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四二章 人味

  陳仲仁面對曲風的槍口，毫無懼色：「收拾你都不用我動手，你信嗎？」

  話音剛落，跟著何東來一塊來的副官，面色慌張地跑進了休息室，話語結巴地說道：「何……何軍長，電話！」

  何東來猛然回頭，副官將電話遞到了他手裡。

  「餵？」

  「何東來，我是陳海。我他媽現在明跟你說了，總司令如果有任何安全問題，老子寧可背上土匪的罵名，也肯定把你們全家都弄死。」陳海態度堅決地吼道：「你心裡應該清楚，南滬城內你們沒勝算了，自己的鍋自己背著，千萬別連累無辜的人。」

  「我cnm，陳海，你這個無恥小人，」何東來氣的額頭青筋暴起：「你別以為你會有好結果！」

  「我兩個團馬上到司令部，你自己看著辦吧！」陳海扔下一句後，直接就掛斷了手機。

  何東來面色煞白地看著電話，還沒等反應過來之時，陳仲奇的副官也沖了進來，直接喊道：「川府的孟璽，在……在防區外面讓人喊話……陳總司令如果有任何安全問題，定誅罪首滿門。」

  屋內瞬間安靜，以陳仲奇為首的所有將官，此刻都已經很明白了，從司令部兵諫失敗的那一刻開始，眾人就已經沒有了掙扎的空間。

  南滬城被控制，你就是殺了陳仲仁，又能解決啥問題？人一死，不出十分鐘陳俊就能打進司令部，到時眾人依舊逃難厄難，並且……家族成員一定會被牽連進來。

  陳仲仁根本沒再理會曲風，只指著他們說道：「你們的問題，一會川府的人會和你們談，我不想多說了。」

  話音落，陳仲仁扭頭看向自己的親弟弟，低聲說道：「你跟我出來，我單獨和你說兩句話。」

  曲風端著槍，對著陳仲仁的腦袋吼道：「別他媽拿家裡人威脅我，老子不好，誰都不好！」

  陳仲仁伸手使勁兒拽了一把自己的弟弟，直接背對著曲風向外走，根本沒拿正眼瞧他。

  曲風的情緒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咬著牙，臉色煞白的就要衝著陳仲仁腿部射擊。

  「啪！」

  陳子輝一把攔住了曲風，瞪著眼珠子吼道：「別他媽衝動！」

  「不扣住他，我們都得死。」

  「人還在我們手裡，你他媽慌什麼？！先聽聽川府的人怎麼說。」陳子輝扯著對方的脖領子吼道：「你不會真想讓孟璽殺了你全家吧？你要沒了，誰能保護他們？他們能跑到哪兒去？！」

  曲風手掌哆嗦地端著槍，最終還是沒有扣動扳機。

  ……

  走廊內，陳仲仁稍稍沉默了一會後，低聲說道：「……在政治上，我已經失敗了，也對不起你們這些將領，但……但我不想搞到最後，落得個同族自相殘殺的下場。我能容你，小俊和川府定不能容你。老二，我放你走……帶著小峰……走得遠遠的吧。」

  陳仲奇聽到這話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大哥。

  「剛才你在屋內，最終不也沒有拿槍對著我的腦袋嗎？」陳仲仁看著他說道：「我信你說的，我信你只想勸諫……老二，一切都結束了。」

  陳仲奇聽到這話，臉上已是滿面淚痕，他沉默半晌，聲音沙啞地說道：「……你……你保重吧！」

  說完，陳仲奇果斷邁步離去，他知道這是自己唯一離去的機會。

  「不要去老周那兒，他們長不了，我也沒能力放你第二回了。」陳仲仁看著他的背影喊道。

  陳仲奇停頓一下，順著走廊帶著副官等人，快步消失。

  陳仲仁望著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心裡非常清楚，這可能是兄弟二人的最後一面了。不管陳仲奇是流亡海外，還是跑到哪個犄角旮旯，他們這輩子……想必是沒機會再見了。

  或許是因為陳仲奇剛才在休息室內，始終沒有用過線的方式，去逼迫陳仲仁下野，所以後者覺得二人還有兄弟之情，這才放了他一碼。

  也或許是陳仲仁徹底放下了。

  何為放下？

  如果陳仲仁還想繼續當陳系的掌舵人，三軍總司令，那他必不可能放叛軍離去，給自己留下隱患。甚至哪怕為了以儆效尤，給予其他人警示，最終也會舉起屠刀，把兵諫之人殺個乾淨。

  但他此刻的做法卻證明，他是放棄了，不想爭了，也不想折騰了，所以心裡沒了帝王氣，卻多了濃重的人味兒。

  他不想看到自己的骨肉兄弟，今晚兵敗身死，更不想讓侄子殺叔叔的戲碼，上演在自己的面前。

  ……

  十分鐘後，孟璽帶人進入司令部，面見了何東來，陳子輝，以及曲風等一眾反叛將領。

  陳仲仁呆愣地坐在休息室內，孤身一人，看著無比落寞。

  「投降，不用死；爭下去，全得死。」孟璽簡潔地看著眾人說道。

  「我們憑什麼信你？」何東來問。

  「你還有別的選擇嗎？」孟璽插手看著他：「你不會認為川軍會因為陳總司令，而對南滬戰場有所妥協吧？你不談，我們就打進來。別說你挾持的是陳系的政治首腦了，不論是紀元年前，還是紀元年後，你見過有幾個悍匪綁架了人質，最終能夠成功脫逃的？」

  眾人沉默。

  「和平解放南滬，你們有不死的理由。但真打起來，造成大量傷亡，那誰能護住你們？」孟璽再次說道：「……我求求你們了，給南滬民眾和士兵一條活路吧，也算是你們作為華人，無形中支援了北風口戰場。」

  大傢伙低著頭，一言不發。

  「如果你們不信我說的，那我可以讓秦總司令，親自和你們通話。」孟璽補充道。

  五分鐘後，秦禹在電話內跟陳子輝，何東來進行了通話。

  ……

  半小時後。

  陳仲仁正式通電三大區，宣布自己下野，同時陳系對外宣布，陳俊將接受總司令的職位。

  陳系第一先遣軍所有將領，宣布解除軍事作戰狀態，聽從陳俊調令。

  至此，南滬兵變結束。

  陳俊率領自己的警衛隊進駐了司令部，面見了自己的父親。

  「……陳系以後就交給你了，」陳仲仁很坦然地說道：「我去川府當寓公。」

  陳俊看著他，無言以對。

  陳仲仁對自己的結果非常清楚，他不可能再擁有無限制的人身自由了，川府的某個公寓，就是他後半輩子的養老場所，而這個結果也是他兒子拿命換來的。

  陳俊見完父親後，離開休息室，面無表情的衝著參謀長說道：「他沒什麼地方可以去，動用一切關係，在水路上找他。」

  「知道了！」

  ……

  陳仲仁下野的消息傳遍了三大區。

  許漢城躺在床上，目光呆滯地呢喃了一句：「陳仲仁啊，陳仲仁！你臨下台了，都得坑我們一下。你他媽的不想幹了，你倒是早說啊！你早說了，老子的九江也不至於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