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恨意的重量

  綿綿的小雨停歇了大概有十幾秒鐘，平地忽起驚雷聲，隨後暴雨如注。

  暴雨中還夾雜著一種晶狀顆粒物，絕不是冰雹。

  被這種晶狀顆粒物砸到的人，接觸的皮膚表面回產生一小圈的紅暈，隨後會有略微的著灼燒感，這種灼燒感並不會持續很久，大約也就是二十秒的時間。

  但若是讓晶狀顆粒物持續砸在某個點上，接觸到的點將會迅速升溫，最嚴重的後果就是，讓皮膚高溫起泡。

  可奇怪的是除了接觸到人的皮膚，這種物體落在任何其他東西上面都會宛如雪片一樣瞬間的消散，不會留下任何的異狀。

  因此只要不講皮膚暴露在暴雨下，這種顆粒晶狀物體不會有任何的威脅。

  暴雨夾雜著顆粒，叮叮噹噹的敲打著黑色玄甲，收到了強烈的衝擊後，仍然阻擋不住他們的腳步。

  一隊十人成尖刀方陣朝著昏暗的山東中走去。

  當第一批的黑玄重兵進入山東，出現在他們面前，站在最前方的竟然是一個孩童。

  身高大約也就一米的樣子，頭上不規則的黑髮在生長著。

  沒錯就是在生長著，原本幾毫米的頭髮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邊長，已經達到了耳朵的位置。

  這個孩子正是鬱金，不僅僅是體表上，他此時的內在狀態似乎也有些不對勁兒·。

  微低著透露，眼神孔空洞的看著自己的交件。

  從兩邊眼角，指尖，腳尖位置蔓延黑色的細密紋路，這些紋路似乎是在有規則的描畫著什麼。

  片刻之後，黑色紋路在鬱金稚嫩的身軀都蔓延了一邊，最終這些紋路忽隱忽現，仿佛變成了黑色的鱗片，手臂，腳踝位置尤為的明顯，而臉上就並沒有那麼明顯，只在眼角位置有一兩片明顯的黑色鱗片。

  鬱金緩緩抬起了頭，面對著他的一眾黑玄重兵，看到了一雙碧綠色的豎瞳，綠色的橢圓形豎瞳中有一條豎著的虛線。

  突然鬱金張開了嘴巴，炙熱的火焰從嘴巴中噴涌而出。

  火焰的溫度極高，仿佛連空氣都點燃抽離了一般，站在最前方的黑玄重兵身著的重甲，在火焰中沒有堅持幾秒就被洞穿。

  強烈的火焰在擊殺了四個黑玄重兵後，湧入山洞內的所有人再次退了出去。

  如此強烈的火焰是在白霜城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這股火焰簡直就是焚盡一切的火焰。

  山洞內的溫度在火焰消失後仍然居高不退。

  因為強烈的火焰，山洞內的大部分空氣消失了一大半，本就體弱的小柳條率先支撐不住，強烈的咳嗽了起來。

  馮寬掏出了一枚水龍丹塞進了小柳條的嘴中，才讓她窒息的咳嗽聲漸漸停了下來。

  眼睛死死地盯著鬱金的後背，不僅僅是他，幾乎所有人都看著發生詭異變化的鬱金，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明明每日裡都是朝夕相處，可在這個時候鬱金仿佛被什麼東西附體一般，整個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混亂邪惡的氣息。

  就在片刻前，鬱金突然從最後方沖了出來，稚嫩的手掌直接抓住了馮寬將他甩向了身後，面對著衝進來的黑玄重兵一動不動。

  這一幕嚇到了身後的所有人，馮寬雖然消耗脂肪已經變得極度消瘦，可已不是一個才五六歲的孩童能隨便提起，扔出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鬱金身上產生的變化，除了眼睛，他們看的一清二楚。

  突然，鬱金扭過頭看向了身後，短短的一瞬就扭過了頭。

  眾人卻看到了他的嘴巴里長出了密集鋒利的牙齒。

  弓弦震顫聲，一聲接著一聲，精鐵羽箭帶著嗚鳴聲朝著山東內射了進來。

  「鬱金，躲開！」馮寬焦急的後出生攤開手擋在了柳條，郭笑，夏花，方姜的面前。

  想要護住發生詭異變化的鬱金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但鬱金再次發生的變化，讓他們又震撼了一下。

  只見他抬起了稚嫩的左手朝著羽箭揮舞了過去，在揮舞的過程中，攤開的白嫩小手變成了一隻巨大的，布滿黑色鱗片的爪子。

  爪有三指，每隻爪子上都有鋒利尖銳如兇器的狹長指甲。

  巨大的手掌一來一回就拍落了所有的羽箭，甚至抓住了一部分的羽箭甩了回去。

  「回來！」馮寬再次驚呼出聲，因為稚嫩的身形幾乎與羽箭同樣的速度沖了出去，巨大的手掌變回了原樣。

  此時的鬱金根本聽不到馮寬的叫喊，因為此時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無底深淵中的那隻惡魔。

  在鬱金稚嫩身軀的意識世界中。

  小鬱金安安靜靜的坐在地上，在他面前惡魔，牙同樣盤著身子趴在地上。

  這次的見面，鬱金與牙的大小几乎是一模一樣。

  突然，小鬱金有些氣鼓鼓的站了起來，捏緊拳頭狠狠地敲了一下牙的透露。

  惡魔，牙憤怒的嘶吼了一聲，卻是有些無可奈何，誰讓自己跟他簽訂了一點兒都不公平的強制契約，要不是簽訂契約，你看我能不能一口吃了你。

  牙在心中惡狠狠的想到，但也只能想想，我可奈何就是無可奈何。

  而鬱金如此生氣的理由就是，這個傢伙竟然說話不算話，一下子就徹底的控制了自己的身體。

  明明之前說好的事，一人控制一半，可現在它竟然全部都掌控了。

  鬱金也只能在這個意識體的惡魔身上撒撒氣，因為他也很清楚，雖然自己能強制接收身體的控制權，可是面對這樣的狀況，還在努力成為男子漢的他是不能應付的。

  其實還有一點最重要的是，這傢伙竟然摔了馮寬一下，小鬱金在替馮寬報仇。

  打了一拳後，鬱金又補了一拳，換來牙再次惱羞成怒的怒吼，但鬱金絲毫不在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頭看著上方。

  隨著他的視線轉移，上方有畫面復現，是小鬱金自己在和司晨山上無數黑玄重兵戰鬥的場景。

  極其奇怪的感覺，以第三方視角看著自己，即便小鬱金是個二百五，此時的他也覺得非常的彆扭。

  畫面中，自己的每次手掌揮擊和踢腿，手掌和腳都會變成牙的巨大爪子和腳掌。

  不僅僅是這樣，尾椎位置也會時不時的出現牙的尾巴狠狠的砸飛一群的黑玄重兵。

  然而黑玄重兵對於牙顯現出來的身體部位展開攻擊沒有任何的作用，首先不說他們能不能破開牙堅硬到幾乎堅不可摧的鱗片，就算攻擊到了產生了實質性的傷害，也不會對鬱金產生任何的影響。

  因為接受攻擊的是牙。

  但是，如果讓他們的攻擊落在了小鬱金沒有變身的位置上，那麼收到傷害的就會是小鬱金了。

  因此牙才會不停的讓自己的身體現形，一是為了攻擊，而是為了替鬱金承受傷害。

  戰鬥簡直就是一面倒的碾壓，即便是黑玄重兵發動合擊，和天空中的白馬騎士投擲下威力強大的道具，大部分是被牙躲開，一小部分也無法破開他的鱗片防禦。

  牙很興奮，因為被封印了這麼多年，終於能再次暢快淋漓的戰鬥，這可是他在無底深淵下做夢才能夢到的事情。

  它也是分外的享受這樣的時刻，可是它也很清楚，自己並不能沉迷於這樣的享受當中。

  因為它和鬱金現在的狀態並不能維持很久，一是因為小鬱金的身體承受不住，二也是因為自己突破了封印，卻並沒有多少深淵能量讓他維持一個長時間的戰鬥。

  因此他必須儘快的解決戰鬥，帶著鬱金在乎和喜歡的那些人逃離這裡。

  意識世界中，小鬱金看到某個驚心動魄的場面就會，哇的一下驚呼出聲，對於他來說竟然就跟看電影一樣，刺激，新奇。

  牙有些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不對，可既然都已經這樣了，也只能保護著他走一步看一步了。

  牙自己沒察覺到，碧綠色的豎瞳眼睛中除了無奈還有這一絲寵溺的成分。

  在那天，惡魔想起了自己的名字，牙。

  同時也主動與鬱金簽訂了不平等的契約，因為鬱金許下的那個願望。

  「我希望馮寬，夏花，方姜，柳條，郭笑，還有楊餘味都能被保護，能因為喜歡的人好好的活著，能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稚嫩的腦袋裡並不能構思出一個完整的且簡要的邏輯，但內心中強烈的希望和想法讓惡魔看的一清二楚。

  就在惡魔準備動用僅剩的深淵之力準備完成他的願望的時候，只聽鬱金繼續補充道：「你叫什麼名字？」

  惡魔停止了調動深淵之力疑惑的問道：「我？」

  「嗯！我的願望里也包括了你！」

  惡魔清楚的看到，稚嫩的身軀，胸口位置燃燒著湛藍色的火焰，火焰跳動緩慢，有一種極為純淨，澄澈的感覺。

  惡魔很清楚鬱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在他心中，自己也是他的願望中的一員。

  「吼！」惡魔突然憤怒的咆哮出了聲，這次的咆哮聲甚至引起了黑暗的震顫。

  不是因為鬱金，而是源自於它自身的痛苦。

  無數痛苦複雜的記憶，湧現在腦海里。

  仿佛是為了回應鬱金一般，最先回憶起的就是，牙這個名字。

  原來自己叫牙？可是為什麼是這個名字，又是誰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沒有這樣的記憶，繼續閃現畫面。

  其中有它奄奄一息被誰踩在腳下的畫面，那時的它似乎是剛到這個世界不久。

  後來本該是為了毀滅這個世界而來到這裡的牙，似乎遇到了什麼人，牙放棄了自己的使命和任務。

  牙與他結下了第一個契約，那個人與他度過了漫長的歲月，兩人經歷許多許多。

  牙與那人似乎成了一個共同體，形影不離，相依為命。

  但突然有一天，那個人背叛了牙，將它封印在了這裡。

  是的沒錯，封印牙的人正是那個曾經他最親密的人。

  痛苦的咆哮在地上翻滾著，牙想努力的回憶起那個人到底是誰。

  可是每當有關那個人的記憶出現的時候，畫面就會極其的朦朧，甚至在牙努力回想的時候，腦海與心臟傳來毀滅性的疼痛感。

  最終牙因為懼怕那種仿佛沒有上限不停加深的疼痛感，而放棄了回憶。

  雖然想不起那個人是誰，但知道一切的牙又一次被憤怒的火焰徹底點燃。

  面前的這個小傢伙竟然想救自己？

  牙變得巨大無比，它真的想一口將這個小傢伙吃掉。

  沒有人值得信任，無論是誰都不行，不可能再有人獲得他的信任了。

  鬱金走到憤怒的咆哮著的牙面前，抬起手輕輕的撫摸著它的腦袋。

  堅硬的黑色鱗片即便是輕輕拂過，也讓稚嫩的掌心有些刺痛。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牙停止了咆哮，有些愕然。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

  「媽媽死的那天，所有人都拋棄了我們。」小鬱金極為平靜的說出了這句話。

  「我恨他們，他們每個人的樣子我都清清楚楚的記得。」

  綠色豎瞳死死地注視著小鬱金，此時的這個頑童完全像是變了個樣子，在一瞬之間就長大了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他在說我恨他們的同時，臉上卻是沒有一絲的恨意。

  「可是，媽媽在臨死前是這麼跟我說的」

  「小鬱金啊，我家孩子怎麼那麼好，那麼懂事呀。」鬱金的眼睛開始忍不住的流淚，男子漢又哭了。

  因為當時的媽媽，肚子上開了一個大洞，聲音彌留虛弱。

  但女人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畏懼死亡的樣子，溫柔切堅定，注視著鬱金的眼睛裡充滿了希望和所有美好的東西。

  「鬱金要快快樂樂的長大，樣成為一個保護喜歡的人的男子漢，可以因為別人做錯事生氣，但是不能生氣太久。」

  「如果媽媽不在了，我家小鬱金也能生活的很好對麼？」那時的女人眼裡流露出了一絲不甘。

  但他相信自己這麼好的孩子一定會遇到一個更好的人，這是一個母親最後的祝福。

  之後鬱金真的遇到了馮寬和有類似遭遇的夥伴們，直到現在遇到楊餘味和牙。

  「鬱金要永遠愛值得愛的所有人，媽媽愛你。」最後一句話說完，女人就沒了氣息。

  恨意仍然存在，但隨著時間，溫暖且溫柔的小鬱金一遍一遍的回憶起那個更加溫柔堅定的女人。

  恨意的重量在男子漢的心中已經很輕很輕了。

  小鬱金現在淚流不止的原因只有一個。

  因為他沒有說，鬱金也愛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