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絕望

  帶方城。

  原本氣勢洶洶地用投石機無限投石、在土山之上輪番射箭的燕軍，也早就偃旗息鼓，徹底退回了營寨之中。

  仿佛之前要用人海淹沒這座城池的根本不是他們。

  但對於城內的高麗人來說，他們反而感受到了更大的絕望。

  城主府，大堂。

  淵蓋蘇文站在布滿整個牆面的高麗地形圖，面色陰沉如水。

  一眾武將分立兩側，都默默看著這個剛剛連殺高麗各地統治者，登基稱王的男人，卻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都於昌，說說吧，現在情況如何了？」

  被他點名的斥候主將心中一苦，眼神飄忽幾瞬，卻不得不開口道：「王上，根據最新情報，燕軍之主田牧親率大軍從海路直達東京城東，並悄悄登陸，奇襲東京城，他們用一種奇怪的騎乘巨鷹的騎兵從天而降，配黑田牧本人的雷法，在城外校場斬殺東京大守大朱蒙將軍，並且趁機攻擊東京城。

  據說東京副守金鐵輪及時關閉城門，領軍抵抗，但那些鷹騎軍在空中飛翔，四處放火，把東京城幾乎燒為白地，卻乏大型床弩的守軍根本那他們沒辦法，然後燕軍中出現了一支殺傷力極強的弓箭兵，他們奔行如飛，趁著一段城牆防禦薄弱，輕鬆占據了城牆。

  金鐵輪將軍雖然親自帶兵前去抵抗，卻被燕軍一名鷹騎士武將突襲斬殺。

  王上，根據探子的目測，這一戰燕軍出現了多名頂級猛將，我們的兄弟們根本擋不住他們。

  據說」

  「夠了。」

  都於昌還沒說完，淵蓋蘇文便打斷了他，隨即沉默了半晌，引得下面的眾將大氣都不敢喘。

  過了不久，他才繼續道：「現在燕軍去哪裡了？帶方城外的都是什麼人，查清楚了嗎？」

  「王上，因為東京被燕軍輕易占領，慶尚道各地駐軍因缺乏指揮，很多人都被原本忠誠於貴孫河的人反殺，整個慶尚道一片大亂，燕軍已經占據了尚州，並且西入全羅道，似乎目標是全州。」

  此言一出，別說淵蓋蘇文，就連其他武將都坐不住了。

  燕軍不從被進攻高麗，專挑南方慶尚、全羅兩道下手，這兩道也是貴孫河的地盤，裡面不知道所少山賊流寇乃至於之前投降他們的官吏降兵依然心向故主貴孫河。

  若是平時，淵蓋蘇文作為勝利者，只要逐漸穩固局勢，十年二十年之後，大勢已定，這些人自然也會逐漸轉化為普通軍民。

  畢竟再怎麼忠誠的人，你的主公都死了這麼多年了，自己子孫也代代傳承開來，你還拿得動刀，還敢冒著身死族滅的風險去報仇？

  可惜這一次，田牧偏偏在高麗剛剛統一之時大兵壓境，一時之間，整個南部兩道的貴孫河舊部，甚至許多原本兩位都督的部將、族人紛紛揭竿而起，想要趁亂占據一方。

  燕軍的主要敵人可是開京的那些人，怎麼可能會在南方兩道久留？

  別看有外敵入侵，但對於這些土著來說，高麗自古一來就是大漢的藩屬國，田牧就算來這裡四處劫掠一番，搶的也是那些泥腿子，跟他們貴族有什麼關係？

  等田牧搶夠了，自然會退出高麗，有大漢朝廷壓著，高麗之主最後花落誰家，還是看個人的實力。

  所以趁此良機起事擴張，根本不需要多考慮。

  眾人越想，心中越是發寒。

  南部兩道就算亂了，也算不得什麼，但如果燕軍繼續攪亂其他道府，那高麗王國還不是立馬分崩離析？

  西海、楊廣、交州道，難道就沒有隱患了？

  說到底，現在的王上也不過是依靠多次以下犯上弒殺主公，又四處掠殺百姓獲得軍權的，他的根基還是差的太遠了。

  淵蓋蘇文作為高麗王，更是對此心知肚明，只見他終於轉過身來，惡狠狠地道：「既然燕人已經進入了南方兩道，就讓他們進去，乙支文德將軍，我命令你率領本部人馬駐守此城，支、離、陳三位將軍輔佐，西海道一切人口資源，你們盡可以取用，我只要你們守住此城。」

  說到這裡，他目光逼視乙支文德，冷聲道：「你可有信心？」

  這種情況下，乙支文德又怎麼敢說別的，只得回應道：「王上放心，末將必誓死守住帶方城！」

  「很好。」

  淵蓋蘇文右手握住腰間佩劍的劍柄，揚聲道：「既然燕軍主力都在田牧處，那麼這裡的軍隊這麼多天都只敢圍而不攻就可以理解了，他們應該沒有多大的威脅。

  我們的目的是燕軍主力，其他的不過爾爾，現在你們就回營整備部下，明日一早開拔，我要讓田牧知道，高麗國可不是他想來就來得了的！」

  看著大王如此自信，眾將急忙齊聲道：「末將領命！」

  這些武將的動作整齊劃一，看起來倒是真有一股不凡的氣勢，淵蓋蘇文心中思量，燕軍繞道南方二道，看起來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但也極大的增加了他們的補給難度。

  而他們在帶方城外也有這麼多人，再加上其它幾路軍隊，日夜消耗的糧草之多，可不是只有幾縣領土的燕人能承受的。

  哼，只要自己能抗住他們的攻勢，那麼最終糧草消耗殆盡的他們，還不是得自己灰溜溜逃回去？

  想到這裡，他頓時心情好了很多。

  然而就在此時，一名衛兵神色匆忙地衝進了大殿，跪地道：「王上，根據最新情報，燕軍一支騎兵突然衝破東界西部防線，連破數個營寨，東界駐軍的糧草被他們焚燒一空，主持東界軍事的王岩將軍帶兵驅趕敵人，被他們的武將陣斬，據分析，那是漢人猛將張遼，現在他已經率兵殺進了安邊城一帶，東界已經岌岌可危！」

  「什麼？王岩這個廢物，他敢！」

  淵蓋蘇文話還沒說完，又一名衛兵沖了進來，伏地道：「王上，不好了，城外的燕軍已經開始攻擊了，他們的攻勢很猛，戰鬥力也極強，而且燕人玩家們已經隨著他們的騎兵渡過了了帶水，在東北一帶四處劫掠，他們似乎打造了不少船隻，偷渡成功了！」

  此人話剛說完，淵蓋蘇文便胸中一陣劇痛，隨即怒罵道：「混蛋，怎麼讓他們造的船，帶水水師是吃乾飯的嗎？」

  「王上，那些騎著巨鷹的燕軍來了，我們水師被他們一把火燒了！」

  直到此時，淵蓋蘇文終於支撐不住，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到底遇到了一個怎樣的龐然大物！

  隨著他的吐血，這些武將也都默然不語，雖然製造床弩的技術他們有的，但床弩這種大型兵械可不是隨便就能造出來的，高麗也沒有那麼多的熟練工，就算大王已經命令匠造處日夜趕工，依然是杯水車薪。

  燕軍那些巨鷹軍隊，以及層出不窮的異獸騎兵，他們難道只能用人命去填？

  全羅道，全州城。

  一名全身甲冑的男子正怒罵道：「楱將軍，難道你真的要不要這座城池了？這可是全羅道三大城池之一啊，將他們拱手讓給燕人，你就成了高麗的千古罪人了。」

  被稱為楱將軍的武將卻是搖搖頭，頗顯無奈道：「小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燕人難道能長久呆在我高麗？我們在這裡硬撼他們，最終只會自損實力，平白便宜了律明那個混蛋，讓一時而已，又算得了什麼？」

  「楱將軍，田牧可是玩家，他的心思和大漢朝廷絕對不一樣，如果讓他占據了高麗，我們高麗就真的亡國了啊。」

  「你們這些玩家正是想太多，千年的規矩在此，難道漢人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吞併自己的藩屬國？那讓其他國家怎麼看？你不要多說了，我意已決，你也馬上帶好你的人隨我南下。」

  此將說完，便轉身離去，只留下這個玩家站在大廳中，眼中詭異的光芒閃爍。

  「田牧可是玩家，他怎麼可能留下高麗？楱將軍，你既然如此執迷不悟，就別怪我無情了。」

  當田牧帶兵來到全州城外，看著這座守備森嚴的城池，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終於遇到了抵抗的敵人啊，他就說嘛，區區高麗棒子，怎麼可能全是膽小如鼠之輩？

  那些高麗玩家也不能眼看著自己拿下高麗，將這裡變成漢人的土地吧，這可是奇恥大辱！

  好在終於有了反抗之人，他要的就是更多的人反抗，這才有機會把這些反抗的城池、城鎮、村莊一一屠滅，讓恐懼深深刻在高麗人心中。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既然想要同化這些人，先把他們人口儘可能減少一下好了。

  你們反抗？

  那可真是太好了。

  弒殺楱姓將軍，執掌全州的高麗玩家崔英成全副武裝站在城牆上，正高聲道：「眼賊田牧，我乃高麗玩家崔英成，你想吞併高麗，無異於痴心妄想，我這就告訴你，你到底犯了多大的錯誤！」

  他身邊的將士也都氣勢勃發，齊聲吶喊起來：

  「我高麗男兒，絕對不會苟且偷生！」

  「誓與城池共存亡！」

  面對這種場景，田牧倒是燦然一笑，看了身旁張飛一眼，張飛便策馬靠近了城牆，朗聲道：

  「我乃燕人張飛，區區高麗棒子，竟然以卵擊石，妄圖對抗天兵。我家將軍已經說了，高麗國凡敢抵抗者，皆斬盡殺絕。頑抗的城池村鎮，盡皆屠滅，寸草不留！給你們這些狗屁棒子一個時辰考慮，否則便不要怪我主狠辣。」

  張飛不說還好，他左一口棒子，右一口狗屁，滿嘴不屑與威脅，讓崔英成和他身邊的眾多玩家氣得臉色漲紅，一個個都咬牙切齒起來。

  沒想到來到異世界，沒有野爹罩著，他們竟然要受此侮辱。

  可惡，野爹你怎麼老是在美洲叢林裡和野人玩泥巴，快來救兒子啊。

  看著城池上那些恨不得把張飛生吞活剝了的玩家，田牧倒是笑了一聲。

  「翼德，你這麼罵他們，他們可不但不會投降，反而會奮起反抗啊。」

  「是嗎，那我可要多罵罵他們了。」

  兩人有說有笑之間，越來越多的燕軍也陸續抵達，隨即開始列陣、組裝攻城器械，而騎兵們更是早已繞向了另外幾面城牆，看起來打算徹底包圍此城。

  周二川等人更是盤膝坐在田牧身後不遠，開始靜心準備，他們作為田牧施展雷法的必要條件，如果說一開始是為了觀主的大業，現在則更多是為了自己。

  因為每次雷法一出，便是萬千殺傷，這經驗的大頭給了田牧，小部分卻分給了這些道士。

  原本是玩家中吊車尾的道士玩家們，現在經驗已經蹭蹭地往上漲，而等級的提升，加上田牧傳授的結合了黃天道的青雲道法，許多道士都掌握了不錯的法術。

  根據田牧的測算，等到道士們達到鉑金水準，就可以獨自進行戰鬥，無論是在軍陣中釋放大型法術，還是單挑時以法術對敵，都會有不錯的效果。

  也許只有那時候，才會顯示出道士的威力。

  數年沉寂無人問，一朝成名天下知！

  平壤的一場雷霆天降，就是自己代表道士玩家們向天下宣告：

  法爺，來了！

  隨著時間流逝，全州城上避雷針林立，大部分將士也都藏進了各種掩體中，這些全羅道北部玩家們聚集起來的軍隊，對於守城都有著絕對的信念。

  因為玩家們都知道，讓漢人玩家占領了高麗，那高麗距離亡國滅種也就不遠了，尤其是他們這些玩家，更是田牧絕對不能接受的存在。

  所以他們必須死戰！

  不過全州城乃全羅道最重要的城池，類似於慶尚道的東京、尚州二城，是田牧必須得到的重點城池，所以他也沒有任何放置此城不管的理由。

  一個時辰之後，數架巢車、十數架攻城車以及百餘架雲梯搭建完成，並逐漸靠近了城牆。

  在這些器械前方，數排手持巨盾的遼東堅兵大踏步前行，作為第一波戰士，他們走在最前方，成為了最堅實的護盾。

  樂毅站在一座瞭望台之上，指揮著這次攻城，一道道黑灰色氣息從他身上散發而出，籠罩了所有的燕軍攻城將士。

  這是他的獨有特性，神將與攻城略地！

  以一己之力統合五國，擊敗霸主齊國，幾乎將齊國七十餘座城池盡數攻下的樂毅，在攻城略地的戰爭中，有著絕對的統治力！

  縱使城上高麗守軍箭如雨下，燕軍將士依然穩步前行，雖然燕軍來的突兀，守軍防禦設施不足，但他們有著足夠的數量，依然保持著較強的戰鬥力。

  密集的箭矢凌空落下，打在遼東堅兵的盾牌鎧甲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其中更是有不少破甲箭射穿了燕軍甲冑，造成了不少的傷亡。

  時不時射出的床弩巨箭，更是在燕軍陣中掀起了腥風血雨。

  不過有樂毅鎮壓，沒有一個退縮。

  「弓弩手，齊射！」

  令旗揮舞間，弓弩手方陣已經抵達了百步之內，萬人一陣，共四個方陣整齊劃一，射出了遮天的箭矢。

  而這些弓弩手中，有窮氏弓箭手和希爾芙弓箭手更是交雜其中，反是他們聚集之處，三輪齊射之後，城牆之上已經沒有露頭一人。

  凡敢露頭者，皆悽慘而死。

  「混蛋，給我盯上，繼續射箭，擋住他們！」

  雖然燕軍弓弩犀利，殺傷甚眾，甚至將許多高麗將士的膽子直接嚇破，但崔英成卻絲毫不敢讓他們停手。

  一旦停止攻擊，就是必死之局！

  冒著百發百中的有窮氏弓箭手，以及箭射如疾風的希爾芙弓手，這些高麗人終於感受到了什麼叫絕望，比這更絕望的是，他們必須反抗，否則就會被燕軍斬盡殺絕！

  「啊啊啊，給我去死！」

  「混蛋，我決不投降啊！」

  一個個高麗人皆發狂似的大吼起來，想要與燕軍同歸於盡，因為這時候燕軍的攻城器械已經砸到了城牆之上，等城戰即將打響。

  不過這時候，卻正是田牧等待已久的良機。

  「呼呼呼！」

  「颯！」

  一陣疾風吹起，田牧長身玉立，冷漠出聲道：「九龍天火，疾！」

  經過一個冬天的積累，青雲觀已經擁有了三千青銅級以上的道士，以及萬餘普通道士，在如此規模的道士加持下，火龍驟起，並瞬間砸向了這座城池。

  原本默默期待避雷針擋住田牧雷法的高麗人，全部目瞪口呆地看向那遮天蔽日的火龍，心中槽聲不斷。

  「不是說田牧的火法只是小打小鬧嗎，就是這么小打小鬧的？」

  火借風勢，當烈焰撞如城池中後，小半座城池頓時陷入火海中甚至在高速向著城西擴散，田牧更是從等級直升一級中感受到。

  這一下，又是數千亡魂。

  不過隨著經驗繼續增加，他知道這次使用出萬人級別的九龍天火，終於讓自己的大型戰爭法術發生了質變。

  天雷烈火，焚盡敵人！

  而在那幾架巢車上，登城橋也緊隨火龍之後砸在了城牆上，關羽、張飛、克里斯蒂娜、劉備、關平、有窮元錫等將紛紛踏步而出，當先沖向了敵人。

  在這些猛將面前，任何守城之人都不是一合之敵，更何況這些早已軍心換散的敵人？

  張飛的丈八蛇矛如蛟龍入海，輕易殺死數名敵兵，甚至突入敵陣之中，殺向了目露死志的崔英全。

  他身後的遼東堅兵也步伐穩重，刀勢如虹，以大開大合的刀法，狠狠壓向了城上的守軍，在樂毅的加持下，這些攻城將士的戰鬥力近乎翻番，對於敵人來說，根本就只能絕望地等死。

  當崔英全被張飛斬殺，城門樓上的帥旗被砍倒在地後，整座城池內的守軍終於徹底崩潰。

  不知道什麼時候，並無燕軍蹤影的西城門突然打開，無數城內軍民倉皇逃出，想要在燕軍的無差別屠殺中逃得性命。

  只是等待他們的，卻是申屠炎與他率領的狼騎兵。

  「占盡殺絕，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