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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2:43:00 作者: 擼貓客
據諾亞事後回憶,當時理察和李兩個人為了不摔跤在那勾肩搭背,姿勢頗為笨拙,他看著擔心,還特地跑到小船邊上伸長鼻子去接。
總算站穩了腳跟後,兩人做了一個情況評估,發現斷牙母象不在,亞賈伊拉和贊塔也比較平靜,認為可以開展工作,但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天在給護衛隊沖業績的壓根就不是陌生成員,也不是帶崽母象,而是脫韁的阿蒂拉。
當這頭年輕母象格外嘹亮的聲音在空地上響起,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小跑上來做「歡迎儀式」時,理察和李已經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了;
當站得比較靠前的亞賈伊拉從鼻子裡不滿地噴出一口氣來,旋即把女兒賈思麗往跟前摟了摟,好像擔心有什麼意外會發生時,理察和李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目光;
當他們終於轉過頭去,正對上阿蒂拉那混合著好奇心、表現欲和決勝精神的眼神時,兩人果斷拋下瓦納福克和醫療箱,起身進入了倒退姿態。
開玩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過去數年照看象群的經歷讓他們看清了每一頭小象的本色,阿蒂拉平時還行,可一旦敞開了搞事情,那天當班的保育員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豎著進來橫著出去」——累到後悔自己沒去當幼教。
此時的安瀾還在給斷牙母象做思想工作,告訴它瓦納福克需要得到更好的治療,嚎兩嗓子也是正常的云云,壓根沒想到外面正在「生死時速」。
等她聽到異動殺出樹林的時候,阿蒂拉都已經在撲棱耳朵作勢威嚇了。
大概還知道這是「演習」,它沒有亂揮鼻子,饒是如此,因為退得太艱難,李已經被軟泥灘捲走了一隻低幫套鞋,理察更是摔了個屁股蹲。
安瀾:「……」
她看看諾亞,諾亞看看她。
那意思很明白——在作夭,攔了,沒攔住。
安瀾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特別是看到阿蒂拉嚇唬完人還喜氣洋洋地扇著耳朵往回走,一副自己把保護任務完成得特別好、全然忘了頭象囑託過什麼的樣子,恨不得上去就朝它腦門邦邦來兩下。
理察和李反應過來大象在玩之後倒是坐在那裡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李甚至還想掏手機給同事拍丑照。他們重新回到崗位上,做完檢查,臨走前才板著臉,一人給了阿蒂拉一通說教。
安瀾就沒那麼溫和了。
那天晚上,她先是把阿蒂拉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轉頭就剝奪了它四處撒歡的權利,要求斷牙母象加快授課進度,改魔鬼課程為地獄特訓,用最大力氣壓榨這頭有點進度就想搞事的皮實母象。
還真別說——地獄特訓竟然該死的有效。
斷牙母象不愧是接受過系統課程也見多識廣的大前輩,它一旦擺出教導主任的模樣,阿蒂拉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連同期蹭課的諾亞也要抖三抖,做夢都在大象電台里做閱讀理解。
而有了他們的「艱苦奮鬥」,象群察覺並防備危機的能力再度有了質的飛升,安瀾也可以把部分精力從這一頭抽出,多去護林員出沒的地方轉轉,多去同遊客互動、同保育員共度時光了。
這是她的老本行,放鬆身心,且回報不斐。
四月中旬,護林員在閒聊中帶來了一則壞消息。
說是前兩天晚上,有同事在西北角聽到了槍聲,隨後一個由五名成員組成的長牙象家族宣告覆沒。很顯然,經過去年一整年的混亂局面,當外界呼籲加強象牙管控的風潮再次過去時,大型盜獵團體又開始肆無忌憚地在三角洲里活動了。
看得出來,槍聲讓他們極度不安。
對動物保護者而言,排查陷阱、填埋坑洞、隔離有毒水源……無論如何都比對槍要安全,更何況,槍聲大作往往意味著更多家族的毀滅,也意味著動物保護勢力在「上游博弈」中的落敗。
這一點,護林員群體知道,達拉加營地也知道。
基普加各夫婦難得地來探望了二代象群,威爾看起來病得更重了,對這場動盪的直觀感受肯定讓他很不好過——這段時間又有三頭孤兒小象被送往了營地,全部三頭都是在濕地內救護的。
至於保育員們……
給小象佩戴的定位項圈本來就不那麼牢固,因為它們長得快、要定期更換,而且小傢伙們比較活潑,太緊了容易卡死在各種地方。
某次,賈思麗抱怨自己脊背疼痛,亞賈伊拉於是用蠻力扯掉了它的項圈,那天理察和李竟然連夜趕到了濕地深處,靠近時嘴裡還喃喃自語著「謝天謝地」,顯然是害怕小象已經遭遇了不測。
安瀾理解他們的擔憂,她自己也憂心忡忡——
二代象群是活動區域相對固定的群體,而且在社交平台上以「人類傷害的倖存者」聞名,難保不會有故意發動針對性襲擊的團體。
陷阱,她可以排查,還有護林員在排查;毒藥,她和諾亞有著相當充足的經驗與知識儲備,不至於錯過水源地邊上其他動物死去的徵兆。
但是子彈?
無論怎樣防備都不敢說萬無一失。
雖然有些冷血,但對野生動物來說,最終也只能寄希望於以其他個體的遭殃來保護自己家族的安全,這是當初她認為大型象群總歸比小型象群單體存活概率更高的原因,也是她最終做出惹不起總躲得起、少在開闊水域活動這個決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