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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2:43:00 作者: 擼貓客
安瀾總覺得這是一種惡性循環——
壞女孩脾氣暴躁,哪怕受到最低等級的冒犯都會給出最高等級的防禦反應,氏族裡多數成員都被狠狠地教訓過。打不過它這隻母獸,當然要拿幼崽開刀。連幼崽都保護不了,它就會更加暴躁。
不過怎麼說呢?
唏噓歸唏噓,對安瀾來說肯定是現狀最好。
要是有幼崽需要看護、教導,壞女孩根本沒可能容忍她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更別說蹲點上去蹭飯了,怕不是頭天就會被從頭到尾開幾個洞,成為一隻真正的「斑」鬣狗。
雨季末期,角馬家族開始沿河活動,從鋪散狀態改為密集分布狀態,為即將到來的大遷徙做準備。新生幼崽基本都斷奶了,活動範圍本來就大,又因為同類太多偶爾會出現找不到母親的情況,留給掠食者的捕殺機會成倍增加。
安瀾看了三個月紅牙血爪,自己身上的肌肉早就都在發癢了,想著反正是白給的機會,便挑了幾隻容易拖倒的目標去小試牛刀。
結果當然是失敗居多。運氣好時也不過是堪堪嘗到血腥味。她知道亞成年斑鬣狗頭骨還沒發育完全,因此並不氣餒,反而覺得咬到就是有進步。
那天壞女孩就在稍微遠些的地方駐足觀看,看著看著就失去了興趣,甩甩尾巴走到河邊去喝水。不過那天晚些時候它在狩獵時做了幾個多餘的拉拽,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她失誤的回應。
安瀾就當是了。
最近這位暴君對她確實寬容了許多。
不過要說態度,壞女孩對其他掠食者還更寬容。
安瀾曾經目擊過一場很有意思的相遇,當時壞女孩剛剛殺死一隻斑馬駒,正在埋頭苦吃,從遠處忽然走來一頭飢腸轆轆的花豹。壞女孩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並沒有多餘的動作。
仿佛在無聲中達成了什麼默契,花豹平靜地走到獵物邊上,抱著沒被叨住的一頭開始吃飯,旋即平靜而不失友善地同競爭者分道揚鑣。
這是一個讓人很難理解的現象。
或許雙方都覺得打起來容易受傷,既然食物夠分,就不值得在雨季大打出手;或許雙方都擔心戰鬥時發出的吼叫聲會招來第三方,最後誰都沒法填飽肚子;或許它們曾經碰過面,是有跨種族合作關係的罕見個體……
安瀾猜不中壞女孩的心思。
只是一想到這位暴君在面對同氏族成員時習慣高壓逼迫,在面對其他動物時又收斂了殺心,她這個常常被逼迫、最近才翻身的對象實在是很想仰天長嘆、無語凝噎。
回家之後安瀾還和母親說起了這件事。
那時母親正在給她清理皮毛,因為打結的毛髮被倒刺勾住,舌頭伸得老長,脖子抬得老高,等到把毛都理順之後它才開始傳授自己的心得體會。
安瀾總結了一下,大概就是雨季食物充足,花豹只是競爭者,打得過但沒必要打,但是在群內鬥爭時不表現出強硬,反而對低位者退讓,其他氏族成員,哪怕是被讓的那個,都會嗅到頹勢。
「嗅到頹勢」,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
然而讓安瀾沒想到的是,僅僅只過了半個月,她便親身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嗅到頹勢」。
巨變是從某個平凡的午後開始的。
那天上午下了一場傾盆大雨,土地吸飽了水分,高處泥濘不堪,低處積起了大大小小的水窪,供給觀光車行使的土路更是直接變成了小河。
下午開太陽之後,女王呼喊盟臣外出覓食,王室小團體、部分低位者和新長起來的亞成年也跟在了後邊,雄赳赳氣昂昂地朝著獵場進發。
按說十二、三頭斑鬣狗追殺犀牛都有勝算,殺只大羚羊、斑馬哪怕有母象看護的小象都應該是輕輕鬆鬆,然而那天狩獵隊回歸時有三名成員身上帶了傷,其中就包括女王。
安瀾看著它一瘸一拐地走回公共巢穴,一條後腿完全無法用力,大腿上被戳出了一個豁口,粉紅色的肉直接掛在外面,血倒是已經不流了。
說實話,這種傷口很眼熟,太眼熟了,以至於她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是非洲水牛的傑作,甚至可以想像牛角是從哪個方位刺入,又是怎樣向外拉、怎樣把血肉鉤出來的。
沒有選擇更近的角馬獵場,而是跑去圍殺了水牛,怎麼想都和身後帶著的王室小團體及亞成年脫不了關係,畢竟狩獵技巧需要磨礪,三歲身體發育完全,正是漲經驗的時候。
這一波怎麼說呢?
虧是有點虧,但也沒有特別虧。
斑鬣狗的生命力是公認的頑強,而且還是群居動物,再怎麼內鬥,普通成員——只要不是特別受排擠的——在雨季食物富足時都能撿口飯吃,女王這個級別的成員更不會有餓肚子的機會,除非倒大霉傷口感染,否則慢慢養著就能養回來。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真倒霉時喝涼水都塞牙。
就在女王受傷的第五天,獅群襲擊了三公里外的廢棄巢穴,那裡生活著一隻低位母獸和它剛剛誕下、還未來得及帶回巢區的幼崽。
獅群和斑鬣狗氏族在幼崽問題上是一個冤冤相報的閉環,說不清是誰先殺了誰的後代,也說不清領地有重疊的兩個獅群和一個斑鬣狗氏族祖上到底被殺過多少後代,總之機會來臨時大家都不會錯過就對了。
面對生命威脅,雌性斑鬣狗果斷髮出了求援信號,因著公共巢穴就在不遠處,嘯叫聲聽得非常清晰,有多達三十二隻成年斑鬣狗循聲馳援,其中就包括正在養傷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