樂。

  或許他們那些在人間界的同胞看到這一幕會斥責他們的背棄傳統和移風易俗，但在這裡，無人在乎。

  伊扎克斯和拉尼娜這邊接受了眾人的致敬，便開始跟那幫老部下商談起來。伽達摩受命可以坐在伊扎克斯旁邊，這時候很謹慎地問道：「王，是否要公布您回歸的……」

  伊扎克斯擺了擺手：「不，只有你們知道我中間失蹤過一年就行了，對其他人不必外傳。城中秩序保持的很好，就這樣保持下去。」

  伽達摩點點頭表示了解，隨後追問了一句：「那接下來您有什麼安排？」

  「我這還有些問題找你們確認呢，」伊扎克斯笑起來，然後突然拍著身旁的伊莉莎白的小腦袋，「丫頭，老實說，聯軍手頭得到的那個水晶是不是你搞的鬼？」

  伊莉莎白這時候正捧著一大塊烤肉使勁撕扯著跟莉莉比賽啃骨頭呢，聞言頭也不抬：「嗯，是啊。」

  「看見你那個『爸爸三號』我就知道是你，」伊扎克斯嘿嘿地笑起來，「原來我們一直搞不明白怎麼回事， 現在可算弄清楚了……你是想讓他們內訌對吧？」

  伊莉莎白弄了一臉的油花，真是魔王公主的作風，宴會上也不講究形象的。她抓著烤肉一板一眼地跟伊扎克斯解釋：「不光是內訌，還轉移他們注意力，然後我有機會跑出來測試幾個空間點。」

  「測試空間點？」伊扎克斯好像明白了什麼，「這麼說……你們這次出來也是為了這個？」

  伊莉莎白點點頭：「嗯。我們找到出入那個神秘空間的方法之後就在測試它的空間門傳送規律，那些傳送規律很亂，每一扇門都不定時地連接到別的地方，最近才大致搞明白三個比較穩定的出口，其中最安全的一個就是這兒：第二位面的破碎平原邊上。另外倆一個傳送到黑曜石平原，一個直接通往人間界大本營。我們這次從異空間出來主要是為了收集數據的。」

  「太冒險了，把整個城從異空間轉移出來，」伊扎克斯皺著眉，「巴奴克拉克和瑟拉頓這時候應該已經在調集軍力準備進攻這邊，教廷聯軍也在向第二位面增兵，他們肯定該收到魔王城現世的消息了。」

  「來就來唄，反正到時候直接躲回去，」伊莉莎白晃了晃一腦袋金髮，暗紅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等再多確認幾個固定出口之後咱們就到處亂跑，拉著他們四處奔波……看那幫蠢貨什麼時候能累死。」

  「小孩子脾氣。」伊扎克斯哼了一聲，不過臉上還是帶著笑意，顯然自己閨女的本事已經讓他相當滿意。

  郝仁看著這個除了腦袋上有一對小角之外其他方面都跟人類小姑娘無二致的魔界小公主，突然想起件事，然後順手把豆豆從隨身空間裡掏了出來：「對了，還有個成員沒給你介紹呢：這個是豆豆，她大名也叫伊莉莎白……」

  這時候正是小人魚睡午覺的時間，不過掐著表也快該醒了，郝仁碰了碰她的尾巴，豆豆便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此處鯉魚打挺不是形容詞），並且驚奇地發現自己一睜眼又到了個奇奇怪怪的地方，頓時高興地撲騰起來跟周圍人打招呼：「爸爸好，狗姐姐好，鬍子好，蝙蝠姐好，桌子好，飯好……爸爸，我要吃飯！」

  「這小傢伙是真到長個子的時候了吧，」薇薇安趕緊給豆豆掰了半根筷子遞過去，「話說鬍子是誰？」

  森提斯熱鐵錘摸了摸自己的那跟屏風一樣的大鬍子：「可能跟鬍子比起來，我的臉確實不太醒目……」

  伊莉莎白小魔王驚奇地看著正在桌子上蹦來蹦去跟杯盤碗碟打招呼的小人魚：「呀！這是什麼啊？」

  伊莉莎白豆豆魚則抬頭跟小姑娘打招呼：「你也好！你也是來我們家租房子的？」

  小傢伙跟著個房東老爸，這時候已經開始熟悉業務了。

  總之兩個伊莉莎白就這麼完成了歷史性的會面。

  這時候莉莉還抓著肉骨頭跟伊莉莎白比劃呢：「來來來，咱們再比比啃骨頭的速度……」

  郝仁覺得自己身邊這些傢伙別的可能不行，但惟獨這個融入氣氛的本事簡直是登峰造極。

  伽達摩從剛才開始就好像一直有話想說，這時候終於覺得是時候開口了：「王，您這次回來……是要領著我們反攻人間麼？」

  這個問題一出來，這張桌子旁頓時安靜下來，連正在興高采烈啃骨頭的莉莉都下意識停嘴，身子後面的尾巴在空中輕輕一顫。南宮五月則悠悠嘆了一聲：「照現在這個局勢……大個你好像真有機會。」

  伊扎克斯面帶微笑——當然一般人很難識別伊扎克斯那張臉上的表情啥時候是微笑，尤其是現在這張車禍未愈版本的臉應該怎麼表現微笑，但這不重要——他沉默了一會，突然出乎很多人預料地搖搖頭：「不。」

  很多人目瞪口呆，郝仁卻好像早有所料似的點了點頭，早在卡德薩城的時候他就理解了伊扎克斯是個怎樣的傢伙——一個堅定到近乎偏執的前進者，但同時又有著詭異的、屬於惡魔的「騎士精神」，他既不會為自己曾經的選擇後悔（哪怕後來的事實證明這個選擇壓根行不通），也不會為已經既成事實的失敗而懊惱——他是不會回頭的。

  伽達摩若有所思地垂下頭，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十分意外，倒是坐在另一邊的一名臉上有道傷疤的高階惡魔驚呼起來：「王！您說什麼？」

  「我的使命已經結束了，」伊扎克斯笑了笑，「事實證明統合世界的任務並不適合交給一個惡魔來做，惡魔的行事方式幹不了這種活，那就把這個任務交給未來可能的人選吧——各族聯合已經給世人指明了道路，我相信遲早會出現一個比我更適合整合這個世界的傢伙。」

  那名臉上有道傷疤的惡魔是伊扎克斯手下的老牌將領之一，郝仁還記著對方的名字叫拉蒙迪諾來著，很顯然他是一個標準的武鬥派，此刻對伊扎克斯的決定反應最大，臉上的傷疤在情緒激盪下幾乎要綻開來：「王！您怎麼能這麼輕易放棄？難道您要棄我們於不顧麼？我們在那個空間等待了一年，就是在籌備反攻的一刻——您竟然自己放棄了？」

  「不，我沒打算放棄你們，」伊扎克斯搖搖頭，跟郝仁交換了個眼神，得到肯定答覆之後才繼續說下去，「我會給你們找到一片新的落腳處，所有人都可以過去。但這個世界和我的瓜葛已經結束。」

  伊扎克斯說完頓了頓，這才看著拉蒙迪諾的眼睛繼續下去：「你應該還記著我最初為何要掀起這場戰爭——為了前往星空。現在我已經實現了這個目標，至於這個世界……我曾推了它一把，這就是一個惡魔所能做到的所有事了。」

  拉蒙迪諾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伊扎克斯只是擺擺手：「坐下吧，這是我和我女兒久別後的第一次家宴，有什麼事情之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