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很高興能和你成為朋友

  整個世界的景象，就宛如一個宛如拔掉了塞子的浴缸一般，朝著一處旋轉著涌了進去。

  而這個最終將所有景象吸收掉的『下水口』處，正是郭歡。

  原本虛幻的身影填上了色彩，周圍一片漆黑。

  郭歡似乎思考了一下，在他和楊餘味之間又出現了一張小木桌子和三張同樣簡陋的凳子。

  桌子很破舊，上面也有許多油漬，楊餘味卻是極為的熟悉。

  因為這張桌子就是在柏霜城難民營，郭歡的那個簡易房裡的桌子。

  楊餘味有幸在這張桌子上和郭歡，郭笑他們兩兄妹吃過幾頓飯。

  低頭看了看，楊餘味一副嫌棄的樣子，「你現在都這個樣子了，就不能弄個好點兒的桌子。」話是這麼說，但楊餘味還是坐在了那同樣熟悉的簡陋凳子上。

  兩人的關係第一次這麼融洽，竟然還是在郭歡死後。

  楊餘味這麼一想突然噗嗤樂了一聲，仿佛這是一個很好玩的事情一般。

  「笑什麼。」雖然這個世界是根據郭歡的記憶和經歷創造出來的夢境世界，但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本身並不是他，而是楊餘味。

  能造成這個世界，並且讓周準的靈魂再次出現，是個很神奇的事情。

  郭歡獻祭了生命，為楊餘味加護了一個特殊的技能，這個技能是擁有郭歡的生命氣息的。

  這個生命氣息並不是永久存在，而是經過一個時間段後就會被規則磨損消散。

  而原本這個生命氣息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意識，也不可能讓郭歡靈魂回溯的，但楊餘味卻是在使用了一次【生命的加護】後，利用系統的特殊能力又刷新了一次這個技能。

  因此現在這個情況出現了，因為這個技能的特殊性，系統要重塑這個技能，就要藉助一個特殊的生命力量或者一個紫色以上包括紫色的規則力量，才能重塑。

  若楊餘味之前選擇的是獻祭一個紫色的技能卡，都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可是鄭開山替楊餘味找來了一個特殊生命。

  因為這個特殊生命的獻祭，原本遺留在這個技能上的，屬於郭歡的生命氣息，宛如被潑上了油，點燃了一般，凶凶燃燒。

  點燃升騰的生命氣息，讓郭歡的靈魂回到了這裡，但燃燒的速度很快。

  當這些『可燃物』被燒光後，郭歡就會真正的消失，從那時開始，【生命的加護】將成為一個真正的技能。

  楊餘味擦著自己面前的桌面，頭也不抬的說道：「怎麼？先吃飯？」

  對面的郭歡並沒有吭聲，楊餘味接著說道：「這次你不會還要收我信用點吧。」

  雖然在這張桌子上吃了不算少的飯，但不說飯菜怎麼樣，單說郭歡從他這裡收取的飯費，那可絕對不少。

  這傢伙就是這樣，能從身邊的人這裡占個小便宜他總是會去賺，但最後，卻給了楊餘味一輩子也償還不起的東西。

  「飯就不吃了，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楊餘味抬頭，平靜的看著對面正襟危坐的郭歡，他這樣的樣子也是第一次見，又有些好笑，不過楊餘味忍住了。

  因為郭歡又站起身，朝著楊餘味深深的鞠了一躬。

  「謝謝你。」

  楊餘味眨巴了兩下眼睛，「謝我，你謝我什麼。」

  「謝謝你願意當我是朋友。」郭歡的語氣很低沉，仿佛是有些傷感的樣子。

  「別來這套，坐下吧。」楊餘味不耐煩的不知道從哪裡抓出了一個東西砸向了郭歡。

  等郭歡再次落座，楊餘味開口：「能不能弄兩杯酒，我還沒跟你喝過酒呢。」

  這句話說完，楊餘味頓了一下補充道：「就當給你送行，算送行酒。」

  「好。」郭歡回答的很乾淨利落。

  這個送行酒有送人遠行的意思，但雙方都知道，至此一別，生魂兩別，送行，送行，郭歡去的那條路，是這輩子魂散天地。

  布滿斑駁油漬的小桌子上，出現了兩瓶酒。

  兩瓶沒有任何標識的玻璃瓶，裝的滿滿當當的散裝酒。

  這就是郭歡見過的唯一的酒，因為是他的記憶，所能出現的東西自然也只能是他見過的和能想像到的東西。

  兩瓶酒有了，自然就是兩個碗。

  塞住玻璃瓶身的是木質的塞子，楊餘味很疑惑這樣的設計，因為是郭歡想像出來的東西，必定是存在過的。

  沒有多說什麼，拿起一瓶打了開來倒滿了郭歡和自己身前的兩個小碗。

  酒味有些刺鼻，光是剛剛打開，強烈的酒味就沖的楊餘味頭有些眩暈。

  「我還沒有喝過酒呢。」郭歡的聲音有些發怵，看著面前一滿碗的混濁白酒，眼神也有些怯的樣子。

  「你裝什麼，我就不信這能醉人？」楊餘味說完，抓起小碗養起脖子灌了下去。

  說實話，上一世的楊餘味不算是會喝酒，許多時候也是因為應酬喝點兒，但對白酒也算熟悉。

  可是著辛辣的水流，就像是著了火一般順著喉管下去，灼燒著五臟六腑。

  著他媽是真酒啊！

  「咳！」猛烈的咳嗽聲，喝下去的其實沒多少，隨著咳嗽和身體的晃蕩，小碗裡撒了一般。

  「你弄來的是酒精吧！」楊餘味憤怒的喊到。

  他並沒有追究，為什麼會如此逼真的事情。

  其實如此逼真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為他自己，在楊餘味的潛意識中，他是極其的希望，為郭歡送行的這頓酒，要痛快些！

  「酒精？」郭歡疑惑的問道，對於他來說並不太能理解楊餘味冒出的詞彙。

  但瞬間就釋然了，這傢伙似乎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在自己臨死前，這個傢伙說過的話還清晰可聞，楊餘味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來自另一個世界，郭歡相信。

  楊餘味咳嗽了許久，才止住了喉管和五臟六腑中如火燒般的灼燒感。

  「給你的送行酒你怎麼不喝！」楊餘味的臉已經通紅，腦袋也有些眩暈，卻是朝著郭歡喊道。

  郭歡端起酒碗卻是淺抿了一口。

  楊餘味眼睛裡寫滿了疑惑，你就這？

  在楊餘味極為不善的目光下，郭歡竟然仰頭將碗裡的白酒一滴不剩的全部灌進了肚子裡。

  酒碗放在桌子上，「我要走了。」

  楊餘味滿臉的酒色瞬間消散大半，憋了半天說出一句：「這麼快？」

  其實這次相見，都出乎了兩人的預料。

  在昏迷時，楊餘味根本不知道，在與郭笑道別後，郭歡也以為自己應該可以消失了。

  「沒有什麼其他想讓我做的事情了麼。」楊餘味臉上的酒色徹底消失，神情平靜的看著郭歡。

  郭歡認真思考了一下，緩緩的搖了搖頭。

  「真沒有了？」楊餘味仿佛是不相信一般又確認了一下。

  可郭歡還是搖了搖頭。

  楊餘味似乎很不滿意郭歡的這個答案，深吸了口氣後說道：「我可以替你報仇，你應該知道，我可以的。」

  我可以替你報仇，楊餘味並沒有明說是什麼意思，但周准已經死了，郭歡是知道的，因此楊餘味說的仇是什麼，郭歡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郭歡並不想報仇，甚至不想讓楊餘味殺死周准。

  不，這樣說不太準確，郭歡並不想讓楊餘味來報這個仇，所有的仇恨都應該隨著自己的死亡而煙消雲散。

  郭歡不想讓別人承載那個讓自己痛苦的仇恨記憶。

  而之後的那個我可以，郭歡也明白什麼意思，楊餘味是有能力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只要給楊餘味足夠的時間，他就能成長到一個恐怖的底部，替自己報仇或許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是郭歡還是不願因，因為那樣，就代表著笑笑會知道那些仇恨，那些困擾了自己短短的一生無法釋懷的仇恨。

  總而言之，所有的仇恨皆隨我去。

  一個哥哥即便是死了，想著的也是保護妹妹，讓他遠離仇恨的真相。

  於是郭歡還是搖了搖頭。

  「楊餘味不用報仇，真的。」郭歡的語氣很誠懇，但楊餘味卻是知道，著錢藏在他內心深處的仇恨，即便是現在也沒有抹去過。

  畢竟那可是滅族之恨，那可是將它們作為『牲畜』般圈養起來的，其他人無法理解的仇恨。

  這樣刻骨銘心的恨意，怎麼可能真的有辦法忘記。

  「照顧好我們的妹妹就行了。」這次郭歡沒有說替我照顧，也沒有說什麼感謝的話。

  因為在他看來，楊餘味本就是笑笑的哥哥，一個不次於自己的哥哥。

  是楊餘味的話，一定能讓笑笑沐浴在陽光下，茁壯的成長。

  「笑笑應該知道真相，這樣對她來說不公平。」

  楊餘味的話語，讓郭歡的呼吸猛地一滯，似乎在這一點上他和楊餘味的觀念起了衝突。

  那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只要活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公平的事情，否則憑什麼我生來就要被別人圈養，憑什麼要經歷那樣痛苦的事情。

  這些是郭歡很早之前就想過的事情，在他來開，笑笑不用知道任何事情，只要能快快樂樂的活著，長大就行了。

  但是，在這個快要離開，徹底的告別這個世界的這一刻。

  郭歡突然想到了，以後陪著笑笑的不是自己，而是楊餘味，一想到這裡，郭歡卻是鑽心的疼。

  他很想看到妹妹的長大，想知道妹妹長大後的樣子是個什麼樣子。

  但這些以後自己都看不到了，這些都會成為楊餘味的責任。

  同樣，笑笑如果以後想要知道一切，她是有資格的。

  「你不能告訴他。」

  沒想到，在這個最後的時刻，這兩個人有一次發生了對抗。

  反而是這種誰也不肯退讓的對抗讓楊餘味覺得極為的熟悉和親切。

  臉上竟然泛起了一絲笑意，「你總是這樣。」

  楊餘味突然放鬆語氣繼續說道：「你認為的事情，在你看來就會成為絕對的事情。」

  這次楊餘味選擇了妥協，「好吧，我答應你。」

  「我提前跟你說好，如果笑笑不問，我不會說，也不會主動去幫你報仇。」

  「但如果笑笑問了我，到了非說不可的時候，我會告訴他我所知道的一切。」

  說到這裡楊餘味定了一下，表情肅穆的看向郭歡一字一句的說道：「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只要牽扯到，我會讓所有人給我的妹妹還有我的朋友一個交代。」

  郭歡看著面前的楊餘味，突然覺得異常的陌生，愣愣的說道：「楊餘味你變了。」

  楊餘味肅穆的神色瞬間消失，摸了摸臉頰問道：「怎麼？變帥了？」

  郭歡並沒有接下這一茬，「你不再猶豫，不再彷徨了，你變得堅定了。」

  「什麼意思？」

  郭歡笑著說：「你終於接納了這個世界。」

  原來看的最清楚的人一直就是郭歡，尤其知道了他來自另一個世界後。

  仿佛來到了異鄉的異客，不管做什麼都會有沒有歸屬的彷徨感，而楊餘味的猶豫不決，優柔寡斷，甚至得過且過，都是源自於這個。

  現在，這一刻，郭歡看到的是異常堅定，在這個世界生根發芽，長成茁壯大樹的楊餘味。

  「行，從現在開始，一切你說了算，畢竟以後陪著她的是你。」

  至此，郭歡再也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了。

  一切都結束了。

  郭歡身上的色彩開始流逸，消散，他的生命氣息快要燃燒完了。

  「要走了？」

  「嗯。」

  「沒什麼其他想說的？」

  「沒。」

  一問一答，郭歡都以一個字作答。

  「有沒有喜歡過那個姑娘，我可以幫你娶了！」楊餘味有些焦急的說道。

  「滾！」

  「沒有喜歡的姑娘，想要幹什麼也行，我都可以幫你幹了！」楊餘味想要再做些什麼。

  「你廢話也變多了。」這次郭歡多說了幾個字。

  「不是，我說真的，有什麼其他願望，我可以幫你實現！」

  「真的沒有了，我很少有願望。」

  兩人面前的桌子凳子早就消失，郭歡的身形也越來越虛幻。

  沒了色彩只剩下黑白線條，就好像一副鋼化成的水墨畫被仍進了水裡。

  上面勾畫出來的線條快速的暈開消散。

  「楊餘味，很高興能和你成為朋友。」

  周准徹底消失。

  漆黑的空間迴蕩了一聲，楊餘味的喃喃話語。

  「郭歡，我也很高興能和你成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