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十二虎符：西涼鐵騎

  右扶風，杜陽縣。

  因為十常侍賣官鬻爵，湊集軍費和供漢靈帝奢侈享受所需的錢財，搞得大漢各地郡縣官吏結構大變。

  雖然十常侍打算將有能力的官員調任邊疆，穩固邊防，但真到實際操作之時，很多時候還是以花費金銀多少來定論。

  具體到這杜陽縣，本來應該充任此縣縣令某個軍功縣尉，卻因為囊中羞澀，升職失敗，縣令之位終究落到了豪族手中。

  此時擔任杜陽縣令的正是本地豪族出身的孟明。

  在孟明甚至孟家看來，雖然只是一縣縣令，但有他們家族支持，很快就能完全掌握軍政大權，然後就可以把稅賦提前收個二十年。

  涼州、司隸現在依然處於戰亂之中，他們家族為了保境安民，相信百姓們會理解的，朝廷應該也沒時間在意這種小事。

  帶著這樣的念頭，孟明走馬上任，。

  過他還沒來得及享受縣令的權威，就遭遇了韓遂、馬騰之亂。

  杜陽縣城，在戰亂爆發的第一時間便被韓遂率領大軍四面合圍。

  無邊無際的叛軍組成十幾個攻城方陣，弓箭兵在城牆之下遠程壓制，步卒攀附著雲梯蟻附攻城，在他們連續三日不眠不休的攻擊下，小小縣城似乎隨時會被攻破。

  城牆之下，韓遂部下猛將任雙兩眼散出嗜血的光芒，大聲道：「杜陽縣令孟明，我們安西將軍只是為了誅殺十常侍，維護大漢朗朗乾坤、清明朝政，十常侍必然伏誅，你何必帶著整個城池陪葬，如果你們繼續負隅頑抗，一旦城破，所有人都要以謀逆罪，誅九族！」

  他身邊的親兵同時大喊起來。

  「城破之日，誅九族！」

  「投降不死，同扶大漢！」

  在他們的吵嚷之中，孟明卻一言不發，只是偷眼看著在他身前主持防禦的武將。

  我特麼也想投啊，但這不有人盯著我嗎？

  這位董卓將軍麾下的猛將，雖然脾氣不好，但確實調度有方，在他的指揮下，短時間內，杜陽縣應該可報無虞吧。

  可憐我花了這麼多銀子買了個縣令之位，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叛軍圍了城，如果就這麼失去城池，那之前的投入可都打了水漂啊。

  而且亂軍之中，能不能保命都不好說，我也太慘了吧？

  這位縣令不知道的是，被他視為守城支柱的這名武將，也正內心惴惴不安。

  為人豪爽大方、關愛將士的董將軍，一直是他最崇敬的大漢高級武官，身為董將軍帳下追隨時間最久的武將之一，他李蒙也一直有以死報效將軍、報效大漢的氣節。

  但最近經過連續的戰敗，他從涼州一直退到了司隸，如果此戰再次失敗，他很可能會被處以軍法斬首示眾！

  右扶風又是車騎將軍張溫的戰區，沒有董卓將軍的庇護，他還能留得一命嗎？

  經過三天的廝殺，他帶來的軍隊已經傷亡過半，許多部屬都被成建制地消滅，剩下的大都是老弱病殘，如果這些叛軍繼續進攻，官軍的支援再不趕來，他可能就只有自殺這一個選擇了。

  我李蒙是要縱橫天下的猛將，怎麼能死在這裡？

  正在此時，一聲鷹啼從天邊響起，李蒙一抬頭顱，看向了那隻雄鷹，那是董將軍的鷹信！

  鷹擊長空，迅捷如閃電一般，落入了城樓之上。

  沒過多久，李蒙就拿到了綁在鷹腿上的一封密信：

  我被馬騰糾纏，支援不及，速棄縣城，帶虎符回。

  看到這封信上的要求，李蒙吸了口氣，感到了無盡的絕望。

  在這種時刻，將軍的選擇居然是讓自己放棄城池，帶虎符回歸，如此的話，自己就成了漢軍中的罪人，那麼這半生的拼搏，就要被徹底抹滅了嗎？

  此時執掌平叛三軍的是車騎將軍張溫，以張將軍的性格，連續戰敗丟城失地的自己，就算有董將軍力保，估計也只能留下一命，現在的官職和財富都會被剝奪吧。

  張溫將軍又不來支援自己，只是下達了這冰冷的命令，這就是他的目的，殺雞儆猴嗎？

  隨手將紙條撕碎，李蒙握緊手中環首刀，大喝道：「諸軍，援軍馬上就會到來，拿出你們的勇氣，讓這些叛軍嘗嘗我們的厲害！」

  「援軍！援軍！」

  所有人發出震天大吼，如果援軍將要到來，他們就會成為這一戰的功臣！

  只有李蒙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陰影，他能做的就是帶著杜陽縣將士，血戰到底，與城池共存亡了。

  至於虎符、地位什麼都，都特麼的去死吧。

  「崔縣令，還請你命令城內的所有青壯上城牆，援兵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趕來，我們必須盡我們最大的能力來守城，如果我們堅持不下去，那麼全城人都要陪葬！」

  看著崔縣令戰戰兢兢地跑下城牆，去動員城內青壯，李蒙才回過頭來注視著下方。

  即使你們能攻下這座城，我也會讓你們付出足夠的代價。

  數天後，杜陽城下，於啟時跟隨長水騎兵來到此處，看著陷入一片戰火中的城池，他默然無語，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大哥，我們是不是來遲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問起了自己兄弟。

  身為十常侍最信任的謀士，於沙聽卻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而是說道：「根據我們的情報，守衛杜陽城的是董卓的一名部將，應該就是李蒙，沒想到他居然能堅持這麼久，倒是出乎我的預料了。」

  於啟時接口道：「我懂，大哥，這個人應該有一枚虎符，那我們現在就出兵？」

  「不用著急，李蒙阻擋叛軍這麼久，也是時候讓我們展示一下大漢西園八校的實力了。」

  聽到他的話，於啟時才咧了咧嘴，而在他身後，一個身材魁梧的猛將則看向遠方的城池和圍城之軍。

  終於再次有了戰鬥的機會，他等著一天已經很久了。

  小半天后，在他們身周的曠野上，超過五萬精銳騎兵奔騰而來，於啟時看著他們的戰旗，大聲吼道：「諸軍，中壘、虎賁、越騎、長水等軍已然全員到達，隨我出擊！」

  為了平叛，經過與大將軍何進商議，西園八校出動了四軍，加上中壘，一共五萬主力，來到了茫茫涼州，他們的目的是一戰擊破叛軍，維護大漢江山穩固。

  即使是在涼州，十萬衣甲精良、士氣旺盛的騎、車兵並排疾馳而出的場面，也並不常見。

  朝廷的精銳之軍發出震天吶喊，吼聲如雷，其勢如疾風烈火，向著叛軍侵襲而去。

  韓遂看到這些大漢援軍，也是驚了一下，朝廷居然敢把他們的底牌都拿出來？

  我韓遂何德何能！

  但這座杜陽城已經在被攻滅的關鍵時刻，他不可能放棄。

  「任雙，你帶湟中義從羌出戰，務必擋住敵軍，只要攻破城池，我們就完成了此戰的戰略任務。」

  五大三粗的任雙應諾一聲，便帶著身後數萬騎兵向著漢軍衝去。

  湟中義從羌，只有涼州羌地才能招募到的精銳羌騎，這些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全員武力極高，是一種極為罕見的中高階輕騎兵，其戰鬥力足以與西涼鐵騎短時間抗衡。

  「湟中義從，橫掃天下！」

  這些羌人精騎發出奇怪口音的喊殺聲，與長水等朝廷精騎轟然相撞。

  戰馬嘶鳴，鮮血瞬間染紅了大地。

  許多朝廷騎兵都是剛剛招募訓練，等級相比羌人大有不如，只能仗著裝備精良與敵人勉強對抗，但羌人一旦被鮮血刺激，他們的殺意便勃然爆發，武力猛漲，很快陷入對戰鬥的享受之中。

  「哈哈哈，漢人，不過如此！」

  許多羌將都放聲大笑，之前被韓遂嚴令一直不得參戰的他們，全都憋著一口氣，現在終於可以肆意發揮了。

  憑藉武力優勢，以及不怕死的戰鬥風格，這些羌人竟然能與朝廷精銳抗衡，想要擊敗他們，要麼拖到他們戰意平息，要麼就需要更多軍力包抄敵軍。

  顯然現在的戰場上，朝廷一方尚沒有充足的軍力，只能與敵人維持均勢，默默等待時間流逝，戰局發生變化之時。

  城牆之上，已經化為一個血人的李蒙，見到城池東面來援的精騎，已經熱淚盈眶，朝廷還記得我杜陽縣，我杜陽縣有救了！

  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他竟然跨前一步，再次斬殺兩個登上城牆的叛兵。

  在他的帶動下，所有守城之軍，甚至是青壯鄉勇們，都瘋狂殺向敵人，似乎看到了活著的希望。

  當長水騎和越騎包抄湟中義從羌騎之時，虎賁營和中壘騎兵卻直奔城池之下，在這個戰車和騎兵的奇怪組合衝擊下，本來在城池下列陣攻城的叛軍步弓兵，沒過多久便遭到了慘重的殺傷。

  對於大漢帝國僅有的這一支戰車兵來說，豬突步兵陣，簡直是最完美的戰場。

  在插滿長矛的戰車衝鋒下，這些步兵都滿臉絕望之色，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然後碾壓撕裂。

  在戰車值周，是瘋狂湧來的中壘騎兵。

  雖然中壘騎是新建之軍，但兵員大部分依然是六郡良家子，戰力彪悍，士氣旺盛，對付凌亂的步陣，勢不可擋！

  一個弓兵陣很快被漢軍衝散，許多弓兵四散逃走，完全不顧戰場形勢。

  這時候才顯示出韓遂的統帥能力之不足，雖然他自號安西將軍，卻沒有得到大漢認可，此時只是一個叛軍首領而已，身為鑽石級統帥的他，只能掌控十萬人馬。

  對於圍著杜陽城的十幾萬叛軍來說，他依然難以兼顧全軍。

  故而叛軍中許多步弓兵都只能由相應的武將統帥，武將一旦被殺或軍心動搖，就會導致自己部下的潰散。

  此時的於啟時，正在自己麾下猛將蕭摩柯的帶領下，統帥著自己的五千部下，瘋狂向著杜陽城衝擊。

  一個擋在他們身前的叛軍武將，甚至被蕭摩柯陣斬。

  「我乃蕭摩柯，逆賊去死！」

  斬殺敵將後，他更是氣勢暴漲，在敵陣中三進三出，直接殺到了城池之下。

  不知什麼時候，張溫也帶著麾下大軍趕來，韓遂看著越來越多的漢軍援兵，終於嘆了口氣，令部下撤出此城。

  可惜，如果能拿下杜陽城，就可以在此地紮下一個釘子了。

  一步失步步失啊。

  車騎將軍張溫來到此地，看著四位前來見禮的西園校尉，朗聲道：「幸會，諸位將軍，我需要在城內召開緊急軍議，以應對馬騰為首的那些叛軍！」

  一邊說著，他一邊四處掃視，補充道：「馬騰連續擊敗董卓軍，現在全靠皇甫將軍維持北線，而在這右扶風，也需要有人承擔罪責，以慰犧牲將士的在天之靈。」

  只不過張溫怎麼也沒想到，本來打算將董卓部將李蒙以軍法斬首的計劃，卻因為李蒙守住了杜陽城而破產。

  但更弔詭的是，李蒙居然在勝利之後神秘消失。

  杜陽縣東，中壘營駐地。

  李蒙從眩暈中醒來，卻看到一個白面無須的男子背對著他，似乎十分入神地看著牆上的地圖。

  而在他身邊，是兩個長相酷似的男子，正一臉冷漠地看著自己。

  其中一個人說道：「李蒙將軍，我是中壘軍司馬於啟時，這位是中常侍蹇碩大人，還不過來見禮？」

  蹇碩？這不是十常侍中的大人物麼。

  李蒙急忙爬了起來，慌忙道：「罪將李蒙，見過蹇碩大人，不知.」

  蹇碩的聲音幽幽傳來：「李將軍，現在張溫將軍正到處找你，聽說你連丟數城，導致涼州邊軍兵敗如山倒，可是犯了大罪啊。」

  一聽這話，李蒙頓時哭訴道：「蹇碩大人，罪將實在是力有未逮啊，韓遂部下軍隊何止十萬，我與他們連戰數場，內缺猛將，外無援兵，已經是到了山窮水盡之時啊。」

  一旁的於啟時卻是冷冷道：「現在張溫將軍和董卓將軍都打算將丟失涼州半壁江山的罪責推到你身上，你現在是百口莫辯了。」

  本來就陷入恐懼之中的李蒙，更加絕望，喃喃道：「董將軍要放棄我了嗎？」

  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於沙聽輕咳一聲，說道：「李將軍，現在你已經成為張溫等人的替罪羔羊，但蹇碩大人深知你拒敵有功，還保住了杜陽縣不失，只要你願意加入西園八校，我想，張讓大人會親自向陛下請命，保你一命，若是如此，你不但不會受到罪責，甚至有機會加官進爵？」

  聽到他的話，李蒙瞪大了眼睛，這，難道我不但不過被殺，還能有機會出人頭地，從此走向人生巔峰？

  這時蹇碩才扭過頭來，說道：「只要你忠於大漢，我們自然會保下你，何去何從，你自行決定吧。」

  此時的李蒙在他們壓迫下，已經不再只想著保命，而是開始追逐那條逐漸靠近自己的康莊大道。

  他迅速伏地道：「罪將李蒙，願獻上西涼鐵騎十二虎符之一，只要有這張虎符，就可以招募西涼鐵騎一萬！」

  一萬西涼鐵騎，似乎給了他莫大的信心，他的聲音更加鏗鏘有力，道：「從此以後，我願意成為蹇碩大人帳下一小卒！」

  看著跪地起誓的李蒙，蹇碩才微微一笑，果然，於沙聽的猜測是正確的，如此一來，自己就得到了一萬西涼鐵騎，手下實力又有增加。

  不虛此行啊。

  雖然大漢風雨飄搖，這場規模龐大的叛亂也給涼州造成了深重的災難，但一心維護大漢朝廷的十常侍、以及投靠他們的中壘軍司馬於啟時，卻在戰爭的間隙，得到了他們早就惦記著的一個目標。

  在他們看來，自身實力的增加，就是聖上實力的增加啊。

  亂世？

  作為大漢忠臣，真是太難了。

  花了這麼大功夫也不過是削弱了董卓的實力，想要誅殺他，看來還任重而道遠。

  但我們一定依靠亂世將那些危險分子一一剪除，將亂世給它掐滅！

  掐不滅，我們也要足夠的力量爭霸天下。

  於沙聽不自覺看向李蒙，該如何將他收入自己的麾下，也許就是下一階段的重要目標了。

  畢竟他和於啟時都依附於十常侍，而不是自任領主，雖然可以借著十常侍的勢力快速發展，都終究缺了一些根基。

  不過有舍有得，他一定能找到一條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