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亂世梟雄

  高麗東界，安邊城都督府。

  金在印一邊享受著侍女的貼身服務，一邊微眯著眼，聽著淵蓋蘇文的匯報。

  「主公，東界所有縣城已經盡數投降，我在西界邊境也連續三次擋住了燕軍的進攻，根據探子來報，現在國內四處烽煙迭起，交州道更是出現了數個實力強大的賊人，正在攻城略地，甚至有多次進犯我們的控制範圍。」

  說到這裡，淵蓋蘇文眼中莫名的目光閃過，仰頭道：「據說已經有流賊多次進犯王都，其中甚至出現了一些領主的身影，主公，現在我們雖然看似兵強馬壯，但軍隊組成成分複雜，軍心不穩，正是需要用戰爭來洗鍊軍隊的時候，我建議，趁著交州道群賊作亂的良機，南下交州，穩固地方，擴大實力，同時也能依靠交州的位置優勢，隨時進取各地。」

  聽到淵蓋蘇文想要攻略交州道，原本還在享受著的金在印頓時一個激靈，問道：「淵將軍，我們東界尚未完全平定，現在就去插手交州之事，是否太過著急了？」

  淵蓋蘇文卻是搖搖頭，急促道：「主公，現在東界看似平靜，實際上前兩天已經有崔氏餘孽勾結交州流寇，妄圖反叛，同時也有交州領主在我境內侵擾，差點攻陷了長慶城，主公明鑑，若是我們不繼續進取，只怕有敗亡之威啊。現在其他領主就開始襲擾我們，如果讓他們占據交州道甚至更多地盤，到時候以我們東界之狹小貧弱，又如何抵抗？

  若是東界軍戰敗，我等可能還有生機，但主公你本人，不但現在的權勢富貴化為流水，連性命都難以保證啊。」

  淵蓋蘇文說道最後，已經聲色俱厲，但聽在金在印耳中，卻句句忠言逆耳，振聾發聵。

  稍微思考了一下，他便站起來，沉聲道：「好啊，區區交州的賊人，居然敢主動招惹我，淵將軍，現在我命你為前鋒，我統帥中軍，我們這就南下交州，將那些宵小一一掃平！」

  此言方落，一股沖天的氣勢顯露而出，作為高麗當前最有權勢的那幾個人之一，他有著足夠的傲氣。

  不過這氣勢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化為了一句疑問：「話說，田牧現在有消息了嗎？他確實還在養傷之中麼？」

  聞言，淵蓋蘇文無聲嘆了口氣，道：「現在每天仍然有許多醫師往來平壤城，城主府中全是藥味，根據我們探子的情報，田牧應該確實仍處於重傷中無疑。」

  「很好，那交州道之戰，我們必須速戰速決！」

  金在印雖然喜歡沉醉於溫柔鄉中，但他一旦下定決心，也有著足夠的行動力，作為主公，他的決意也能讓整個東界進入全面備戰之中，且效率極高。

  當金在印麾下大軍進入交州道後，以這裡的混亂形勢，他竟然輕鬆連破數城，甚至在淵蓋蘇文的拼死血戰之下，連督城春州都被他輕騎奔襲，強攻而下。

  就連交州道最強的兩個領主以及一個土著家族，都沒有想到金在印本人率領主力與他們對峙之時，竟然還敢派騎兵偷襲春州城。

  但春州終究還是落入了金在印之手，對於許多交州本地人來說，這幾乎就代表著整個交州也成為了金在印的勢力範圍。

  剩下的事就簡單了，金在印繼續領兵北上，與土著家族聯盟，將頑扛的兩名領主玩家一戰掃滅，從而掌控了整個交州。

  與此同時，西海道和楊廣道也出現了數個勢力最強的領主玩家。

  懾於金在印占據兩道之地的威壓，這幾個領主相互之間也停止了吞併，繼續打下去再讓這個老陰貨漁翁得利麼？

  這些領主雖然目光短淺，可不傻。

  不過作為金在印手下最倚重的武將，淵蓋蘇文可是有自己的一整套方略，在他的竭力勸說下，四道之內最強的這六個領主玩家終於完成會盟，以「清君側、正朝綱」之名，歃血為盟，合兵向著開京殺去。

  就連金在印也沒想到，自己這位得力部將，竟然真的能說服這五個老奸巨猾的領主玩家，與自己合軍南下。

  更別說仍在開京焦頭爛額的國王王建了。

  當四道聯軍同時出現在開京之外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原本西海、交州、楊廣三道，皆為忠於王室的都督統領，王室的主要力量也都分散在三道之中，加上國王掌握的宮廷禁軍，既強化了國王的力量，又分散了王室各支脈，能夠進一步穩固王權。

  同時以這四郡之地，國王系也和南北兩界兩道維持了一定的平衡，國王與封疆大吏之間的戰爭，幾乎就是高麗王國的整個歷史。

  但誰也沒想到，這次西海三道都督詭異地先後死亡，宮廷禁軍也被燕軍伏擊傷亡慘重，堂堂高麗國王，麾下竟然無兵可用！

  面對高麗王城，金在印卻意氣風發，胸中湧起了萬丈豪情。

  沒想到我也有兵臨王城，甚至只差一步就坐上那王座的一天。

  很多時候，風雲際會之下，總是有人能恰逢其會走到時代的風口，就算一頭豬站上風口也能飛上天去，更何況他這樣從數千萬高麗玩家中脫穎而出的人？

  不用淵蓋蘇文再勸，他已經站在高台上，慨然道：「我乃東界都督、交州道守護金在印，我高麗王國屹立半島數百年，上得天命，下守黎民，但現在王都卻是奸臣當道，小人橫行，致使王國喪師失地，幾乎有滅亡之危。現在，我要求你們打開城門，讓我率兵清君側，正朝綱，天命在吾，爾等焉敢不從！」

  周圍的眾多將士也齊聲吶喊起來，聲音之大，甚至直震九霄。

  在這種情況下，別說王庭到底有沒有奸臣小人，或者說這些奸臣跟這些將士本就一點關係也沒有，此時的所有人只知道，他們是替天行道，剷除奸佞。

  一時之間，眾人士氣達到了頂峰！

  只有城牆之上的王建臉色鐵青，顫抖地看著城下的大軍，卻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身邊的眾多文武更是渾身打顫，這些逆賊如此囂張，如果真的讓他們攻下城池，哪還有他們的活路？

  不過金在印可沒打算讓國王廢什麼話，只見他一聲令下，長聲道：「諸位，我們今日在此會盟，當重建王庭，北拒燕軍，南掃不服，待高麗國重歸平靜，我們當世世代代，成為新的永世都督！」

  另外五個領主玩家聞言，也都目光一閃，齊聲道：「永世都督，戰！」

  「戰！戰！戰！」

  不管之後如何，至少現在的眾人，已經再次明確了他們的目的，成為新的都督，這是誰都無法拒絕的誘惑。

  至於要不要在戰後把其他人都搞死，自己成為王座上的那個人，這種事情嘛，不可說，不可說。

  開京城牆之上，王建看著腳下密密麻麻布滿整個視線的叛軍，心中一片冰冷。

  這些叛軍大部分都是那些領主玩家的麾下，之前一直是各大都督行軍作戰時的輔軍，他也從來沒有把他們當回事過。

  直到最近，他才突然發現，這些領主居然不知道從哪裡同時獲得了許多高等技術，瞬間武裝了大量精銳戰士，其中甚至有部分五級乃至六級兵！

  以高麗王國的實力，四級重甲步騎軍已經是各都督府麾下標配，也就王都有十萬五級兵種，他還從沒有聽說過，那些山野小鎮之中居然能培養出五、六級軍隊。

  可惜，當他發現這種情況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難道燕人早就在布局我高麗，用盡心機伏擊了我麾下禁軍主力，並且暗殺了交州、楊廣兩道的都督？」

  下意識的，他的腦中竟然出現了燕軍派出斥候時刻盯著王庭禁軍，同時有無數刺客活躍在忠於他的都督駐地，在關鍵時刻刺殺都督，導致了高麗局勢直接崩壞。

  說起來，這種可能性，很大！

  如果讓田牧直到王建此時所想，估計會大笑三聲，讚嘆此人雖然能力一般，但思路還真是天馬行空。

  而且他居然真的想到了距離事實極近之處。

  雖然捧日鷹騎是以不可匹敵之勢強行滅殺了交州、楊廣兩道都督，但對於王建來說，稱這些人為刺客也沒什麼大問題。

  然而此時想通這件事，已經太遲了

  每逢戰鬥，淵蓋蘇文皆身先士卒，不但敢於站在城牆上弓弩射程之內，甚至還多次想要殺向城牆，有他這樣的人做表率，金在印麾下眾將士全部士氣爆棚，不畏生死地攀向雲梯。

  在他們的帶動下，其他幾個領主也拼命鼓舞麾下將士，能首先攻破城門者，必然能在之後瓜分高麗的談判中獲得主動權，他們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留手？

  「殺！」

  「床弩齊射！不許停！」

  「倒金汁，給我澆這些叛軍一臉！」

  「火油，火油呢，攻城車來了，給我倒火油，點火！」

  「崔二，帶上你的人給我把西二十三段爬上來的叛軍全砍了！」

  城牆之上，即使王庭仍然有數萬精銳禁軍，以及接近十萬的輔軍在拼死防守，但奈何淵蓋蘇文早就裹挾著各都督府投降之兵在前方做炮灰，前面兩個時辰的進攻，幾乎七成以上都是降兵在衝擊城池。

  這些降兵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持續給守城方造成壓力，不斷消耗他們的體力，在如此狠辣的手段下，這些玩家們主力方一出現在戰場，就給守軍帶來了極大的壓迫。

  甚至有多處城牆被人一舉攀登而上！

  從這裡也可以看出來，王都守軍的士氣和戰意已經低到了極致。

  而在城下，無數被刀槍逼迫而來的百姓也都成群結隊地跪倒在地，哭喊著「投降」「饒命」之語，這些原本就居住在城郊的百姓，有多少本來就是城內軍民的親朋好友？

  雖不至於四面楚歌，但這對守軍造成的士氣打壓更甚於刀兵相見。

  隨著大軍強攻與百姓哭喊，雙方圍繞著四面城牆拼死廝殺了一整天之後，眼見天色漸暗，六大領主聯軍也不再繼續派人上城牆，一直維持著的緊密攻勢為之一緩。

  這自然也在防守方的預料之中，以現在高麗人的實力，夜戰什麼的幾乎是天方夜譚，經過一天的廝殺早已略顯麻木的禁軍各位將校，已經下意識開始收攏麾下將士，等待剩餘還在城牆上的敵軍退回城下，然後趁著殘餘的天光恢復部分城防設施。

  就連王建都重重鬆了口氣，顯然緊繃了一天的精神，已經幾乎到了極限。

  然而就在此時，北城幾架雲梯下方，千餘看似普通的士卒突然將身上的斗篷扔到地上，露出渾身披掛著的亮銀色甲冑，只見一名高達兩米的武將斜舉手中腰刀，嘶聲吼道：

  「別武班，神步營，出擊！」

  其聲之暴烈，直接引起了周圍攻防兩軍將士的全部注意力，而他身邊的士卒們也都紛紛大吼起來：「殺！殺！」

  伴隨著齊聲吶喊，這些準備已久的將士突然衝著這些雲梯攀爬而上，九米高的城牆如履平地一般，輕易踏上了女牆之上。

  在守軍目瞪口呆之中，腰刀橫掃，鮮血飛濺。

  「哈哈哈，我高男武來了，國王走狗們，受死！」

  作為高麗歷史上小有名氣的猛將，此人手上力道之大，竟然輕易在這段城牆上連殺十數人而面不改色。

  他身後的別武班將士，也全都是他的主公苦心經營訓練而成的六級精兵。

  為了這六級步兵營，他的主公幾乎放棄了騎兵建設，但在這次攻城戰中，高男武在淵蓋蘇文一整天的掩護下，悄悄來到城下養精蓄銳，此時猝然出手，便是石破天驚！

  已經奮戰一天，剛剛鬆懈下來的守軍將士，原本就士氣低迷，此時甚至有了消極避戰的念頭，而這念頭在看到前方抵抗的同伴被輕易砍掉腦袋的場景，頓時如瘟疫般擴散開來。

  區區千人，依靠六級兵種的優秀面板，以及士氣、體力的優勢，竟然很快占據了一大段城牆，原本已經有了後退跡象的六方聯軍，也徹底暴露了他們的真實打算。

  虛晃一槍後，戰鼓聲隆隆響起，所有聯軍將士皆再次回頭，殺向了城牆！

  王建已經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心臟要跳出胸腔了，但他眼看著無論如何催促麾下禁軍去抵擋那些銀甲將士，都無法擋住他們的攻勢，反而最後兩名效忠於自己的禁軍左右衛主將接連戰死之後，禁軍也開始了崩潰趨勢。

  「這是天要亡我王氏一族啊。」

  他只來得及感嘆一聲，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一桿箭矢穿透了他的脖子，箭矢射來的方向，不知何時也來到城牆之上的淵蓋蘇文收起弓箭，得意的笑了一聲。

  「淵蓋蘇文，萬勝！」

  「陣斬偽王，萬勝！」

  此時能臨陣射殺國王的武將，自然受到所有將士的熱烈歡呼，國王一死，剩下的守軍頓時開始逃散，淵蓋蘇文望著城內倉皇而竄的敗兵們，大聲道：「投降不殺，頑抗者滿門殺絕！」

  「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隨著四門紛紛打開，無數軍隊蜂擁殺進城內，整個開京很快就成為了一片人間地獄，不知道多少王公貴族被屠殺一空，尋常百姓就算能苟活性命，燒殺搶劫奸淫擄掠也在所難免。

  而在王宮正殿之中，金在印正與其他五名領主各自占據一方，相互對峙之中。

  只聽擁有別武班的領主揚聲道：「金在印，你的人幹的好事，把國王都殺了，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另外一人也應和道：「我看該讓金領主的那個武將出來解釋一下，要不然滿朝文武那邊，我們該怎麼辦？」

  見這兩人陰陽怪氣，另一個相對獨立的領主卻是插嘴道：「滿朝文武不都死絕了麼，還要什麼交代？我現在只想知道王都中的寶物怎麼分，還有，我要立刻拿上楊廣道的都督任命書，至於其它的事，我不想摻和。」

  「什麼，楊廣道？」一直沉默的一個領主頓時聲音提高了幾分，道：「誰同意楊廣道給你了，你想要楊廣道，先問問我的刀同意不！」

  「混蛋，你說什麼，你以為我怕了你不成？」

  金在印站在一旁，目中卻是怒火燃燒，剛攻下王都，這些人就這麼內鬥起來，現在高麗內有南部兩道反叛，外有燕軍大兵壓境，哪是內鬥之時？

  他正要說話，卻見大殿之門再次被打開，淵蓋蘇文一身血腥氣大踏步進來，直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聽淵蓋蘇文昂首挺立，道：「各位領主大人，王國倉庫已經全部清點完畢，你們的部下都守在倉庫周圍，王印我已經拿過來了，不知道各位大人要不要看看？」

  一邊說著，他便將一枚大印拿出，直接吸引了眾人的視線，高男武的主公更是迫不及待地踏步而來，似乎想要拿到手中。

  此印在手，就可以決定一道之歸屬！

  就在眾人都看向那方大印並心潮澎湃之時，淵蓋蘇文卻看了高男武一眼，此將眉角一跳，便手腕一翻抽出腰刀。

  「唰！」

  「哧！」

  「哧！」

  連續幾刀閃過，三個領主便人頭落地，而他身邊的親兵，也和金在印身後親兵同時抽出兵器，砍向了大殿內剩餘的領主及親兵。

  這一下變生肘腋，大殿中數十人竟然大部分都反應不及，被輕易斬殺一空。

  當大殿中再無反抗之人後，金在印才看向高男武，道：「高將軍，你終於大仇得報，可喜可賀啊。這次你能棄暗投明，立下了大功，未來右衛主將之位，非你莫屬了！」

  直接許下禁軍大將之位，倒是充分體現了金在印的胸襟，而高男武聽到這許諾，也是目露感激之色，跪地道：「末將必將誓死效忠主公！」

  「很好，高將軍請起，還請你陪淵將軍去穩住這些領主的部下，能否掌控全城二十萬大軍，仍是極大的考驗啊。」

  「主公放心，朴家的軍隊我能掌控七七八八，以我們兩家聯手，城內其他亂兵，根本沒有抵抗的餘地，不過主公，王室怎麼辦？」

  「全殺了，一個不留！」

  「是！」

  一夜過後，開京之戰的結局傳出，高麗各地玩家、土著聽聞之後，沒有不露出意外表情的。

  沒想到六大領主聯手攻破開京，最終竟然只有金在印一個人活了下來，並直接掌控了整個開京以及北方一界三道，而王室則幾乎全部死於戰火。

  許多人下意識認為這次戰爭的結果是兩敗俱傷，但也有人猜測，金在印很可能對自己的盟友下了黑手，才能這麼詭異地掌握了整個北方。

  亂世之中，自有梟雄現世，進而搬弄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