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姐姐弟弟站起來（四）

  荊良驥確實沒有自己出頭，而是花了點小錢收買了幾個小乞丐，讓他們在那女子門外守著，一旦見女子出門，就裝作打鬧地衝撞上去。

  原本他都做好要等上一段日子的準備，沒想到柴家少爺那麼配合，在他盯上女子家沒多久的時候就出現在那家門外。

  不僅如此，他還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被女子親自迎接進去。

  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的荊良驥看得真是睚眥欲裂，恨不得當時就衝上去，撕破柴少爺那張醜惡的嘴臉。

  要知道在他的夢境中，正是這位表面上看起來玉樹臨風，一副書卷氣的柴少爺下了殺死他的命令，還將他隨意埋葬於山上，任由野獸將埋著他的薄土挖開，啃食他的屍骨。

  夢境裡的一切都太真實了，他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些野獸在啃噬自己骨頭時咬開的碎裂。

  荊良驥守在門外，一直等到柴少爺一臉饜足地從屋子裡出來。

  他是被那名女子親自送出來的，也在女子脈脈含情的注視中悠然離開。

  機不可失，荊良驥丟了個眼色過去，幾個安排好的小乞丐立刻一涌而上，狀似打鬧地從女子身邊跑過。

  就在差點撞上女子的時候，門裡跑出來個粗壯婆子，抱著掃帚驅趕著乞丐，還當街破口大罵。

  不過乞丐們早就跑走了，她想逮人也逮不到。

  但荊良驥看得很清楚，那婆子很仔細地護著女子的肚子，仿佛……那裡裝了個精貴的寶貝一樣。

  現在他可以確定了，那女子確實已經有了柴少爺的孩子！

  「柴家！」他咬牙低吼，眼中更是已經一片通紅。

  荊良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到的柴家的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姐姐的院子。

  等他清醒過來，就看見姐姐正一臉擔心地看著他。

  「良弟，你這是怎麼了？」

  「姐！」荊良驥隱忍著不讓自己流下淚來。

  他不知道該怎麼把那個消息告訴她，可不開口，更是會害了她一輩子！

  「那個女人真的有了，孩子是他的！」

  聞言，荊慕青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也不由晃了晃。

  好在她先一步坐了下來，才沒有當場栽倒在地上。

  「你確定嗎？」她聲音顫抖地問。

  「確定！是我親眼看見的！」荊良驥咬牙道：「姐，你不能嫁給他！」

  荊慕青的雙手死死地緊握了起來。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能嫁給那樣的男人。

  雖說在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都是稀疏平常之事。

  可只要是家風正派的人家，誰也做不出正妻還沒進門，妾室就先懷了孩子的事來。

  別人家若是發生這樣的事，絕對都會先把妾室的孩子打掉，斷不會允許庶長子庶長女先給折騰出來。

  可柴家，他們不但做了，還一副要隱瞞她到底的模樣。

  更不要說夢境中，她正是被這女子害死的！

  可如果她不嫁，他們姐弟兩人又該如何？

  「姐！」看出她的猶豫，荊良驥急了：「你不要在意我，就算不留在柴家，我們有錢可以自己買個宅子隱居起來。大不了多顧些下人，總比留在這裡被他們磋磨死的要好！你忘了夢裡的事了嗎？我們可都是被他們給害死的啊！」

  荊慕青當然不會忘掉。

  不只他記得一切，她也一樣。

  餓得恨不得咬自己一口的感覺，她每次閉上眼都會清晰地出現在腦海里。

  她也不知道夢裡的自己到底是病死的，還是餓死的。

  但她「看得見」夢中的自己一頭斑駁白髮，好像操勞了半生的老婦模樣。

  當時她瘦的皮膚緊貼在骨頭上，弟弟不過才十來歲，就可以一把將她抱起來，可見當時她已經成了什麼悲慘的狀態。

  她很害怕，怕夢裡的一切會變為現實。

  可她真的能逃出命運的安排嗎？

  「姐！你看著我！相信我！我們一定有辦法的！」荊良驥就怕姐姐認了命。

  他太清楚姐姐為了自己會做任何事。

  要不是為了他，她怎麼會帶著他前來投奔柴家？

  要不是為了他，她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地答應與那個柴少爺的婚事，更不用拿出一大筆錢作為給他找好的書院，好的先生了。

  要不是為了他，她又怎麼會在柴家香消雲隕……

  「有機會的！我們一定有機會逃離的！」荊良驥緊緊握著姐姐的手，好像一鬆開姐姐就會消失似的。

  荊慕青看出弟弟的慌亂，為了安撫他，她很想給他一個微笑。

  然而現在她實在笑不出來。

  就在這時，荊良驥突然「哎呀」一聲站起身來。

  「姐，你還記得夢的最後嗎？有人幫咱們收了屍骨，還替咱們報了仇！」

  被他一提醒，荊慕青似乎也記起夢境的最後了。

  「好像確實有這麼回事。」

  說來奇怪，夢境的大半部分他們都記得很清楚，唯獨後面的一小段比較模糊。

  荊良驥隱約還記得一些，荊慕青就記得更少了。

  不過在提醒了一下後，她就猛然想起來，可不是還有後續嗎？

  她記得，在夢裡，自己死在弟弟的懷中之後，似乎就變成了魂魄跟在他身邊。

  因此她看到了柴家人是怎麼殺害了弟弟，還將他埋屍山野的。

  但後來，她又看見有人將被野獸從地里扒出來，還啃食了一部分的弟弟的屍骨收殮了起來。

  那個人……

  「好像說，是我們的舅舅？」荊良驥皺著眉頭，仔細回想著夢裡最後的片段。

  「好像是說舅舅來著。咱們有舅舅嗎？」荊慕青也不太確定。

  當年家裡沒什麼親戚，她那時也沒專門問過母親，大約記得母親好像說過她家中遭難，家裡已經沒人了。

  前朝亂過一段時間，天災人禍不斷。

  在那段日子裡，不少家庭流離失所，許多人家從此分離，荊母遇到的事並不算稀罕。

  當時荊慕青還小，知道不該問讓母親傷心的事，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

  不過，如果夢裡的其他事都是真的，那麼最後一段應該也不會假吧？

  「我想起來了！」荊良驥一拍雙手，腦中的記憶終於在稍作整理後逐漸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