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不是天道

  傳法旨……應劫……

  這台詞有點耳熟哇。

  那聲音極大，震得蘇寧腦瓜子嗡嗡的，腦海中，記憶片段翻騰，那都是過往看過的封神題材影視劇、小說劇情。

  「前面提及朝歌，眼下又冒出經典台詞，封神不會確有其事吧？」

  「系統說，我向前追溯了三千年，武王伐紂記得大概就是這個時間……」

  「雲中君……又是哪個？我只記得雲中子……」

  「神話中，玉虛宮為闡教總部，所以，人、闡共掌是真的？」

  這一刻，蘇寧突然很後悔，以往對有關洪荒的資料了解太少，以至於沒法對應。

  不過轉念一想，流傳的也是後人杜撰，倘若真有這段歷史，大概率也面目全非。

  起碼，沒聽說封神中有啥「域外妖魔」。

  ……

  「弟子謹遵法旨！」這時，楮道人已拜下，隨即道：「還請上仙入座稍歇，容貧道召集山門弟子訓話。」

  「楮師弟不必拘禮，你我平輩稱呼即可。」宣旨完畢，半空中那人飄然落地，笑容溫和，與方才的威嚴判若兩人。

  蘇寧也終於看清雲中君真身，竟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身著雲紋道袍，頗有幾分書卷氣。

  楮道人面露苦澀：「貧道只有幸旁聽天尊授課，得蒙入教，天資駑鈍，至今也未有所成，不敢妄論。」

  說著，一邊吩咐身後弟子傳令，布置，邊引著雲中君踏入大殿落座，蘇寧也跟了進去，發現廳中桌案已擺放了果蔬酒品……

  這是……早有準備了？

  雙方入座，不多時，一道道身影從群山飛來，大都是年輕人，還帶著許多小孩子，整個山門的成員，大概都叫來了。

  眾人入殿，各自落座，蘇寧湊在一旁觀察到，這些人表情各異。

  緊張、忐忑、憂愁、茫然、不解、悲戚……不一而足。

  席上，楮道人還保持著微笑，禮數，只是臉上，早已帶了一層蕭瑟，宴席過半，忽然起身，望向殿中各代弟子門人：

  「今日召集你等前來，算作告別。前方戰事吃緊，外域妖魔禍亂人間，大劫再至，三教召門下仙人應戰，為師也將前往，此去一別，亦或再無相見之日！凡我桃源弟子，當遵門規法度，待我入世，封閉山門，休養生息，以避禍亂！可有異議？」

  此言一出，大殿轟然。

  應劫！

  入前線！

  聽到這幾個字眼，殿中修士無一人能保持鎮定，半數人臉色慘白，就連那些小孩子，也都呆在原地。

  顯然，所有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師尊不可！」一人不顧禮數，邁步走出，跪地叩首，聲音悲戚：「妖魔勢大，縱是金仙大羅也有隕落之危，師尊素來不喜殺伐，亦不擅長與其作戰，貿然涉險，恐……」

  「住口！」楮道人動怒。

  人群中再走出一人，憤憤道：「師尊既去，我等弟子焉能苟活？願與師尊同往！」

  第三人走出，卻是個年輕的小輩，拉著一群茫然的孩童走出，噗通跪倒，臉上滿是淚滴：

  「離了祖師！即便封山，宗門也難道覆滅之災！四代弟子年幼，尚未涉世，還請祖師三思！！」

  「祖師……」

  「祖師……」

  一道道人影走出，轉眼間，偌大宮殿，就已跪滿，空氣中充斥著末日般的氣氛，無論男女，長幼，都是一片悲戚。

  那群尚未踏入修行的小孩子也被這陣仗嚇住了，不知誰帶頭，嚎哭起來，一時間，殿中悽厲之色更濃。

  楮道人既怒且悲，等被那些稚童圍住，老臉上也是潸然淚下。

  蘇寧站在一旁，幽靈一樣旁觀，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波……不是在演吧？

  扭頭朝雲中君看去，就見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似乎被感染，有些動容，望著楮道人，笑容苦澀，揮手道：

  「罷了罷了，楮師弟何必如此，命人散去吧。」

  此話一出，楮道人身軀一震，不少弟子也都僵在當場，短暫沉默，紛紛散去，轉眼，只剩下楮良一人，面向雲中君，深深跪拜：

  「讓師兄見笑了。」

  「師弟你呀……知道我素來見不得這般……」雲中君搖頭嘆息，似乎有些無奈，也有些感慨，沉默良久，才嘆道：

  「罷了，此番大戰，也不缺師弟一人，遵循舊曆，終歸，也要留下一些人，用以延續人道傳承。」

  「師兄您……」楮道人霍然抬頭。

  雲中君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儼然是答應「放他一馬」了。

  「不過，身為教內仙人，即便不上前線，也不意味著，可以不承認任何責任。」

  雲中君忽然從袖內摸出一隻巴掌大的，碧玉質地的青葫，道：

  「身在後方，便當全力護佑弟子、人族，延續傳承，此物……乃好友所託，請貧道幫助找一處安全所在，留存，以避戰亂……

  你既留守，此物便交由你處山門守護。只是……大戰開啟時，妖魔橫行，你這山門雖遠離前線，可仍舊有被侵入的危險……」

  楮道人正色道：「師兄放心，我願以天道立誓，必竭盡所能，護佑此物！」

  說罷，才雙手接過青葫，神識一掃，微微變色：「這是……」

  雲中君頷首，嘆道：「你知道就好。去吧，外面那麼多人等著。」

  楮道人再次行禮，這才離去。

  蘇寧完整旁觀了這場「黑暗」交易，突然就覺得……這個叫雲中君的，可能來之前，就沒打算強征楮道人。

  「這貨也是走個流程，目的就是放東西吧？」

  「果然，仙人、凡人都一樣，在面臨戰爭的時候，都會怕死，也都有牽掛。」

  蘇寧嘖嘖稱奇。

  楮道人貪生怕死也好，為了保護門下弟子而避戰也好……都很真實，雲中君呢？

  就像是部隊裡負責徵兵的高級將領……規矩是一碼事，可法理之外，終歸還有一層人情……

  「修仙界也是人情社會啊。」

  蘇寧感慨。

  可惜，他知道楮道人這波肯定還是沒逃過……否則，桃源也不至於變成系統里的「遺蹟」。

  至於那枚「青葫」，八成就是這個遺蹟裡頭的「重寶」了。

  蘇寧正在思索，就聽雲中君突然開口道：

  「道友窺伺這麼久，不如出來一見？」

  ！！

  蘇寧霍然望去，眼神警惕。

  這人……竟然能感應到自己的存在？

  不……等下，按照影視劇里翻轉套路，一般這時候，會有另外一個人出現。

  可蘇寧四下看去，也沒等到「第三者」，就在他疑惑的時候，就見端坐殿中，一副「智珠在握」的雲中老頭長長吐出口氣，愁眉苦臉，自語：

  「看來是沒人窺伺……呼，做點交易容易嘛我……」

  蘇寧：……

  所以你壓根就是在詐人對吧？

  擔心自己的「放水」行為被人看到，舉報什麼的？還有，這些上古修士也挺有意思……

  人前拿腔作調，各種拽文。

  沒人了，也會吐槽。

  就很真實。

  蘇寧正想著，就看到雲中君忽然從袖中摸出一枚巴掌大的龜甲，放在案上，又掏出紙筆，放在一旁。

  隨後，這位大修士突然起身，恭敬跪拜，神情變得無比認真：

  「妖魔再臨，人間大劫將至，闡教弟子云中，借人教氣運，斗膽起卦象，問天道，占凶吉，跪請天道示下，此番封神大劫，勝負如何……」

  他說話間，一縷縷淡青氣息噴涌而出，灌入那片龜甲，一道玄奧的道韻，向四周散開。

  一朵朵火焰憑空浮現，灼燒龜甲。

  正是大名鼎鼎的「龜甲灼卜」術！

  蘇寧愣了下，這才意識到，對方竟是要占卜未來……可是，就憑你？

  按照洪荒設定，只有「天道聖人」才能預測未來的吧……

  不過這雲中老道似乎很有b數，大概也知道，憑藉自身段位，想要窺未來天機，是決然做不到的。

  就聽他念誦道：

  「……若天道老爺不願說，退而求其次，敢問三教可否留下傳承……」

  「……若老爺仍不說，敢問桃源能否避禍……」

  「……若還不行，敢問貧道放於此處之重寶能否倖免……」

  旁邊。

  蘇寧都無語了，心說你這當天道是菜市場大爺呢？還跟你討價還價呢？

  怪不得占卜前要確定旁邊沒人。

  你這是怕丟人對吧？

  蘇寧都笑了，可就在此刻，異變陡生，伴隨那無形道韻瀰漫，蘇寧的身軀突然抖動起來。

  那原本如鬼魂般的身體，竟有了些許，凝實的跡象！

  系統面板自動彈出：

  【時空連結建立，錨點鎖定完成，氣息烙印中……進度1%……2%……】

  （溫馨提示：氣息烙印過程中請保持信道穩定）

  什麼意思？

  所以……召喚遺蹟第一步，所謂的「留下氣息」指的就是這？

  雲中君嘗試占卜未來，從而藉助所謂「天道」，與自己這個「三千年後的人」建立了聯繫。

  從而，讓自己的氣息與遺蹟融合。

  以此滿足召喚要求？

  「這麼科學的嗎？」蘇寧驚訝，而隨著他的身體逐漸具現化，正操控道火灼燒龜甲的雲中道人也是一臉懵逼。

  在他的感覺中，自身仿佛與某個浩瀚的存在建立了聯繫。

  這是以往占卜從未有過的感受。

  甚而，他仿佛能感應到，虛空中，正有一雙陌生的，來自未來的眼睛審視著自己。

  天道？

  莫非……自己的虔誠祈禱，當真引來的冥冥中天道的注目？！

  雲中道人顫抖起來，手中控火不停，神情激動，面向感應中的「天道目光」所在，高呼：

  「請天道老爺明示！」

  對面，蘇寧面色古怪地看著朝自己叩拜的雲中君，尷尬地挪開了幾步，然後……

  雲中君也跟著挪了過來。

  蘇寧再挪。

  雲中君繼續跟。

  蘇寧咬牙，乾脆繞到了這貨身後。

  雲中道人面露茫然，在他的感知中，「天道注目」忽左忽右，眨眼間，又跑到了自己身後……

  就仿佛……刻意躲避自己一般。

  「莫非，是天道不願搭理自己麼……」雲中君自慚形穢，可要他放棄這次機會，是萬萬不能的。

  咬咬牙，雲中老道原地轉身，噗通跪下，第三次高呼：「請天道老爺可憐！」

  他今天就槓上了。

  蘇寧捂臉，心說按輩分年齡，您老做我祖宗都多餘，就這麼跪，自己做小輩的簡直折壽……

  偏生，還躲不過。

  「可我也沒法給你暗示啊……」蘇寧也很無奈，「等等！如果說，他已經能感應到我的存在……那，我現在的狀態，是否能影響這段歷史？」

  蘇寧突然怔住，目露異彩，略一思襯，瞥了眼已經到了30%的進度。

  邁步飄向桌案。

  然後……

  在雲中老道激動的目光中，自己放於桌上，準備稍後解析卦象的那杆青玉妖毫筆，竟憑空……漂浮起來！

  就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握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