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談判

  暮色像一張灰暗的網，籠罩著整片天空。

  分散在小島上的各隊士兵們迅速集結在普爾哈特的旗下，斥候們已經傳來情報——來敵是被遺忘者的軍隊。

  被遺忘者和遠山修道院雖然沒有明面上的和平協議，但是雙方暗有默契，都只盯著天災打，偶有小摩擦都是適可而止，這時突襲而來，這份默契可能到今天就要終止了。

  烏納斯之前還在奇怪女妖們都跑去哪了，聽到這個消息後才恍然大悟，被遺忘者們玩的原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

  恐懼魔王被逼上絕路後，她們讓人類去和窮途末路的惡魔硬拼，自己回去接應自家的軍隊，現在就回來摘取勝利的果實了。

  情況很不樂觀，銀色黎明傷亡不小，而且戰鬥了半日，大部分士兵都已經筋疲力盡，幾名強力聖騎士也是傷痕累累。

  對岸並沒有發生太大的戰鬥，零星的抵抗很快被撲滅，傷兵營和後勤營落入敵人手中，更糟的是連團長大人也陷入敵手，這對士氣是個不小的打擊。

  以這樣的陣容面對新銳而來的被遺忘者，這一仗太難打了。

  普爾哈特堅毅的面孔也露出一絲愁色，但他還是努力整編匯集到他身邊的人們，大聲鼓舞著士氣。

  主動攻過去不太可能，堵住冰橋防守反擊是現在唯一的辦法。

  好在島上有一隊人馬一直被安排在湖邊防備水下的亡靈大軍，這時候他們就是主力。

  普爾哈特正安排人手在橋口建立簡單的防禦工事，對岸陣中這時卻突然奔出一騎，看樣子是被遺忘者故意放過來的。

  來人飛快的穿過冰堤，立刻有人將他接應到普爾哈特面前。

  「對面是什麼情況？」見這人似乎喘過氣來，埃里戈爾馬上急聲問道。

  「被遺忘者沒有下狠手，只有幾個反抗劇烈的被打傷了，傷員和後勤人員都被他們挾持，包括泰羅索斯大人！」

  「他們放你過來幹什麼？」

  「他們說要談判，就在湖面上。」

  聽到要談判，在場的人都鬆了口氣，普爾哈特卻沒有放鬆：「他們是誰領軍？」

  「是女妖之王。」

  場面為之一靜，大家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這位前高等精靈將軍在人類中可沒有什麼好名聲。

  而且萬一談崩了要打，風行者的到來一定伴隨著她的精銳嫡系部隊，人類一方的勝率就更低了。

  沒有選擇，似乎只剩談判一條路，普爾哈特立刻下定決心：「我去跟她談！」

  眾人立刻反對，他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萬一這是女妖的詭計，那就是有去無回，再損失一員大將，還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最終決定，由銀色黎明在島上的最強力量——十三位聖騎士加上烏納斯，一起去談判，就算是陷阱也有反擊之力。

  十四人奮起最後一點精神，互相加好buff，在普爾哈特的帶領下，踏上依舊堅固的冰堤。

  透過腳下的冰路，可以看見一坨坨密集的黑影，那是被冰封在冰塊里的亡靈士兵們，他們只有等冰堤化了才可能得到自由。

  冰堤兩邊的冰面之下已經很久沒動靜了，大概在貝瑟瑞斯死後，那些鑿冰的亡靈也四散而去。

  聖騎士們走到冰堤的正中央，等了一小會，對岸便也走過來一小隊人馬，為首的赫然就是女妖之王希爾瓦娜斯。

  12345，烏納斯數一數，也剛好十四人，希爾瓦娜斯的樣子跟恩雅-星語很像，或者說所有的黑暗遊俠都很相像。

  連帽的黑色披風，從兜帽中伸出來的精靈長耳，灰白的瘦窄臉頰，腥紅的眼睛，十四名黑暗遊俠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

  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她們的武器了，各式各樣的長短弓、刀劍或背或跨在她們身上，希爾瓦娜斯是唯一沒有攜帶武器的。

  烏納斯的眼神一一在她們身上掃過，「仙女」一樣的恩雅-星語也在其中，她似乎還微笑著對他眨了一下眼睛，烏納斯趕緊飄開眼神，這種腐爛的桃花運還是不要了吧。

  終於走到足夠近的距離，女妖之王停在三十米開外，她那自帶重音炮的聲音響起：「你叫普爾哈特，是個強壯的聖騎士，我知道你。」

  「我的榮幸，黑暗女士。」普爾哈特的聲音古井無波。

  「沒想到人類也有這麼年輕強大的法師，這條冰橋很了不起，」希爾瓦娜斯開啟聊天模式，「只不過有點冷呢。」

  你一個亡靈也會感到冷？烏納斯無聲吐槽。

  「那也要歸功於幾千年前，慷慨的將魔法知識傳授給人類的高等精靈們，也就是女士生前的種族。」

  普爾哈特也太不會聊天兒了吧，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果然，黑暗女王似乎被「生前」「高等精靈」幾個詞刺痛了，沒有再說話。

  尷尬的沉默沒能持續太久，普爾哈特沒工夫跟她閒扯淡，在她說出諸如「今天天真不錯」之前，直截了當的問道：「女士究竟想怎麼樣？」

  「和平，我只想要和平。」希爾瓦娜斯的話出呼所有人意料，這是在耍人玩嗎？

  科爾法克斯忍不住衝口而出：「你所謂的和平就是抄劫我們的後方營地？打傷我們士兵？」

  普爾哈特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前商量的是，只由穩重的他一人代表發言，其他人都要閉嘴，免得弄出外交事故。

  科爾法克斯雖然很不服氣，但是也知道自己有錯，氣哼哼的退下了。

  黑暗女王沒有被激怒，只是輕描淡寫的答道：「他們反抗的太激烈，我們只是不得已而為之。」

  「你們不要忘了，沒有我和我的姐妹們，銀色黎明早已戰敗，更別提殺死貝瑟瑞斯了，而且，你可以問問這位年輕人，」她指向埃里戈爾，「最後是誰引導他找到恐懼魔王的。」

  普爾哈特對埃里戈爾點點頭，後者開口道：「是一名叫做克蕾雅的女妖，我很感謝她的幫助。」

  「克蕾雅，」希爾瓦娜斯向她身後的一名遊俠招招手，「你可以接受這位騎士的感謝。」

  那名纖細的黑暗遊俠對埃里戈爾行了個精靈的禮節，但什麼話也沒說。

  「至於你們的兩座營地，我只是害怕被他們攻擊，所以才先發制人，暫時接管他們罷了，你也該知道普通人對待我們這些可憐人的態度，」女妖之王的語氣似乎是哪家委屈的小媳婦，「這下你們總該相信我和平的意願了吧。」

  普爾哈特疑雲滿頭，根本不相信她說的每一個字：「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座湖，」女王大人似乎也說累了，終於道出她的要求，「之前我已經和你們的團長大人達成協議，我幫助他打敗恐懼魔王，他將這座湖讓給我，我只是來取得我應有的報酬罷了。」

  聖騎士們一片譁然，沒有人相信泰羅索斯會與女妖之王達成這種協議，但是之前他們確實看到女妖們幫助泰羅索斯攻擊恐懼魔王。

  「泰羅索斯大人呢？把他請過來我們當面對質！」

  「泰羅索斯男爵受了重傷，正在昏迷中，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好。」

  希爾瓦娜斯用她那平淡的語氣下了最後通牒：「一個小時的時間，請你們全部撤走，到時我會將你們的人都還給你們，你們自然能見到他了。」

  「這不可能！」科爾法克斯又要上前開罵，被他身旁的兩人死死拉住。

  普爾哈特心中嘆了口氣，貝瑟瑞斯已死，這次出征的目的已經達成大半，這座湖並沒有什麼戰略意義，但既然是敵人這麼想要的，一定有它的價值，難道是下過地底的士兵們議論的遠古遺蹟？

  據說那是提爾的遺蹟，當然非常重要，但不管那遺蹟有多大價值，都比不上把倖存的人們安全的帶回去。

  在幾乎不可戰勝的敵人面前，他只能選擇屈服，這可能會有損他的威望，但他不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就無視士卒們的性命。

  「一個小時太少，我們有很多傷員和俘虜要處理，天黑之前我們會撤走。」雖然選擇屈服，但他還是要討價還價一番。

  「一言為定！」女妖之王倒很大方，沒有為難他，看看天色，大概還有兩個小時左右，這點時間她等得起。

  「你這個混蛋懦夫！」科爾法克斯掙開拉住他的兩人，跑上去一拳揮向普爾哈特的腦袋。

  普爾哈特沒有躲閃，硬吃了這一拳後，猛地飛起一腳踢中科爾法克斯的腰眼，後者慘叫一聲翻滾著跌下冰堤，在冰面上滑出老遠。

  普爾哈特抹了把嘴邊的鮮血，對欲跳下去撈回科爾法克斯的一名聖騎士說道：「別去管他，讓他在下面冷靜冷靜。」

  說完他扭頭便往回走，聖騎士們只好也跟著他快步向小島走去。

  「呵呵呵呵…」看到這一幕，女妖之王刺耳的笑聲在迷濛的湖面上的迴蕩起來，空氣中稀薄的寒氣像水面般被震盪出一圈一圈的波紋。

  烏納斯回過頭最後看了眼這位在遊戲裡的人氣領袖，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屈辱。

  勞資早晚要讓你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