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寶庫

  奧馬爾大師取出一枚紅色的龍血結晶，飛快的念誦出簡短的咒文，一股龐大的威壓從他身上猛然流露出來。

  烏納斯很熟悉，這是龍威——奧馬爾大師在模擬巨龍的氣息。

  海中的怪獸感應到這股威壓，游速立即放慢，變得猶豫不決起來。

  奧馬爾大師突然怒吼一聲，猶如龍吟，一束熾熱的火焰從他雙手間噴灑而出，船隊與海怪之間的整片海面全被火焰籠罩，大片的海水蒸發升騰，猶如一場突如其來的濃霧。

  海下的怪獸再不猶豫，轉頭追向迪菲亞的艦隊。

  危機解除，烏納斯鬆了一口氣，龍息術加上那聲模擬龍吼，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他用蠻力無法達成的效果。

  顧不上稱讚大法師的威力，烏納斯問道：「這附近有沒有能夠靠岸的地方，那頭海獸隨時可能迴轉，我們繼續待在海上很不安全。」

  路德答道：「北邊有個荒島可以暫時停靠，但我們補給不足，待不了幾天。」這趟航程只有一周左右，所以清水和食物也按照這個標準備用，現在儲量接近告罄。

  暴風城的混亂也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幾天或幾個月都有可能，烏納斯沉吟道：「眼下先找個地方停靠，避過海怪再說。」

  船隊行了半小時，一座光禿禿的黑石小島便出現在前方，眾船拋錨，烏納斯和眾部下齊聚荒島。

  八九天不見，所有人看起來都是一臉被海風肆虐過的滄桑——管理一船難民長途航行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任務。

  「大家辛苦了，但我們的戰鬥才剛剛開始，目前，迪菲亞和城中守軍正在僵持……」

  烏納斯將這兩天的戰況詳細道出，當聽說城中貴族被范克里夫屠戮一空，並且迪菲亞已經占據要塞，眾人尤為震驚，好在在場的沒有人是貴族出身，也無人與被殺的貴族有親戚關係。

  只有路德和哈特這兩個暴風國人較為著急，「讓迪菲亞統治暴風城將是前所未有的災難，我請求大人帶領我們助守軍一臂之力。」

  「這個當然，」烏納斯先答應著再說，「但別忘了我們此行最重要的目標——女伯爵目前為止還沒有現身，我懷疑攻擊迪菲亞艦隊的娜迦部族和那頭海怪都是她招來的。」

  暴風城與海中異族從來都是敵對關係，娜迦不可能是守軍求來的援軍，如此巧合的出現必有蹊蹺。

  暗夜精靈善解人意的替聖騎士補充道：「也就是說現在還要靠黑龍對付迪菲亞。」

  「夜月說的沒錯，娜迦來襲之前，城中的反抗力量早已開始聯動，必然是黑龍在暗處謀劃，她在暴風城經營這麼久，不可能輕易放棄，我們只需要坐視他們相鬥就行。」

  火葉擔憂道：「黑龍詭計多端，萬一她打敗了迪菲亞，聲勢大熾，我們更難對她動手。」

  「不需要擔心這個，」奧馬爾大師摸著鬍子，自信道：「船上這幾天我進一步完善了法術，只要她出現在我的施法範圍，我就能立刻破除她的變形咒，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現出原身。」

  黑龍一族是龍族乃至世界公敵，任她威信多高，打回原形直接完蛋。

  「那麼，我們的任務就是為大師創造機會，」烏納斯拍拍手，下令道：「路德、哈特和帕費曼留守，其他人跟我上矮人戰艦，我們去港口外圍觀戰。」

  矮人戰艦速度最快，進退無慮，小島距港口不遠，只要發出信號，留守的路德等人也可以隨時照應，所以大家都沒有異議，很快行動起來。

  ……

  暴風城貿易區的銀行是這個區域最富有、也最堅固的建築，此時地下最深層的一間寶庫中，原本擺放整齊的金磚像廢鐵般被清掃在牆邊，給寶庫中央留出一片空間，那位比黃金更貴重的人正躺在幾層臨時鋪就的地毯上。

  「有勞費爾先生了。」

  「哪裡，這本就是您租用的私人寶庫。」銀行經理費爾打開保險門後，點頭哈腰的退下，給幾位大人物讓路。

  女伯爵帶著身後白髮白須的清鑠老者和身形矯健的中年人進入寶庫，抬手道：「埃爾南大師，肖爾爵士，請。」

  老者及中年人急步走上前，仔細辨認躺在地上的人類，不由都露出狂喜的神色。

  紫袍老者立即施法檢測，然後道：「確認是陛下無疑，但他的身體很虛弱，短期恐怕無法醒過來。」

  肖爾怒道：「陛下被綁架這麼久，必然受到異族非人的虐待，我立即派人去請大主教，一定要讓陛下康復。」

  女伯爵道：「大教堂被迪菲亞圍困，消息不通，莫非肖爾爵士不知道？」

  「不要小看軍情七處的渠道，普瑞斯托閣下，我自然有辦法將消息傳進去，國王陛下在此，銀獅騎士團會出動的，」這位情報頭子目中閃著冷光，「倒是您召集的那些傭兵該出些真力氣了，否則您的金子豈不是白費了？」

  肖爾掃視著寶庫中成堆的金磚，面露不愉，女伯爵貪污行賄、搜刮民脂民膏的情報堆滿了他的案頭，如今看來她斂財的手段只會更加惡劣，只不過她在議院擁簇眾多，貴族們同流合污，即便證據確鑿，也無人有能力扳倒她。

  「是嗎？」黑龍公主也沒有好臉色，她用金錢和暫時的暴力壓服眾傭兵，但在進攻迪菲亞的防線稍稍受挫後，傭兵們就開始消極怠工，「我還以為爵士大人要帶著您的刺客團衝進教堂，把大主教請過來呢？」

  刺客團只有五十餘人，正面戰場毫無發揮的餘地，肖爾自昨晚到現在始終只能暗中潛伏，偷偷襲殺了幾個盜賊小頭目，幾乎寸功未立，十分憋氣。

  「好了，兩位不要再作意氣之爭，」埃爾南大法師揮揮手，「當務之急，是如何打敗迪菲亞的敗類。」

  「我請兩位來此正是這個目的，只要我們合力，范克里夫必然授首！」

  女伯爵本不打算過早暴露自己贖回瓦里安的事實——這個溫順人格畢竟不是本人，貿然給外人接觸有暴露的風險，法師院長和軍情七處的頭子都是狡猾如狐的人物，萬一抓住漏洞，心血就白費了。

  但沒多久前，港口方向突然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龍族氣息，令她感覺一陣心神不安，為免再出現變故，只有先將國王弄暈，提前展示出來，法師院和軍情七處才會為她所用。

  「開弓！開炮！開火！」

  范克里夫睜著血紅的眼睛，有些失態的怒吼著，將手中的寬刃指向海面上涌動的逃兵。

  箭雨和炮彈飛蝗般落入海面的戰場，全部瞄準自己人，血花連綿成片，瞬間將港口的海面染紅。

  混著大量血肉的海水對貝希摩斯來說猶如甘泉，它猛力擺動著巨尾，將自己龐大的身軀隱藏在掀起的巨浪下，大肆喝血吃肉。

  半小時之前，追擊商船的九艘戰艦還沒來得及逃入港內，海怪便追上來，拖住了他們。

  留守的十一艘戰艦迅速開上去接應，兩邊船隊仍然以最快的速度用鐵鏈結為一體。

  艦隊和海怪在港口外進行一場生死拔河賽，貝希摩斯最擅長的就是用蠻力將船隻整個拖入海底，然後愜意的享用美餐。

  但這次卻撞上鐵板，一兩艘它可以輕鬆對付，與二十艘滿載的戰艦角力，它不可能贏得比賽。

  迪菲亞艦隊同樣難以取勝，經歷了一晚的炮擊港口，再加上與娜迦一戰後，他們彈藥嚴重不足，貝希摩斯潛入水下，有海水的保護，魚槍和炮彈也奈何不了皮糙肉厚的它。

  而且與這隻野獸戰鬥毫無意義，無論輸贏都會損失慘重，沒有任何好處，所以戰艦隻是儘量防禦，期望能驅走它。

  貝希摩斯拔河失敗，仍不甘心放棄嘴邊的美食，它在水底瘋狂攪動風浪，艦隊所處的海面猶如颶風來臨，海水變作最可怕的武器，瘋狂撞擊各船。

  盜賊們連忙拋下幾張獵鯨巨網和剩餘所有水雷，水雷只能讓怪獸受點小傷，但兩張巨網纏住了它，貝希摩斯頓時四肢受制，煩不勝煩，眼看就要黔驢技窮。

  可是轉機突然出現，一艘船毫無預兆的傾斜了——這是艘被娜迦損傷最嚴重的戰艦，臨時修補後，在巨浪中支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堵住船底大洞的木板鬆動，海水洶湧而入。

  猶如推倒多米諾骨牌，好幾艘臨時修補的戰艦開始出現問題，巨量的海水湧入船中，根本沒有挽救的希望。

  完好的其他船只能壯士斷腕，砍斷與破船連接的鎖鏈，五六艘破損的戰艦就這麼被拋棄，很快就會成為海怪口中的犧牲品。

  慌亂與絕望中，有船長帶頭跳海逃生，大批水手也跟著紛紛跳水游向港口。

  岸上觀戰的范克里夫頓時大怒，他不可能當面容忍逃兵，特別是拋下他寶貝戰艦逃命的蠢貨們，於是下令射殺。

  冷血無情的殺戮命令暫時止住了艦隊的潰敗之勢，沒有人再敢跳船，貝希摩斯像拆玩具一樣，被拋棄的幾艘破損戰船接連在它的巨角、利爪和長尾下解體，船上的人不是當場死亡就是落入水中，成為怪獸的口中之食。

  趁著貝希摩斯大快朵頤的時機，范克里夫下令剩餘的艦隊停止攻擊，向碼頭的船塢撤退，在他寒冰一樣冷酷的心中，盼望這頭海怪吃飽了屍體自行離去。

  貝希摩斯沒有阻止艦隊的行動，上百具漂浮的屍體和數倍於此的落水者足夠它忙活好一陣子了。

  剩餘的十四艘戰艦連忙逃回碼頭，岸上的炮台及碼頭的防禦設施能夠提供一些保護，范克里夫剛鬆一口氣，一名氣喘吁吁的親衛便帶來了更危急的情報：

  大教堂的護教騎士團突然出擊，幾乎就要突圍而出，與此同時，貿易區的城衛軍和眾傭兵團也對連接教堂區的石橋發動猛攻，這次他們得到大隊法師的援助，橋頭堡岌岌可危。

  如果這座橋丟失，城衛軍和傭兵團進入教堂區為騎士團解圍，雙方再合兵一處，截斷通向矮人區的後路，范克里夫就被困在港口無法動彈。

  盜賊之王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攻守這麼快便出現易轉，超出了他的預料，思緒一時有些紛亂，但他不會坐以待斃。

  「舊城區的攻勢取消，凡妮莎，那邊的精銳全交由你調遣，去把他們帶過來，一定要給我剿滅大教堂的騎士團，巴基爾，現在我手邊的精銳全交給你，立即去石橋督戰，務必擊退敵人的這次攻勢！」

  忠心的女兒和副手都點頭聽令，范克里夫揮手讓凡妮莎儘快離開，大聲對身邊的盜賊頭目們道：「包括火槍隊，各營全部隨巴基爾副首去石橋防守，各位，勝敗在此一舉！」

  火槍隊同樣是他的命根子，三百人全部配備最新式的鐵爐堡連發火槍，一直充當他的近衛。

  連這支隊伍都派出去了，頭目們立即知道首領下了很大決心，不敢再有異議，很快帶著各自人馬離開。

  人頭涌涌而去，范克里夫身邊為之一空，只剩幾個貼身保鏢和一隊親衛兵，當然，還有形同被軟禁的老元帥和索菲婭。

  范克里夫對身邊的一名黑袍者使了個眼色，黑袍保鏢不動聲色的施法放出兩道黑光，毫無防備的的老元帥和索菲婭被準確命中，應聲軟倒在地。

  「元帥大人和少校女士先受點委屈，之後我再向您賠罪。」

  范克里夫此時身邊護衛空虛，失去了從容的態度，為免兩人搗亂，只能把軟禁變作「硬禁」。

  溫德索爾和索菲婭被那道虛弱詛咒抽空力氣，連舌頭都變得軟綿綿，咒罵的語句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只能任由幾名盜賊將兩人捆起來丟在後方的一間倉庫中。

  范克里夫留下幾個盜賊看守，帶著剩餘的人趕上碼頭，親自指揮艦隊的防守。

  貝希摩斯已經吞掉所有可見的浮屍，但仍不滿足，像它這樣的巨型海怪可以數月不進食，但只要胃口一開，每次都需要巨量的血肉才能吃飽。

  拼命往岸邊游的落水者們是它下一個目標，雖然身軀龐大，但貝希摩斯游泳的速度一點也不遜色於人類，落在後面的盜賊像米粒般被一個接一個吞吃掉。

  岸上的范克里夫皺起眉頭，游速最快的一批落水者距離碼頭已經不足三百米，這樣下去海怪會被引過來。

  這些人不是之前的逃兵，而是船被毀後九死一生游回來的，范克里夫猶豫了一下，第二次下達了冷酷的命令：射殺！

  為了避免戰艦的損失，只能用這些人的肉餵飽那隻海怪，在盜賊之王眼中，犧牲這點人命不足為惜。

  稀稀落落的炮彈和弓箭聲同時響起，海面上再次綻放出十幾朵血花，但這遠遠不夠，落水者足有三四百。

  第二輪齊射更加稀落——本就彈藥不足，還得射殺自己人，迪菲亞的船長們對會首的命令產生抗拒，開始消極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