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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2:43:00 作者: 擼貓客
「手」舞「足」蹈、比比劃劃地說完這第一件事,他才把話題引向了「領地」,或者說「活動範圍」,提出要到靠近村寨的其他幾片山林里去探探情況。
安瀾沒有阻止的理由。
倒不如說——在她不能停留在人類聚居地里,甚至沒法跑出來長時間、近距離「幽會」的當下,諾亞能自己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就再好不過了。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諾亞「找事做」的能力。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護林員們就成了他最好用的郵遞員,在沒有約好見面的日子,安瀾從阿木帽子上找到過絨羽,從英虎衣服背後找到過斷裂的尾羽,從老羅的袖章里找到過一片鱗羽。
這種獨特的、還帶著點驚喜性質的「情書」,或者說「家信」,起初還讓安瀾有點感動,但送的次數多了,她就開始擔心諾亞的羽毛會不會禿,畢竟現在距離換羽還隔著一段時間。
好在下次見面時他看起來還是一樣「厚實」,一樣作天作地,好端端地在講東邊樹林裡的見聞,講著講著就開起屏來,一邊轉圈一邊欣賞著自己的「美貌」,讓安瀾從喙尖到爪子都痒痒起來。
這一次見面他們討論了孔雀蛋的問題。
前些日子雌孔雀們差不多把蛋都生完了,也積蓄了足夠的能量,現在進入了最為艱苦的孵蛋期,但從安瀾過去兩年的經驗來看,孵蛋期變數非常多,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棄巢的情況。
去年她嘗試接手被丟棄的鳥蛋,結果可能是因為接手的時間太晚,可能是因為孵的方法不對,總之沒有成功,今年要是有機會她還想再試試。
安瀾提出這個話題的本意是告訴諾亞萬一她好久不出現也不用著急,是在家裡忙著孵蛋,沒想到地上的字跡還沒擦掉,雄孔雀的眼睛裡就已經透出「詭異的光」了。
孵蛋多好玩啊。
諾亞當即表示他也想參與。
講道理,安瀾聽到之後的第一反應是他好像在說夢話,但在三秒鐘之後,她忽然想起來他們兩個當中真正有孵蛋經驗的……還真的只有諾亞。
鳥蛋都已經下下來了,老父親忙著放哨,棄巢之後孔雀一家還會選擇其他地方重新刨蛋坑,這麼一來,也不是沒有偷渡進去的可能,大不了碰到危險先跑為敬就是了。
仔細想想,竟然大有可為。
很巧合的是今年母親第一窩蛋下在安瀾搭建的大鳥巢邊上,假如真的會有意外導致棄巢,在接手蛋坑的同時她可以順帶給諾亞介紹一下這個「完美的藝術品」,簡直是一舉兩得。
安瀾把一切都計劃了一遍。
事情也的確像她想像的那樣發展了,雌孔雀們今年不是被叢林貓嚇到棄巢,而是被兩個違規登山的遊客嚇到棄巢,從第一個補飼點轉移到了第二個補飼點。
她唯一沒計劃到的事是十天月後諾亞站在大鳥巢前打量這個曠世奇觀時,眼睛裡只划過了幾秒鐘的欣賞之情,緊接著就變成了比參加葬禮時還要凝固的沉痛之情。他垂著頭盯著大鳥巢邊上看了很久,時不時還回頭看看自己的尾巴,那架勢和當年的老父親一模一樣。
跨越時空和靈魂的界限,兩隻雄孔雀隔空對上了腦電波。
當時已經臥下去準備孵蛋完的安瀾笑得打跌,差點沒控制好重心把五枚蛋壓碎,臥在遠處同樣守著五枚蛋的諾亞注意到了她這裡的異樣,但是說破了好像會顯得有些小氣,於是假裝四處看風景,就是不提自己掉下來的羽毛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兩隻大孔雀在這裡一切盡在不言中,監控屏幕前的工作人員已經徹底傻眼了。
這個機位是在鳥巢開始搭建後轉移的,本來他們就覺得今年竟然有孔雀直接在鳥巢跟前生蛋很驚喜,因為可以看到罕見的孵蛋的全過程,然而他們沒想到也正是這個鏡頭拍到了部分遊客很沒素質的一面,緊接著又拍到了舉世罕見的奇觀——
雄性綠孔雀和雌性綠孔雀一起孵蛋。
當天辦公室里最資深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擦眼鏡,然而不管他們怎樣確認,那隻臥在蛋坑上的綠孔雀都長著長尾巴沒錯,是被放歸出去的十六號沒錯,蹲在十六號邊上的也正是曾經多次上過新聞的雌孔雀「阿依」沒錯。
「綠孔雀里……也有『偷蛋賊』嗎?」有人問。
「這怎麼能叫偷蛋賊呢?它們孵的都是無主的蛋啊!」有人回答。
大家本能地知道綠孔雀不可能有接手其他鳥蛋來孵的習性,真有這種習性存在的話每年就不會有那麼多鳥蛋因為棄巢而變成死蛋了,但是眼前發生的一切就擺在鏡頭底下,不容否認,而且壓根找不到合適的說法去解釋。
於是就有專家說起了孔雀的心理問題。
自然科學發展至今,人類已經不再把動物看做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個體,認為它們中的每一隻都會按照課本上總結的習性按部就班地過完一生,通過許許多多觀察學者的努力,也通過許許多多紀錄片和記錄電影的影響,大部分人都意識到了即使是生活在同一地區的同一種動物也會因為截然不同的性格而活成截然不同的樣子。
既然性格和經歷都不同了,部分動物們會染上心理疾病也是理所當然的。
早在放歸十六號時專家組就擔心過它的異常表現,後來進入村寨之後更是沒有一天放鬆過觀察,現在倒好,一個問題還沒弄明白,又多了一個喜歡在人類村寨里蹭飯、對什麼新鮮事物都不害怕、還可以無縫對上十六號詭異思路的阿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