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田檢的堅持
2023-11-21 21:43:00 作者: 燕雲度
平郭縣城,當田檢得到田牧支援,率領家族全部家兵以及燕鎮的大量補給物資,進駐城中後,便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死守此城,把遼東屬國的主力拖在這裡。
他的目標是堅守到田牧清除沓氏縣的烏丸人,前來支援自己之日。
遼東半島作為樂浪校尉田牧、遼東太守公孫度以及烏丸校尉邢舉三人之間的交匯處,在戰亂頻仍,混亂程度僅次於西涼的遼東地區,本就不可能獨善其身。
而半島三縣六大家族,此時已經有五家被滅,只剩了他田家。
這次只要能守住平郭縣,田家就能在樂浪校尉控制區域中占有一席之地,若是大事可成,讓田家由縣望更進一步,而成郡望乃至於頂級世家,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機會,他絕對不會錯過!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感非常。
原本集中了家族分散在全縣各個村鎮、莊園、塢堡中的全部家兵家將,以及絕大部分鄉勇義士,匯聚了五六萬大軍的他,對守城還是很有信心的。
得到燕鎮支援後,他可是真正稱得上準備充足,戰意高昂。
整個平郭縣在田家多年經營下,本就防禦森嚴,現在更是擁有了燕鎮補充的數百車火油、數千張弓弩、數十萬箭矢、數萬刀槍盾牌,但從裝備來說,他的家兵可以稱得上精良異常。
軍備充足,城防完備,人手充裕,人心可用,他沒有理由輸!
但真的被邢舉軍圍攻之後,他才恍然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烏丸校尉。
明明只是一個屬國校尉的邢舉,原本已經被田牧將軍消滅數萬大軍,其中不乏精銳的情況下,他居然再次匯聚十數萬大軍,並且團團圍住平郭縣城,開始了連續不斷的攻城作戰。
在這樣的高強度攻城中,他才第一次發現,相比於這些經過嚴密訓練的屬國軍,自己的家兵實際戰鬥力實在是太弱了。
作為地方豪強,田家家兵大多是二級兵種,只有不到二萬的三級士卒,數千四級士卒還都是之前專門送到燕鎮訓練得到。
而平郭縣城只是個普通的小型內陸城池,雖然他們家早已加高、加寬城牆,準備大量滾木、礌石,修建了成排的石制箭塔,並挖寬護城河,但畢竟缺乏頂級城防設施,困守孤城時,終究還是沒有那些異族狠辣。
而他們要面對的,可不止是數萬步弓兵的瘋狂圍攻。
平郭城西北有一條水流湍急的峽間大河,一側是高聳的山崖,另一側便是依河而建的城池,對於邢舉來說,從東、北城牆進攻是最簡單的選擇。
邢舉在遼東屬國,顯然是準備充足,他們行軍至平郭城下後,後軍馬車中已經有了大量雲梯構造,只是兩天時間,他們就砍伐樹木,完成了數百雲梯的打造,然後在第三天開始了攻城!
但這攻城之戰的開局卻與所有人想像的完全不同。
而最先出現在城外的,居然是被他們驅趕而來的百姓,這些百姓神情萎靡,背著麻袋、石塊,在敵人的驅趕下,只能亦步亦趨地走向城牆。
在震天的哭喊聲中,一旦有人走得慢了,就被背後的屬國士卒一刀砍死!
「給我沖,把護城河填了,否則你們都得死!」
一名武將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的城牆,對於他來說,無論這些漢人做什麼選擇,他想要填平護城河,進攻城池的打算,都沒人能阻止。
戰局剛一開始,就出現了如此狀況,即使是田檢也陷入了兩難之中。
城下的可都是他平郭縣的百姓,如果射殺他們,很可能導致軍心混亂,如果放著不管,他田家精心準備的護城河工事就會毀於一旦!
「家主,這裡面有城北劉家屯的百姓,他們經常來城裡交易毛皮,我認識他們,我們.該怎麼辦?」
「家主,讓他們再這樣走過來,我們的護城河就要被填平了啊。」
「不能殺人,這都是田家的百姓啊。」
聽著身後眾家將的嘈雜聲,田檢卻是緊閉雙眼,心思電轉。
「諸位,如果我們放任他們填平護城河,那麼如果他們爬上城牆,又做何選擇?如果他們把我們殺光了,禍及城內我們的父母妻兒,就是你們的選擇了?俗話說慈不掌兵,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無論是城下的百姓還是我們,都要有為平郭而死的覺悟,所以,就讓我們一起用自己的鮮血來保衛城池吧!」
田檢說完,便拿出腰間長弓,一箭射出,釘死了靠近護城河的一名百姓。
「兄弟們,用我們的鮮血,死戰!」
在他的激勵下,城上的部分家兵終於不再猶豫,而是取出弓箭,顫顫巍巍開始了射擊,但只要有人帶頭,城上的眾軍很快紛紛跟進,殺戮一旦開始,就無法挽回。
面對城上無情的攻擊,剛來到護城河前的百姓們除了大聲哭喊,竟然毫無辦法,只有邢舉等人面色依然冷漠,遼東人向來彪悍,他也沒想用這些百姓攻下城池,不過是一步閒棋而已,真正的戰鬥,這才真正開始!
兩軍弓箭手往來射箭,而在百姓之後,舉著巨盾的遼東軍也緊隨而來,有這些訓練有素的人加入,填埋速度迅速加快,戰爭很快進入真正的爭殺階段。
看著城下百姓們絕望的哭喊聲,田檢卻是心中一陣發狠,經此一戰,田家的聲望可能都會受到影響,也許他只能把自己全部綁到燕鎮的戰車上,只有走的更遠,才能掩蓋這次戰爭的影響。
田家,已經再無退路啊。
直到第二日,付出數千士卒、百姓傷亡的代價後,護城河終於被填出足夠的空間,遼東屬國軍終於抬著準備已久的雲梯抵近城牆,開始了攻城之戰。
參與攻城的是三級兵種為主,夾雜少量四級、五級兵的遼東屬國軍,在裝備、士氣、訓練以及戰鬥力上全面壓制了田家兵。
面對冒著密密麻麻的箭矢,毫不停歇攀登雲梯的敵軍,田家將士只能依靠城牆提供的地利,與他們瘋狂消耗。
如果是平地上正面決戰,也許田家軍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但在城牆之上,守城方天然就有極大的優勢。
遼東屬國軍即使等級高了一級,但仰攻城牆,面對密集的滾木、礌石,女牆邊捅來的精鐵長槍,以及林立箭塔上的弓箭,依然要付出足夠的代價。
只不過數倍兵力強行攻城之下,他們依然在穩定地衝上城池,斬殺守城之敵。
戰爭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純粹的消耗戰。
看著自己家族辛苦積累的軍隊就此消磨下去,田檢的心仿佛在滴血。
這可都是家族數代的積累啊。
在城池之下,一身戎裝的邢舉卻不太滿意。
自己兒子跑到沓氏,雖然帶著的都是精銳之軍,不過以他的水平,到底能守城幾天?
這個田檢依靠四五萬弱小的家兵,居然擋住自己這麼久,他們傷亡已經有上萬人了吧,只要再強攻兩天,城防一定會出現疏漏,那時候就是自己破城之日。
以此類比的話,自己兒子應該能抗十天半個月吧。
五萬精銳,不惜一切代價守城,還是守沓氏縣那樣的堅城,希望經過一次慘烈的戰役,兒子能有所成長吧。
不過他的準備可不止於此。
想到這裡,他冷聲道:「陳開山現在到哪裡了?預定之期已到,他的人呢?」
一名親兵低頭回應:「大人,陳將軍昨日的密信中說今天中午會抵達戰場,應該就是現在了。」
「嗯,再派人去催一下,今天一定要以他的人為主力,入夜之前拿下此城!」
「遵命!」
平郭縣北,連接汶縣和平郭的一條官道,從北向南蜿蜒在蓋馬山的溝谷之中。
這條官道穿越了無數河流溝谷,若是平時,總有許多商隊行進其中,往來貿易,但在這時候,卻一片靜悄悄的,如同無人之地一般。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遼東各大勢力開啟了激烈的戰爭,這場戰爭持續月余,官道兩旁的村鎮都被戰火波及,大多都被亂兵、賊匪劫掠燒殺,化為白地,殘存的百姓也都逃入深山之中,苟且偷生。
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任何行商的必要。
亂世之中,保命都成了奢望,更何談經營買賣?
不過在官道之中,依然有一支龐大的車隊在緩緩行駛中,從他們的旗幟上可以看出,這是某個官方勢力的隊伍。
在這支隊伍前後,有十幾支斥候隊散落各處,每個人都警覺地觀察著周圍的情勢,似乎在防範任何意外的發生。
當他們經過一處連綿的稀疏樹林時,一抹抹寒光猝然出現,竟然在一瞬間就把這些斥候斬殺當場,連他們的馬匹都被一拉一拽,徑直拉到了樹林中。
數人瞬間死亡,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這之後的幾個斥候隊也在悄無聲息之間,被一一抹殺。
沒過多久,這支懵懂無知的車隊終於來到樹林下方的官道上。
不知何時,一名隱藏在樹林中的女將彎弓搭箭,一箭射出,就將車隊前方的一個主將模樣的男子瞬殺當場。
當利箭射穿他的脖子,整個死屍跌落在地時,他旁邊的士卒們才反應過來,他們遭到了襲擊?
許多人當即發出警報:「有敵人,有敵人!」
但此時已經遲了,無數箭矢接連飛來,每一支都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將這些士卒射殺當場。
「混蛋,什麼人,敢搶老子的車隊?」
車隊之中,一個孔武有力的武將策馬衝出,眼睛一掃,便確定目標,拍馬向著女將所在處衝去,看他一身盔甲,戰馬雄駿的樣子,顯然是車隊的真正主將,而他身後嗷嗷叫著的都是他的親兵!
此將隱藏在車隊中央,在發現偷襲的敵人主將位置後,便毫不猶豫帶著麾下沖向敵將,打算來一波受襲反殺的戲碼。
突遭襲擊,此將竟然毫不在意,反而主動出戰,草原蠻將的霸道,可見一斑。
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襲擊他的根本不是什么小角色,而是田牧麾下最重要的武將,穆桂英!
「此將實力很強,動用弩機!」
兩人尚未交手,穆桂英已經發現此人的虛實,大聲令身邊的親衛拿出擘張弩,此時雙方的距離只有十幾步。
亂箭之中,無人可以逃避。
鋒利的弩箭疾射而出,如此近距離,百餘弩箭攢射,任他有三頭六臂,手中兵器舞動如風,也無法全部躲開,瞬間便有數箭射中目標,濺出一蓬鮮血。
與此同時,穆桂英的長槍已經如暴雨傾盆,緊隨而至。
在穆桂英面前,這個敵將雖然拼命廝殺,卻很快發現,自己堂堂王級猛將,竟然在這個女人身上占不到任何便宜,敵將依靠極度的靈活,竟然輕鬆躲過自己的多次致命一擊。
難道此人是王級武將?
在這驚怒之中,他才發現之前被弩箭射中的傷口,也在不停地流血,隨著時間流逝,他的體力越來越少,身體越發虛弱,已經陷入了必敗之局。
不能強殺敵人的話,他似乎已經敗了?
「混蛋啊,我阿六圖,怎麼可能死在這裡!」
此將發出一聲大吼,渾身氣息暴漲,手上力道更是加重幾分,向著穆桂英強壓而去,但這種靠蠻力全速劈砍,在她眼中簡直如同無物,她只是一個側身躲過,手中拿出一柄飛刀,在兩人錯身的瞬間,就插進了他的脖子。
鮮血飆出,在重重設計之下,兩人交手沒過多久,穆桂英便將敵人的王級蠻將陣斬當場!
從頭到尾,都是按照荀攸的計策,以穆桂英的靈覺發現敵軍的強敵,用弩箭集火,避實就虛緩慢消耗,再以飛刀之術完成斬首。
王級統帥的存在,即使是五虎級猛將,也難以遁形!
而她的武力也是完成此技的最大依仗。
突遭襲擊,即使是典韋這樣的絕世猛將都會被亂軍捅死,更何況被荀攸設計,以穆桂英這樣的王級武將為主的這場準備已久的襲殺?
好在這果然是個普通的蠻將,空有武力,特性一般,才沒有消耗太多,如果是特性稀有的名將,可不會這麼容易對付。
真正的名將,既不會隨便豬突形勢未明的敵人,也不會如此輕易被殺!
此將死後,他身後的親衛們才目瞪口呆地反應過來,並聽到穆桂英冷漠的聲音:「把這些敵兵全部殺了,糧草燒毀,不留活口。」
話音剛落,他冰冷的目光掃向這些敵騎,眼中一點感情也無,只有凌厲的槍影瞬息殺至。
在她身周不遠處,燕鎮獨有的狼騎兵也同時衝出山林,揮舞起鋒利的長矛,殺機畢露!
沒過多久,烈火便吞噬這些馬車,一個斥候抱拳匯報導:「穆將軍,這就是遼東屬國真正的運糧隊了,被我們燒毀的糧食足夠十五萬大軍半個月的消耗,比之前襲擊的那些糧隊的糧食多了四倍有餘。」
「好,這些烏丸人還真是狡詐,繼續北上,襲擊磨盤寨,他們一定還會有預備糧隊,把他們都找出來,全部摧毀。」
在穆桂英的帶領下,這支騎兵繼續北上,他們的任務是徹底斷絕敵人糧道,在這崇山峻岭之中,原本並不是騎兵展現斷糧能力之地,但狼騎兵偏偏可以無視山林,展現出全部的殺傷力。
而穆桂英作為統帥型武將,無論武力還是統帥能力,都值得信任。
能否讓邢舉軍知難而退,甚至擊破他們的主力,全靠糧道能否徹底斷絕!
穆桂英斷絕邢舉糧道之時,邢舉對此依然一無所知,在他看來,山高林密,自己又在各個關節處派兵把守,沒有人能突破自己的防禦,威脅自己的後方。
何況自己還安排了多個糧隊,虛虛實實,足以讓任何人頭疼。
他的準備已經完美至極!
在他的期待中,他等待許久的陳開山終於出現。
只見雲梯林立的平郭城下,原本是無數身穿輕甲的、半身甲的遼東屬國將士在蟻附攻城,這些將士雖然在等級上能壓制田檢麾下家兵,但爬上雲梯後,總會遇到數杆長槍連捅,大多都被刺殺當場,墜落在地。
而在這些依然焦灼的戰場中間,仍有數十架雲梯之上的一段城牆,在武將的帶領下,被屬國軍強行占據立足之地,與這些田家軍奮力廝殺。
一旦他們在城牆上站穩,雙方的交換比就開始急劇拉大,若非屬國軍原本都是騎馬打仗的草原人,步戰能力一般,這平郭城早已被徹底攻破。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喊殺聲,雙方在狹窄的城牆上往來衝殺,鮮血飛濺,如同地獄一般。
「守好箭塔,弓箭手繼續射擊,把這些蠻子都給我殺了!」
南城門上,田檢眼神冷漠,對於傷亡早已看得很淡,甚至已經逐漸麻木,自己還有一萬生力軍,以及家族培養的最後一批武將,只要箭塔這些關鍵節點還在自己手中,他就還有一戰之力。
不過很快,在東城牆外,一批衣著破爛的士卒緩緩出現,他們邁著緩慢而穩定的步伐,排列成整齊的隊列,從東北方的一條小路出現,並逐漸來到了城牆之下。
這是什麼玩意兒?
衣衫襤褸的,叫花子嗎?
還是又一批百姓,難道邢舉以為讓百姓們墊背,自己就會收手?
未免想的太簡單了!
正在他好奇之時,卻看到原本圍攻城牆的遼東屬國軍讓出了雲梯,竟然讓這些人攀爬城牆,在這一瞬間,一種危機感突兀出現,這是一種不可描述的直覺,仿佛在告訴他自己,如果讓這些奇怪的人爬上城牆,他田家就會萬劫不復。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田雷,帶上所有預備隊,上東、北城牆,注意那些叫花子軍,他們很危險!」
下意識地,田檢便大吼一聲,然後抽出腰間環首刀,帶著親衛向著距離他最近的一個雲梯走去。
當這些叫花子軍默默爬上雲梯,來到正在與田家軍廝殺的屬國軍身後時,許多田家軍還在愣神,這些百姓們怎麼敢爬上城牆,哪來的膽子?還是說敵人兵力已經耗盡,只能拿這種雜兵出戰了。
即使是屬國軍將士也呆呆地看著這些叫花子,臉上露出迷茫之色,顯然對這些人的來歷一無所知。
叫花子們卻沒有任何解釋,右手一挺,便抽出腰間環首刀,向著田家軍劈去。
這一刀看起來速度不快,但砸在田家兵兵器上,卻壓地兵器向下一沉,這是幾乎讓人脫手的巨力!
這個田家士卒面色一變,卻眼睜睜地看著環首刀毫無凝滯地一翻,在自己完全無力防備的情況下捅進自己胸口,然後慘死當場。
一切只發生在瞬間,只是一劈一刺,就依靠巨大的力量優勢,斬殺敵兵。
鮮血濺出,他旁邊的袍澤甚至無法理解,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這麼大麼?
而這一場景,同時出現在數十處戰團中,原本還能依靠人數優勢死守城牆的田家兵,突然發現這些叫花子能強勢殺人,甚至有身披數創,仍然抵死不退,死也要與自己同歸於盡。
他們面對的難道已經不是什麼屬國軍,而是來自朝廷的真正精銳士卒,才能如此碾壓他們?
在這種情況下,屬國軍占領範圍很快便被強勢推進數步。
如果是平原地形也就罷了,但現在他們面對的可是城牆爭奪戰,一堵城牆一共才有幾步寬?
再往後退,他們可能就要失去對城牆的掌控權!
就在這時候,田檢以及後備軍終於來到了一處戰團中,伴隨著他的高聲大吼:
「田家的將士們,這是我們的城池,城內都是我們的家人親友,戰士們,為了保衛我們的城池,殺啊!」
田檢的特性,對於出身自己家族所在地的軍隊,能在任何情況下強行振奮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