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實夢境

  武者大陸西南，夜色中的西塔族如一尊熟睡的猛獸，巨石堆砌的城牆在風雨中如山嶽般堅固。

  正北方就是無盡森林，夜雨狂風傾襲，樹影幢幢讓在城樓哨卡站崗的張楓緊張了一宿，總以為會有大匹屍鬼夜襲。

  直至天蒙蒙亮，他才放下心，眼皮再也支撐不住，枕著撐在長槍的手臂便睡著了。

  突然，一聲驚嚷將他驚醒。

  「你是誰？再不停下，我就射箭了！」在另一頭與他搭擋的梁德道張著弓對著城牆下方。

  張楓向城牆下看去，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筆直如槍地站在離城牆幾百步遠的地方。

  難道是屍鬼？張楓心一緊，趕忙從身後將弓箭取下，搭弓張箭對準城牆下方的人影。

  天色熹微，已能隱約看見那人的相貌。個頭不高，穿著灰色的連體長袍，長袍上浸著的屍綠已被大雨浸染進了衣服內。

  那人面目雖模糊，但似乎有些熟悉。

  張楓猶疑著想了一下，便用豬油浸上箭頭，並在氣死風燈里點燃，一箭射向城牆下那個身影。

  箭矢從那個人的臉頰旁划過，瘦削而英俊的臉頰，滿頭黑髮貼覆在前額遮擋住了大半臉龐，只露出精光外溢的一對黑漆漆的眼珠。

  最突出的要數一道疤痕，從左側眼瞼下筆直地延伸至下頷。

  看到這道疤痕，張楓激動地大吼了一聲：「羅大哥！」，隨後便將手中的弓箭扔在地上，興奮地向城樓下跑去。

  這個疤痕，他比誰都記憶由心，因為是救他而留下的。

  一路向西南的少年，雖然擁有攝魂魔劍，但在飄搖雨夜步行了幾個鐘頭，殺掉數百屍鬼才抵達城牆下，著實累得不輕。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進城時，一個長得胖乎乎的，與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開啟城門並緊緊地摟住了他，並不停地叫著「羅大哥」，讓他不知所措。

  「羅老大，你這幾天都去哪了，想死我們了！」

  「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我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小六與青青，他們一定開心死了……」

  ……

  這個胖少年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也沒注意到他身前「羅大哥」無動於衷的表情。

  「我是誰？」少年好不容易找著胖少年說話的縫隙，問了一句。

  本來還很興奮的胖少年被這一句話嚇愣住了。

  「羅老大，你這是怎麼了？你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嗎？你叫羅成啊，是我們精英三人組的老大啊！」胖少年有些激動。

  「羅成？」少年抬眼望天想了一會，發現自己對這個名字完全沒印象。

  不過看眼前這個胖子如此激動地擔心自己，看來這個身份是一個線索。

  但自己究竟為何會失憶呢？少年一想及此，頭腦就一片空白，索性不想。

  「你叫？」

  「張楓，外號張胖子，羅老大，你究竟遇到了什麼？竟然把我張胖子給忘了……我們可是一個寢室的兄弟啊！你忘了誰都可以，怎麼會忘了我呢……」張楓又開始在羅成耳邊絮叨。

  少年從無盡森林殺了一宿才到這，已經累到瀕臨虛脫，再經張胖子在耳邊狂轟亂炸一番，身體再也支持不住，耳一蒙，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羅成走進一座木製結構大廳。

  廳上正前方坐著三個人。

  正中間的是一名面容清矍、神情嚴肅的中年人，下頷有三綹黑色鬍鬚。雖然身材不算高大威猛，但自有一種上位者的威儀，令人甘願信服。

  在他兩旁分別坐著兩個老者。一個高大威猛，白髮如雪；一個矮小弓背，手持拐杖。

  除正中間坐在太師椅上的三人外，大廳內還有十幾個青年人，全部身穿繡有「西」字的長袍分立左右。

  當少年走進大廳時，他們齊刷刷地將目光對準他，眼神中露出一種奇怪而又複雜的神色。

  疑慮而又緊張！少年能感受到他們的情緒，每個人全身的神經都崩得緊緊的，在他們眼中似乎他就是一頭怪物，他們隨時會衝上前將他撕得粉碎。

  少年在大廳正中間站立了好一會，分立左右的一個年青人走到他前方站定問：「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嗎？」

  少年想到張胖子對自己的稱呼，但自己並不確定，他老實回答：「不知道！」

  他感到自己的這個回答似乎不能讓周圍人滿意，所有人都眉頭一皺。

  「你是從哪來的？最近幾天幹了什麼？」

  「我好像被人埋在了東邊的一座墓地里，爬出來後朝著城裡的火光走過來的……」

  少年知道攝魂魔劍是自己的一個秘密，不能隨意讓人知道，也就故意隱去。

  還沒等他細說，坐在太師椅上矮小弓背的老者突然高聲叫道：「此子從墓地里爬出，已被感染，一定會屍化轉為屍鬼，不能再留！」

  說完便跳至少年身前，手中的木製拐杖閃電般點來，少年還來不及反應，心臟便直接被其穿透。

  在倒下的同時，他看到對方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猛然間，少年驚醒了，他坐在床上大口喘著粗氣，後背全是冷汗。

  這個夢太逼真了，逼真得仿佛那根拐杖的尖端還留在自己的心臟中，疼痛不已。

  「怎麼了？怎麼了？」

  「老大，你做惡夢了？」

  「是不是哪不舒服，我覺得還是應該請族醫看看！」

  「不能請，老大是從無盡森林回來的，這個消息絕對不能泄露！」

  ……

  一陣亂糟糟推門與腳步聲後，少年床前來了兩個人，全部緊張地盯著他，一副關心的神色。

  除了張胖子外，另一個同樣是一名少年，長得比較矮小瘦弱，張胖子的胳膊估計都有他的大腿粗。

  他有一雙獨特的小眼睛，睜著也跟閉著似的，只有一條線。

  他見少年面無表情地望著他，似乎對他完全沒印象，緊張地說道：「老大，我是小六啊！吳小六，是你最親密的夥伴，最親密的戰友啊！」

  見少年沒反應，吳小六氣急道：「張胖子，平時看你挺有主意的。這時候怎麼就犯迷糊了？老大回來，你應該第一時間請

  族醫醫治啊，你這不是延誤病情嗎？」

  張胖子屈起中指直接在吳小六腦門上彈了一下道：「你這笨蛋，沒聽我告訴你老大是穿越無盡森林而來的嗎？無盡森林是

  什麼地方？屍鬼叢生的地方，如果被族中人知道老大從那回來的，你想他們會怎麼做？」

  吳小六被張胖子彈了一下腦門，痛得剛想發火，聽到他這麼一說，火一下就被澆滅了。他直點頭道：「不錯，不錯，還是

  你精明，這個事絕不能說！」

  但突然想起了什麼，趕忙道：「這次北門值夜，應該還有一個人吧！」

  「放心，是梁德道，這小子最近一個月在後山白忙活了！」

  「怎麼了？」

  「還不是遇到了劫寶武者，還算這小子聰明，舍掉了一個月採摘的藥草與礦石撿了一條命！」

  「那他豈不是無法得到族中的兌換點了？也就無法兌換『益骨水』與『壯骨丹』了？」

  「不錯，沒有『益骨水』與『壯骨丹』，他的鍛體八式就無法修煉，這個月他就無法突破至六級煉體境……」

  「無法突破至第六級，他就沒辦法參與一年一度的修武閣兌換大典，就會喪失一次獲得高等級武技玄兵的機會。想要在十

  八歲之前突破煉體境達到後天境就會難如登天！十八歲前無法突破至後天境就無法進入內門。」

  「所以，他跟我借了一些兌換點，我同意了，條件就是不允許將今天這件事透露出去。」張胖子得意道。

  吳小六對張胖子豎起了大拇指，但看著「羅大哥」無動於衷的表情，眉頭一皺道：「老大失憶了！又不能請族醫醫治，這

  很棘手啊！」

  「放心，只是失憶，以後我們每天生活在一起，只要我們將這幾年發生的事一件一件地說給老大聽，說不定哪天老大就能

  全部記起了！」

  「嗯，也只能這樣了！相比失去老大，這可能是最好的結果吧！」

  就在兩人為他倆的「羅老大」擔心憂慮之際，門外突然闖進一人對著尚躺坐於床上的少年道：「羅成，族長讓你即刻到議

  事堂去！」

  此人見羅成躺在床上，也不便看他穿衣，說完走出房門等候。

  這個時候，張胖子一臉怒容，右拳狠狠捶了捶左掌心，厲聲道：「梁德道這小子，竟然敢耍我，我一定要他好看！」

  少年躺坐於床上，在張胖子與吳小六的談話中大至了解了一些自己的身份與現狀，只不過他還無法太肯定自己就是「羅成」。

  當有人通知他去議事堂時，他突然憶起了之前的那個夢，那個廳堂上方的牌匾似乎……他下意識問道：「「族中……族中是

  不是有一個……有一個比較矮小又駝背的老頭？」

  聽到少年開口，張胖子與吳小六非常開心。

  張胖子坐在床邊答道：「大哥，你說的那個人叫烏連山，是我們西塔族四大長老之一，他的兒子是烏大偉。」

  「烏大偉」這三個字，張胖子特意放慢了一字一字的念出來。

  他見少年聽了這個名字沒什麼反應，只有解釋道：「烏大偉是外門四子之一，也是與你結有仇怨的傢伙你對他沒印象？」

  少年搖了搖頭。

  張胖子嘆了口氣道：「以前說起這個人，你都會咬牙切齒，還曾數次說他仗勢欺人，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

  張胖子看少年一臉木然，有些失望繼續道：「烏連山這個老傢伙為了讓這個兒子奪得今年大比第一併且能進入內門，下了

  不少血本，不僅兌換了大量高品級的益骨水與壯骨丹，突破第九級的上品「鏡明丹」就兌換了十粒，並兌換到了高級吐納

  術，直接將他的實力從第八級煉體境中期拉至第九級煉體境中期，整整提升了一整級。比老大你的實力還高出一個段位，

  看來這次大比第一他是勢在必得。」

  對於張胖子關於烏大偉的這番話，少年一點都沒聽進去，只因為他驚悚地發現夢境中刺穿他心臟的那個人竟然真的存在。

  他有些緊張地問張胖子道：「這次我去議事堂，會不會見到烏……烏連山這個人？」

  「這次族長讓你去議事堂，一定是評判你有無屍化的可能，烏連山是族中執法長老，應該會在場，老大你一定要小心作答啊！」

  屍化！矮個弓背！

  聯想到這些，少年有些心神不靈，難道……難道之前的夢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