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刺殺

  「碼頭水淺，那頭海怪未必能過來，」身邊的黑袍保鏢這時建議道，「如果它真敢過來，由我和那支獵龍隊應付。」

  船長們的拖延讓范克里夫火冒萬丈，他正準備催發言辭更嚴厲的命令，黑袍者的話讓他稍稍冷靜，問道：「你要出手？」

  黑袍施法者能夠擔任迪菲亞首領的頭號保鏢，當然深受信任，范克里夫也並不將他僅僅當作一名護衛。

  「海怪之所以可怕，只因它能潛在水中，進退自如，海水是它天然的屏障和武器，比戰船靈活百倍，但碼頭的水深不足以容納它龐大的身軀，必然有部分會露出水面，這是最好的靶子，現在讓艦隊節省彈藥，到時再用最猛烈的炮火攻擊它，獵龍隊對付巨型怪獸有很豐富的經驗，可以從旁牽制，現在正是用上他們的時候，而我會尋找時機，給它致命一擊。」

  黑袍者的施法能力和智慧一向為范克里夫認可，兼任著首領顧問的職責，此時的建議聽起來也相當可行。

  「就按你說的辦。」范克里夫冷靜下來後，點點頭，立即下達停止射殺自己人的命令。

  獵龍隊很快被請上來，之前他們一直閒混在迪菲亞的隊伍中，等待目標巨龍的出現。

  「奈辛瓦里先生，如您所見，這隻海怪就是你們的目標。」

  「這難道就是會首大人口中的黑龍？」獵龍隊的首領是名強壯的矮人，身背一把巨型獵槍，粗大的槍管說是肩抗炮也不過分。

  「不是，但它在水中的戰鬥力與巨龍也沒什麼區別，放心吧，酬勞不會虧待你們。」

  奈辛瓦里不滿的皺了下眉頭，看在錢和對方身份的份上，沒敢出言拒絕——要是一般的僱主隨便改換目標獵物，他可不會輕易買帳。

  貝希摩斯離碼頭越來越近，果然如黑袍者所說，海水已經無法掩蓋它的身形，怪獸頭上的尖角和背上的倒刺都被迫浮出水面。

  獵龍隊已經在岸邊架設好兩台破龍弩，艦隊也稍稍開出狹窄的碼頭，一字橫擺，以最密集的炮列陣型迎接敵人。

  黑袍施法者合上雙眼，集中著最強的精神，準備致命一擊。

  身經百戰的范克里夫手心也不由微微出汗，最好的攻擊時刻馬上就到，能否擊敗海怪在此一舉。

  終於，貝希摩斯猙獰的三角形頭顱也不得不露出水面，此時它距離碼頭不足百米。

  范克里夫抬起右手，緊緊盯著海怪，開火的命令下一秒就要喊出口，但一陣強烈的光芒突然自背後冒出，他猛的回過頭，只見五十步開外，三道幽藍色的光門突然憑空出現，分散懸浮在半米的空中。

  矯健的人影接連從光門中竄出來，范克里夫對這些身著黑色緊身皮甲的敵人很熟悉——軍情七處的刺客部隊。

  徒然遇襲，身邊的護衛不等首領的命令，全部抽出武器，弓弩火槍不斷發射。

  黑袍施法者猛的睜開眼睛，只能放棄原本準備好的法術，以最快的速度釋放出三道驅散之光，分擊三道傳送門。

  但還是晚了，轉換手勢和咒文耽誤的那點時間，每道傳送門都閃出至少三名刺客和一名身著藍袍的人類法師，刺客呈三角之勢保護魔法門，法師釋放的魔法盾擋住了黑袍者的驅散。

  箭矢和子彈大多被刺客們靈活躲開，只有兩人受了輕傷，他們都是久經生死考驗的高級特工，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殺！」范克里夫抽出雙刃，他現在已經顧不上看一眼海怪了，隆隆的炮聲正在耳邊響起——船長們不是白痴，雖然沒得到首領的及時命令，但也知道戰況緊急，很多戰艦自行開炮，剩餘的炮彈被一股腦的砸向露出半個頭的海怪，一時聲威赫赫。

  伴隨著怪獸的吼叫聲，范克里夫親自帶著手下們沖向傳送門，他留在港口的親衛和保鏢不足百數，絕不能讓更多的敵人傳送過來。

  「嗤！」無數血珠飛舞在空中，范克里夫的雙臂猶如大鵬般一張一馳，一具屍體便倒在他的身後。

  掌中的雙刃已經很久沒有飽嘗鮮血，盜賊之王眼中閃動著嗜血的光芒，他後發先至，以極快的速度超過所有手下，幾乎一瞬間就衝到左側的魔法門前，中途順手宰了一個敢與他正面交鋒的特工。

  附有多重魔法效果的一對刀刃根本不懼任何魔法盾，守在門前的藍袍法師驚慌失措——他身前的魔法盾如氣泡般被斬滅，除了釋放寒冰屏障，將自己封入一大塊寒冰中自保外，他沒人任何阻擋敵人的辦法。

  雙刃舞過冰塊，留下一道深深的十字形刀痕，但沒有傷到內中的法師，范克里夫毫不停留，像一名舞者般優雅的躍過冰塊，殺向旁邊另一名黑衣特工。

  但一聲慘叫卻使他慢下腳步，回頭一瞥，只見留在原地的黑袍保鏢正面臨一名刺客的襲擊，兩個留下保護他的親衛倒在地上，慘叫正是從其中一人口中發出的。

  范克里夫一眼就認出襲擊黑袍者的正是他的老對手——軍情七處的特務頭子肖爾。

  這個大敵居然無聲無息的潛入他們的後方，對迪菲亞最重要的施法者下手，范克里夫頓時怒急攻心，腳尖易轉，全力疾沖回去。

  即使軍情七處最強特工的匕首距離自己不足半步，黑袍保鏢也並不慌亂，他輕吐一枚咒文，綠光一閃便消失在原地，瞬間出現在百米開外的一間倉庫前。

  刺殺失敗的肖爾根本不及追趕，只能極速轉身，因為怒火衝天的盜賊之王已經近在眼前！

  范克里夫以驚人的速度抵達，雙刃化作無數道銀絲，毫無死角的狂攻敵人身體每一個角落。

  兩人曾經暗中相鬥過幾次，但都是驚鴻一瞥，一觸即走，這樣面對面的決鬥是從未發生過的。

  肖爾倉促間只能避其鋒芒，匕首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風，腳下連連後退，但上臂和大腿的皮甲仍然被割破幾處，鮮血涔涔滲出。

  范克里夫得勢不饒人，不惜消耗大量體力，暴風般的攻勢毫不停歇，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壓制對手，給黑袍保鏢製造施法機會。

  但他想不到的是，黑袍保鏢這時也遇上麻煩。

  險之又險的躲過刺殺，黑袍保鏢沒時間慶幸自己事先在倉庫前布下法陣的先見之明，立即開始施法攻擊肖爾。

  「羅素-血誓閣下，你的對手是我！」

  一把陰冷的聲音突然從空中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黑綠相間的詛咒術。

  黑袍保鏢，也就是羅素-血誓，不得不改變施法方向，同樣回敬一道詛咒術。

  兩道相性趨同的法術在空中相撞，無聲的互相抵消了。

  「范德林-血魂，原來是你，之前聽說你做了一名人類女伯爵的部下時，我並不相信，」羅素手上不停，繼續釋放第二道法術，「但現在恐怕是真的，女伯爵看來不是普通人類，難道真如傳聞中一樣，她是一條黑龍？」

  主人的身份是個秘密，范德林不敢亂回答，反諷道：「我也沒想到，尊敬的血誓閣下居然當了強盜的走狗，真令我大失所望！」

  兩人同為高等精靈，職業也都是術士，早年相識，羅素-血誓資歷較深，還指點過范德林修行，沒想到多時不見，已成為立場不能相容的敵人。

  「范克里夫是個有理想的人，還救過我的命，為他服務是我的榮幸，」羅素一臉平靜，「但黑龍是公認的墮落生物，你淪落至此，才令我痛心。」

  兩人嘴上相爭，手上也不停，試探性的使用低級法術，兩輪對攻下來，幾乎不分上下。

  「投靠黑龍果然對你有莫大的好處，否則以你的天份不可能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

  羅素的話觸到范德林的痛處，他正是由於法力停滯不前，才投奔黑龍公主，利用龍族的資源和魔法暫時進階。

  「我的法力已經超過你了，羅素閣下，今天就讓我來指導你！」

  殺氣騰騰的威脅並沒有使羅素驚慌，他鎮定道：「你說的沒錯，可惜我沒時間陪你玩了！」

  這次突然被襲打亂了羅素給范克里夫的建議，此時的形勢不容他陷入纏戰——艦隊和岸上炮台最後的一輪炮火猛烈而密集，貝希摩斯露出海面的半個身軀被炸的遍體鱗傷，但這仍舊打消不了它的進食慾望，此時它距離碼頭近在咫尺，一個撲擊便能擊毀一條船。

  而范克里夫被肖爾死死纏住，兩人速度驚人，模糊的身形隱在一團刀光劍影中，在沒有分出勝負前，外人難以插入他們的決鬥。

  另一邊，圍繞著傳送門，范克里夫的親衛隊和保鏢們猛攻不止，一座傳送門被撲滅，但傳送而來的刺客和法師已經足夠守衛剩下的兩座光門，隨著敵人越來越多，他們只會越來越無力。

  獵龍隊也被幾個軍情七處的刺客騷擾，獵手們根本沒空操作兩架破龍弩。

  情況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羅素毫不猶豫的釋放出全身的能量，一股洶湧的邪能從他身上升起，黑綠色的光芒中，他瞬間化作一頭紫黑色的雙翼人形惡魔。

  「惡魔變身」是術士的終極技能之一，能夠大幅度提升對象所有屬性，羅素魔化後，無論是防禦、攻擊還是施法速度都成倍提升——他立即展開攻勢，沉默詛咒、腐蝕術和暗影烈焰像連珠炮般釋放。

  被占了先機，范德林自知無法匹敵此時的對手，連忙撐起三重法力護盾並向後傳送——只要撐過敵人的魔化時效，勝利仍屬於他。

  羅素卻不與他糾纏，飛速扇動紫色的惡魔翼，從空中跨越碼頭和艦隊，直達海怪的頭頂。

  「元素詛咒」（降低目標法術抗性）、「痛苦加深」（增加目標所受傷害）兩個輔助法術接連命中貝希摩斯，正在拆船吞人的海怪痛苦的嚎叫一聲，仰頭盯上對它造成傷害的術士，噴出一束粗大的水炮。

  羅素靈活的閃開，只在空中遲滯幾秒，便醞釀出術士的另一個終極法術——混亂之箭。

  這是一個純粹的毀滅法術，能夠瞬間造成巨量傷害，只見一道粗大的綠色光柱像一條長蛇般，從羅素手中激射而出，準確的命中海怪的額頭。

  貝希摩斯連悶哼也發不出來，雙瞳和口鼻迸發出大蓬腥臭的血雨。

  「烈焰之雨！」

  羅素仿佛不知疲倦，一道大範圍火雨法術從天而降，頓時籠罩海怪整個身軀。

  無數熾熱的火焰砸在貝希摩斯遍體的傷口上，元素詛咒和痛苦加深使這道法術發揮出最強的威力，海怪這種生物原本就最怕火焰。

  貝希摩斯哀叫著在水中翻滾，但碼頭的水太淺，無論它怎麼伏低身軀，大部分上半身仍然暴露在水面上。

  它終於經受不了持續不斷的火雨，轉過頭向港外逃去。

  半空中的羅素松下一口氣，斜斜的飛落一條戰艦的甲板上，魔化狀態迅速退去，恢復人形，整個人差點癱倒在地，這麼短的時間內連續釋放五六種強力法術，他接近油盡燈枯，戰鬥力所剩無幾。

  但他的行動無疑是最正確的選擇，擊退海怪後，沒有了後顧之憂，他命令艦隊迅速靠岸，水手們紛紛登上碼頭，前去支援被襲的會首一眾。

  這段時間，軍情七處的刺客團五十餘人全部傳送到場，法師院來了九位中高階戰鬥法師，仍在從傳送門湧出的傭兵和城衛軍精銳已經到了足足兩百餘人。

  短短几分鐘，范克里夫的親衛隊傷亡就超過三分之一，已經到了崩潰邊緣，但這時第一批登陸的水手也趕了上來，潰敗之勢被及時止住。

  肖爾和范克里夫轉移挪騰，飛檐走壁，他們的戰場已經轉移到遠處的倉庫區，在幾座倉庫的空隙間展開游斗，范德林-血魂像幽魂般伺機在側——決鬥的兩人身形轉換的飛快，精靈術士害怕誤傷，只能從旁牽制等待機會。

  勝利的天平正在倒向迪菲亞，整個艦隊除了後勤和受傷人員留守船上，其餘水手幾乎人人拿起武器上岸，十四艘戰艦合起來超過兩千人。

  雖然他們剛經歷了與海怪的生死斗，大多數人都很疲勞，但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當他們陸續登岸加入戰局後，碼頭上的形勢頓時發生逆轉。

  兩座傳送門被團團包圍，九名法師轉攻為守，合力維持住一道堅固的防禦結界，堪堪抵住迪菲亞的圍攻。

  但是收縮陣型後，傳送門旁邊沒有了多餘的空間，更多的援軍無法擠進來，這樣下去，他們不想被圍殲就只能退入傳送門，刺殺行動將宣告失敗。

  這個後果是黑龍公主無法容忍的，她好不容易凝聚起各方力量，調兵遣將，促成了這次斬首行動。

  料想范克里夫一死，其餘強盜頭目中沒有能夠服眾的人物，迪菲亞自然土崩瓦解。

  沒想到現在挫折連連，為今之計，只能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