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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2:43:00 作者: 擼貓客
「你的意思是,先後有兩頭小象一起攻擊了你?」聽到這些話,威爾看起來心煩意亂,「讓我再確定一下,你說的是這兩頭小象?」
我不能責怪他頗為狐疑的語氣。
如果說迪倫指出的只有塔姆,在場的保育員們應該會半信半疑,但要說達達跟著塔姆一起發動了襲擊,就是件無論如何都不太可信的事了。
被提及的小母象還站在籠門附近。
大約是意識到自己正在被議論,她往柵欄這裡走了一點,眼睛裡帶著點可以被解讀的困惑,仿佛還有一點……失望?通常來說,達達只有在沒做成什麼事的時候才會有這種垂眼動作。上一次看到這麼失落的神情,還是在她試圖幫助工作人員搬運貨箱卻遭到制止的時候。
為了安撫她的情緒,阿斯瑪向柵欄伸了伸手。達達輕車熟路地把鼻子從柵欄的縫隙里探出來,先是嗅聞了一會兒,然後溫柔地搭上了保育員的小臂。我不受控制地注意到:迪倫對這個探鼻子的動作毫無反應,甚至連瞳孔都沒有收縮一下。
他真的受到過襲擊嗎?
現在恐怕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探明真相。
我們調取了第三圈舍外面的錄像,不幸的是,只有一個機位拍到了當時的場景,幸運的是,攝像頭把清晨發生的一切照得非常清楚,清楚到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怒火中燒。
出現在畫面中的迪倫手上抱著成捆的苜蓿草。
第三圈舍里只有達達主要靠草料補充能量,無論是哪個當班保育員偷懶把這項工作交給了迪倫,一定都沒講清楚該怎樣做,而且還交出了鑰匙,因為迪倫壓根沒像以往那些新手保育員一樣看準位置直接往裡拋,而是直接打開了圈舍的邊門。
邊門被打開後,達達率先走了過去。從畫面上看,它沒有表現出進攻的意圖,但在它移動之後,其他五頭小象也順理成章地跟著移動了,旋即,塔姆抬起鼻子,扇動耳朵,開始往前暴沖。
沒有人能在一頭快速逼近的非洲象跟前保持冷靜,即使那只是一頭兩歲大的小象——大型家養貓的踩奶活動都可以踩斷人類的肋骨,被一頭小牛大的象崽實打實撞上,恐怕當場就會因為骨折和內出血躺進醫院。
畫面上的迪倫有幾秒鐘都沒有動作,似乎是被嚇得呆若木雞,緊接著就又幹了一件違反員工手冊的事:在塔姆衝到跟前停下腳步時,他沒有按流程自救,而是把東西一丟,轉身就跑。
這個舉動毫不意外地引出了塔姆的攻擊欲。
小公象追著迪倫跑了一段距離,但就在他快要衝進過道的時候,達達好像終於意識到這名工作人員並不是按照規定來把它們放出圈舍的,於是也往前追了幾步,和聽命而動的阿拉法特和阿蒂拉一起把殺氣騰騰的塔姆攔了下來,擋回了圈舍里。隨後,姍姍來遲的當班保育員關上了籠門。
看完監控,阿斯瑪的臉色非常難看,作為當天的保育員領班,她認為自己對組員的懈怠和偷懶行為負有責任;作為營地的主要負責人,威爾和我當然也難辭其咎。這件事讓我們意識到,必須在營地里制定更加嚴格的接觸規範。
我們向迪倫表達了慰問,隨後便辭退了他和另一名對小象、對自己、對同事的安全都不負責任的保育員,並且要求其他雇員重新學習員工手冊。
當時我們誰都沒想過這件違規操作引起的事故會在一些勢力的推動下引來曠日持久的官司,因為我們都被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困擾著:
象群為什麼會想離開圈舍。
換句話說,達達為什麼想離開圈舍。
所有雇員都知道,第三圈舍對「頭象」言聽計從。
在剛剛合籠的時候,這些小象們會整夜不睡覺,孤僻點的自己找樂子,社交點的忙著跟同伴玩耍。我們本打算像對待前幾批小象一樣把它們重新分開,推後正式的合籠時間,但不知道達達做了什麼,在被分開之前,它們學會了晚上要保持安靜的道理,一到點就排著隊乖乖睡覺。
同樣的事還發生在分發物資的場合。因為這批幼崽年紀還小,天氣冷時營地要給它們準備毛毯,下雨的時候還要準備雨披。小象們已經具備了自己的審美,每每要上演你爭我搶、掀同伴毯子和雨披的大戲,最後也是達達把它們彈壓下來。
視頻拍得清楚明白,從一開始就是她在往邊門靠攏,其他小象,包括塔姆,都只是聽從了「頭象」的指引。小公象隨後的發難,除了嗅到陌生氣味和看到逃跑的人這兩個原因之外,很難說有沒有迪倫擋住了「頭象」去路這一條的加成。
「會不會是急著拿食物呢?」一名保育員說。
「總不可能是想出逃吧。」另一名保育員提出。
「她可能只是準備去軟放歸區。」阿斯瑪為我們的小象辯護,「到營地以後,決定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合籠、什麼時候改變環境的都是帶著鑰匙的人,迪倫帶著鑰匙,還打開了籠門,過道直通軟放歸區,她這樣走合情合理。」
按照營地的計劃,第三圈舍現在的主要任務是認認環境、認認同類、認認可以吃的食物,還沒到長期逗留在軟放歸區的時候,可小象們不知道呀。再說,為了確保離職後小象不至於過分傷心,也為了避免聯繫過於深厚妨礙野化進程,保育員們總是在輪班,把鑰匙和食物當做辨認當班保育員的主要途徑也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