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2023-09-04 22:39:56 作者: 方棗
    石征這才走到她身旁的另一張沙發椅坐下,嘴角帶著笑意對她說:「到底怎麼了?有什麼話非得把我喊到身邊來說?」

    友摯斜他一眼:「沒什麼話就不能把你喊到我身邊了?」

    真是怕了她!石征笑著搖了搖頭。

    見他這樣子,友摯覺得頗為受用。她開口道:「跟我說說你的過去唄。」

    石征停頓了下,扭過臉來看她:「你想聽什麼?」

    想到剛才他說在部隊的時候要長途行/軍,友摯問:「你以前當過兵?」

    石征「唔」了聲,「是這樣沒錯。」

    「在哪兒當的兵?」友摯問。

    「新疆。」

    「跑那麼遠?」友摯略有些吃驚,「你怎麼會跑去那麼遠的地方當兵?」

    石征摸出煙盒來沖友摯道:「可以嗎?」

    正有求於人,哪有不可以的道理。友摯狗腿道:「抽吧抽吧。我給你點火。」

    說完,從他手上搶過打火機,「吧嗒」一下蹭開。

    見她難得這樣積極,石征低笑了聲,嘴裡咬著香菸湊過去。

    「我是大學畢業的時候自己申請去的新疆。」吐出一口煙後,石征說道。

    他記得當時被分配到最偏遠的邊防一線。

    偏遠到什麼程度呢?

    無人區,不通任何快遞郵政,手機信號自己發,經常停電停水,年平均溫度零下二十多度。大雪封山的時候,小半年都沒有物資送上來。沒有新鮮蔬菜,每天只有土豆、蘿蔔、白菜輪換著吃。

    見他只說了一句就不再吭聲,友摯忍不住去搖他的胳膊,一面撒嬌道:「給我說說唄。」

    石征被她搖得手上菸灰直往下掉,「誒誒,我的煙……」他把落到袖子上的菸灰掃去,低聲道,「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友摯不依:「可我想聽。」說完,又要開始新一輪的搖晃*。

    石征忙護著手頭的香菸:「好好,我說!我說!你別再搖我了。」

    他指間夾著香菸,反過去用拇指的指背蹭了蹭額角:「讓我想想啊,該從哪兒跟你說起……」

    「沿著國道上山,路邊開滿了紅柳花。從天城0km開始,越過數百個達坂跨上4000m以上的地方就到了我們部/隊所在的營地。」石征這樣說道,「我記得剛去的時候我們人多,全程擠在東風的破車廂里,同行的兄弟嘴唇都凍得發紫,我對面的兄弟一直在按太陽穴,指甲都摳進肉里了。一到地方,我就向我的指導員報到。我的指導員是個湖北人,比我大十歲。我記得到部隊的那天,剛好是中秋節,指導員還給了我兩塊月餅。他是一個特別嚴謹篤實的人,很懂戰略,還有軍事。」

    友摯:「那月餅啥味道的,你還記得不?」

    石征:「……」

    被他一個眼風涼涼掃到,友摯攤手:「額,當我沒問!你繼續往下說!」

    石征理了理思緒,其實他說的很鬆散,基本是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我們在山上的時候,每天只發電兩小時,手機信號是每天早上10點開始有,到中午12點就沒有了。冬天的時候,每天都是十級以上大風。最低氣溫低於零下20度,最高氣溫也在冰點以外。拉練的時候,晚上徒步走十幾公里,那滋味差點就要給跪下了。你知道嗎?在高原上拉練,和內地有所不同,相當於我們平時的負重40公斤。再加上夜間天氣極其寒冷,這對所有人都是一種考驗。」

    「你知道在高原,我們最怕的是什麼嗎?」石征問友摯。

    「最怕什麼?」友摯翻了翻眼皮,「狼?還是狼?」

    「……」石征無語死,「你這個笑話講得可真冷啊。」

    友摯摸了摸鼻子,她插科打諢還不是為了博君一笑。如今言歸正傳,她追問道:「你還沒說,在高原你們最怕的是什麼?」

    「寂寞。」石征緩緩吐出一個煙圈,「我們營地範圍內有一片湖。沒事幹的時候,我就坐在湖邊,一坐就可以坐好幾個小時。記錄每天當中,湖水變幻的顏色。有時候對著湖水吹口琴吹到嗓子發乾。我記得有一回半夜我睡不著覺的時候,曾坐在湖邊數星星。你絕對想像不到,在幾千米海拔的地方看星星是一種怎樣的體會。那些星星真的好象會眨眼睛一樣。有一天半夜,我數到了1000顆星星。」

    聽他說到當地自然條件如此惡劣,友摯心中不解:「那裡條件這麼差,可你為什麼還要跑到那裡去當兵呢?」

    石征就著手上的煙深深吸了一口,他沒有說話。

    知他心中必然有什麼隱結,友摯沒有再追問。她轉了話題:「你會吹口琴?」這樣樂器在她的印象里,是一件十分古舊的東西,沒想到石征竟然會喜歡它。

    石征「恩」了聲。

    「吹得好不好聽?」友摯好奇。

    「還行吧。改天,我吹給你聽聽。」說完,石征將煙梗掐滅在菸灰缸里。

    他視線一轉,掃到友摯架在椅背上的白嫩腳丫,他說,「行了,天也聊過了,你腳上的泡也該拆線了。」

    第十章 /14

    《鮮花入斂師》

    人,終有一死。

    同往常一樣,尤天黑戴上帽子、口罩和手套進入殯儀館化妝間。

    聽說,裡頭停放的這位是本市某個大人物最疼愛的孫女。

    從一早出殯,天蒙蒙亮起,便有高轎陸續駛來。到了八點多,殯儀館的門口就已經被一水兒的豪車小轎占得滿滿當當。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