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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2:31:33 作者: 沈中魚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你的被雪壓著的草蓋的墳墓,
你的關閉了的故居檐頭的枯死的瓦菲,
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園地,
你的門前的長了青苔的石椅,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井以回過神來,自嘲地笑了笑。
凌鴻軒將她送到車站,眼睜睜見著她上了公交車才發動跑車離開。一輛鮮紅色的豪車出現在車站,還引起了一陣小騷動,有幾個人拿出手機在錄視頻。
凌鴻軒戴上墨鏡從車站離開。
井以坐上公交車,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公交車開得不算快,風吹到臉上頗為舒服,至少比凌鴻軒跑車上吹的風舒服,他車開得太快,井以臉都吹麻了。
井以戴上耳機,表情有點深沉地將頭抵上玻璃窗,沉默地看著外面的景色。
井以在網上看過一個博主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找一輛大巴繞著城市轉兩圈,這樣心情就會慢慢好起來。
「咚、咚、咚……」
沒過幾分鐘,井以就面無表情地把頭抬了起來,她的頭隨著大巴的顛簸,一下下撞在窗戶上,讓她心裡實在沒了憂傷的心思。
電話鈴聲響起來,井以拿出手機,是阿婆打來的電話,她接通電話,聲音清脆地喊了一聲:「阿婆。」
井婆婆的聲音從電話那段傳過來,她年紀雖然早已算不上年輕,但是聲音里依舊給人一種很樂觀的感覺,是個很愛笑的老人。
在井以看來,阿婆和凌家老太太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井婆婆在電話那頭說:「囡囡,什麼時候回家來啊?我和李爺爺一起來買鴨子了,等你回來,阿婆給你做你最喜歡的啤酒鴨。」
「好啊,阿婆,我……大概一周以後就能回去了。」一聽到井婆婆的聲音,井以就笑起來,笑著笑著,隱隱覺得不對勁,她有點遲疑地問:「阿婆,我怎麼聽著你那邊不像是鴨子在叫呢?」
井婆婆那邊的聲音頗為混亂,間斷著傳過來「該啊~該啊~該啊~」的叫聲,井以聽著不像鴨子,倒像是大鵝在叫……
不知道井婆婆回頭看見了什麼,井以在這邊聽見了她驟然拔高的語調:「啊呀,老李,這是鵝呀,你逮它不怕被擰嗎?沒被大鵝擰到吧……去去去,真來擰人了。」
井婆婆開飯之前總會單獨給井以盛出屬於她的一小碗,僅僅是聽到她的聲音,井以就仿佛看到了井婆婆做完飯拍拍圍裙,掃去炭灰的樣子。
井以摸著自己鼻樑,隔著電話低低地笑起來,井婆婆的聲音還在耳畔,「囡囡呀,阿婆先掛了,回來的時候記得給阿婆打電話。」
跟井婆婆打完電話的井以心情好了起來,她從大巴上走下去,走進一家銀行,打算看看凌鴻軒給的卡里有多少錢。
儘管已經在心裡給自己做了心理準備,但是當她看到卡里有一百萬的時候,還是覺得很不真實,井以有些魂不守舍地走出銀行,一邊走一邊給徐良科打了一個視頻電話,徐良科正在他們那個破舊倉庫里反覆調整吉他,他將琴弦繃緊,反覆彈了幾遍才滿意。
他身後聲音比井婆婆那邊還要混亂,像是有人在打牌,煙霧繚繞的,說不定到底抽了多少煙。徐良科一頭半長的捲髮,染成白金色,隨意地紮成丸子頭束在腦後,胳膊上的花色紋身從手腕一直蔓延到肩膀,然後隱藏在他身上那件半舊的老頭衫下。
「阿以,」徐良科看上去對她突然打來電話這件事有點驚訝,「什麼時候回來啊?」
「快了,過幾天就能回去了,」井以將手伸進口袋,摸出那張卡,「小科,我搞到錢了。」
他身後打著撲克的幾人聽到她說話的聲音,都擠過來,在鏡頭前面喊著要她回來一起打牌。
徐良科拿著手機從他們身邊掙扎出來,有點不可置信地追問:「我靠,還得是你啊阿以,不過你哪來的錢?」
徐良科看上去沒個正經,像個玩世不恭的老油條,但實際上他比井以還要小一個月,紋身和燙頭都是高考完了才去搞的。
井以把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湊到嘴邊,手裡沒有煙,卻做了一個猛吸菸的動作,深沉地嘆口氣,淡淡地說:「出賣自尊換來的。」
井以今天之所以願意去凌家,就是為了這筆錢。如果不是老太太非要她改姓,井以其實很願意在凌家扮演一個乖孩子。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在井以看來,其實自己修行也不夠,所以戲才沒演下來。
但是現在想著銀行卡里的錢,想著那六個零,井以不得不承認,剛才自己聲音有點大了。
徐良科慢慢皺起眉頭,有點擔心的樣子,很委婉地對井以說:「阿以,你可……千萬別走上歪路啊,錢不急,我們上個視頻已經火了,接下來肯定能賺到錢的。」
井以臉上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你想哪去了,錢是白嫖來的嘿嘿。」
「總之,錢的問題終於解決了。」井以卸下了心頭的擔子,走路都輕快起來,簡直是蹦蹦跳跳地在走路,少見的有了點孩子氣。
「那行,」徐良科看她不像是在硬撐,「視頻庫存也不多了,我想著趁我們樂隊現在有還熱度,多錄幾條……所以阿以,我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