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往事

  沒有去老虎鄉的方向，冰團車隊拐下清安縣國道，前行沒多久，又拐下了另一條小路，與老虎鄉的方向相反。

  這條小路連鄉道都算不上，寬度不夠5米，兩輛大車迎面對上，其中一輛便要下半個車身在路旁水泥路下。

  沒人知道這條小路通向什麼地方，那輛白色敞篷寶來車棄了，改用臥鋪車打頭，柳小陌一如既往的在駕駛位旁邊站著。

  司機開車，這次是他親自指路……

  在伏牛村休整的兩天，吳楠親自換上片新的擋風玻璃，柳小陌寧立駕駛位旁，靜靜的看著這條他無比熟悉的小路，時而露出些許笑意、時而又有些悵然若失……

  記得小時候，這裡還是黑土路，每天清晨4點半起床，5點便要走出家門，外公趕著騾車，兩個小時送他到老虎鄉中心小學。

  到了小學3年級，外公得了肺癆、撒手人寰，外婆一個人操持家計，也是在那個時候，小學3年級的柳小陌便要一個人往返4小時的土路，只為求學。

  那時候，他背的書包是隔壁嬸子用布頭縫的，書包里背的不止是書本和鉛筆，還有兩個苞米麵窩頭。

  這不是賣慘，城市裡的孩子永遠沒辦法理解、什麼是真正的窮山溝。

  沒有路，走路要兩個小時才能到一個鄉鎮，沒有電，喝的是山水，沒有錢，村子裡一共只有七戶人家，每半個月輪流趕著騾車去一趟鄉里，置辦全村的生活用品。

  朦朧的印象里，柳小陌記得自己也是有過父母的，母親生下他後便和父親去了城裡打工。

  他兩歲時，父母還回來過一次，在那以後便音信全無，4歲的時候外公趕著騾車進城，抱回來了兩個最便宜的骨灰盒，老淚縱橫。

  那個時候柳小陌還小，不知道傷心，也可能是對父母沒有什麼印象，但他看到外公外婆哭的傷心，他便也跟著哭，哭了沒幾分鐘，隔壁嬸子家的丫頭過來找捉麻雀，他便興高采烈的和她一起上山做陷阱去了。

  外婆陪著柳小陌到了初二，身上長了蛇盤瘡，後來柳小陌學了知識才知道，那學名叫「帶狀皰疹」本不是什麼大病。

  但外婆沒啥文化，許是怕拖累了家裡，臥床吃了3天的藥，沒見好轉，第4天，柳小陌放學回家的時候，便看到床上的外婆翻了白眼珠子，嘴角淌著白沫，地上是扭開蓋的農藥瓶……

  村裡的趙爺爺上山砍了棵大樹，幫襯著做了口棺材，柳小陌一個人去山頂刨開了外公的墳包，將二老安葬在一起，他在墳前坐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回村里謝過鄉親，第三天便一個人返回學校。

  那一夜他成長了很多，他知道想要走出這個窮山溝，就必須要有文化。

  回到老虎鄉中學，他沒去上課，他第一時間去了校長室，不卑不亢的把家裡的情況告訴了老校長……

  那天過後，柳小陌在學校食堂幫工，早晨起來蒸饅頭，晚上刷盤子，沒有工錢，但免了書本學雜費，晚上也可以住在食堂，食堂的另一位好心阿姨，送了他一套舊棉被和褥子。

  毫無懸念，他考上了高中，老校長幫忙找到了縣裡的高中後勤主任，說了柳小陌的情況，人心都是肉長的，後勤主任聽到了柳小陌的情況，加上他品學兼優，也為他提供了勤工儉學的崗位。

  三年高中，沒錢上大學，班主任幫忙出了個主意，讓柳小陌報了一個定向專業，錄取時便簽訂了定向培養合同，免學費，每個月還有一筆不菲的生活補助。

  直到後來上了大學，柳小陌在一個課後班兼職教小學生英語，又在肯德基打小時工，日子越過越好，那時的生活的已經不比普通大學生差了，也有餘錢買了個不錯的手機，但也就在那時，這個該死的末日突然降臨……

  末世半年後，他遇到了冰兒……在親手割下冰兒腦袋後，他一個人在城外漂流了幾個月，又想起那個小山溝里的家。

  漂泊了這麼多年，又回到了這個小山溝，親手幫鄉親們都解脫了，親手埋了它們的屍體，他又回到了外公家的那個小土房、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

  「安全。」

  冰團車隊順著鄉里修建的水泥路，一直到了村口，這個只有7戶的小村子——夾河溝。

  這條路是什麼時候修的，柳小陌也沒印象了，為什麼會給這7戶人家的小村子修路，或許以後都是個永久之謎。

  沒有狂人，空氣清新。

  夾河溝地處兩座山縫之間，一條兩米寬的山澗流淌流經於此，山澗兩側建有7個黃土房、伴著7個小院子。

  院子內陳列的農具、磨盤、籬笆障子，黃土房窗戶貼著的掛曆、報紙，都在詮釋著、這裡曾經也有人類居住過。

  山澗邊多是青石，兩側房屋院子離這水邊不遠，幾塊平整的大青石立在水邊，許是農戶在這裡洗衣裳的石凳。

  溪水嘩啦啦流淌，悅耳、清脆，嗅嗅鼻子便能聞到一股子清香，最原始的生態，美不勝收。

  不管有多大的戾氣、到了這裡，都能直觀的感受到那股子撲面而來的寧靜……

  「哇！這裡好美啊！」

  大車停在村口，女隊員們下了車，片刻功夫便被眼前這幅畫卷中的美景征服，都是下意識的展開雙臂，想把這一切據為己有。

  「團長，你帶我們來這裡幹嘛呀？」

  柳小陌坐在一塊大青石上，腳下踩著陰濕的石子，這塊大青石自打他記事時便在這兒，世界上的一切都變了，只有它還默默的佇立在這。

  「是啊團長，你把我們都帶到這裡來，是要過日子嗎？」

  現在已是黃昏，太陽正好落至兩座大山中間，金紅色的陽光灑在山澗小溪中，波光粼粼。

  女隊員們被這大自然感染了情緒，心曠神怡，幾個大方些的女隊員，路過柳小陌身邊的時候，嬉鬧著調笑這男團長几句。

  柳小陌坐在青石上吸完了一支煙，吳楠憂心忡忡的從臥鋪車裡下來，到他身邊，「團長，谷文霞她應該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