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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2:43:00 作者: 擼貓客
這種狀態一直拖到第一場雷暴落下來的時候。
當天諾亞精神非常好,不僅起來和三個月大的幼崽玩了一個下午,甚至還主動出擊嚇退了一名遊蕩到暫棲地附近的外來客。
兩頭阿爾法狼像曾經去翹家去狼營過夜時那樣靠在一起坐了整夜,天蒙蒙亮的時候,安瀾和他玩了一會兒下棋遊戲,然後就寫起了早該說的但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說出口的話。
他們儘量理性地約定了往後的世界中假使還能碰面時應該使用的接頭辦法,並提前與對方說了聲對不起——
生活在動物世界中,轉生成任何動物都是可能的,說不定哪天腳下踩死的螞蟻、為了果腹獵殺的兔子就是曾經認識過的戰友,如果不早早說開、放寬胸懷,那麼到往後的世界裡恐怕做什麼事都無法順應自然,反而給自己套上了一層畏首畏尾、可能致命的枷鎖。
能夠成為一條艱難道路上相互扶持的同行者無論對安瀾還是對諾亞來說都是幸運的,甚至可以說是幸福的,但這樣的緣分……誰也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他們停止了勾畫。
那一輪火紅的太陽從山巔躍出,無數水珠在濕噠噠的草地閃爍著珍珠般的微光,數年來第一次,安瀾沒有把諾亞當做枕頭來依靠,而是成為了被倚靠著的那個枕頭。
她靜靜地坐著,看著因為天幕拉起而離開巢穴的飛鳥,直到耳邊的呼吸越來越輕,穿過皮毛血肉感知到的心跳變得越來越慢,溫暖的身體變得冰冷,變得僵硬。
前任阿爾法狼的逝去讓整個狼群都悲痛不已。
曾經和諾亞玩大的二十幾個小輩個個都嗥叫得很傷心,有的小狼哭著哭著還發出近似抽噎的聲音,聽著真是可憐極了。羅密歐學著阿爾法狼曾經的樣子帶著小狼們在樹下面挖了個坑,把皮毛因為衰老遍布白色的黑狼埋到了坑裡。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卡恩趕到狼群。
現任阿爾法狼非常尊重安瀾和諾亞的意見,從來也沒有對這個研究學者齜過牙,即使還沉浸在悲痛之中,仍然把他放了過來,讓他抱著安瀾的脖子坐倒在地,一邊撫摸著她有點乾枯的皮毛,一邊默默流眼淚。
後來薇拉也來了一次,已經知事的小姑娘因為對她有救命之恩的灰狼死去而放聲大哭,嚎啕聲從底下停車區一路傳到幾百米開外的林地里,惹得許多灰狼頻頻豎起耳朵,還以為是有什麼強敵。
安瀾自始至終都沒有哭。
她只是覺得……非常不習慣。
心裡有吐槽欲的時候不能再用一個眼神精準傳遞出自己的想法;遇到困境的時候必須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思考,無法兼聽旁人的觀點;無聊的時候撥開亂草在泥地里爪子畫下線條,也沒有一頭黑狼像聞到肉味一樣興奮地接受挑戰,明明是個臭棋簍子,屢戰屢敗後眼睛還在閃閃發光。
現任阿爾法狼繼承了她的傳統,年邁的灰狼不需要去承擔什麼戰鬥任務,漸漸長大的幼崽能跑能跳,她也看顧不過來,最後丟給了同樣上了年紀的小調皮。每天除了進食和睡眠,能夠去做的只有嚇唬入侵者和觀察幼崽成長,日復一日,再復一日。
其實安瀾一直知道自己應該是後走的那一個。
穿越時黑狼的身體年齡就比白狼大整整一歲,而且雄性動物也並不以長壽著稱,更不用提當年在保護狼穴時諾亞還受過很嚴重的傷,肯定會有點壽命上的影響。
只是怎麼說呢?
似乎……沒有什麼事可以做了。
也不是年輕的時候,還有著想要把整個家族帶到更好的地方生活的願望,現在王朝像初生的太陽一樣冉冉升起,接班的夫婦也十分能幹,作為一頭老狼,安瀾充分體會到了莫莉媽媽在不用帶崽之前的心情,也明白了它當年為什麼會越來越沒精神。
所以當用野獸直覺感應到死亡的時候,她心裡其實並不覺得憂傷,反而久違地又期待起來。
擺脫了這具被牙齒問題、關節炎和其他陳舊傷折磨著的虛弱老邁的身體,在新的世界裡,或許會有其他生存挑戰等著她去面對,等著她去跨越,等著她去大展身手。
這麼想著,安瀾在大雪天裡沉沉睡去,把靈魂浸入到一條五彩斑斕、光怪陸離的扭曲隧道里,失重感伴隨著下落而升起,當最終被投入某一個世界時,就好像一直在墜落的人忽然被拉住,成倍增加的重力瞬間就讓她眼前一黑。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在一個溫暖的房間裡了。
安瀾睜開眼睛,習慣性地去打量這方嶄新的天地,第一個想法很快就出現在了腦海中——好熟悉的視角!
這個視角簡直和她變成金雕的時候一模一樣:靈魂被定在半空中不能移動,只能看到非常有限的畫面,命運如何全取決於穿進哪個蛋里。
事實上,她一看到鳥蛋就開始頭痛。
鳥蛋,個頭大,兩枚。
這三個因素湊在一起,簡直就是在大聲嚎叫「這肯定又是那種一生生兩個、一個養一個當備胎的物種」,並且按照穿越一貫的風格,她想穿進先孵化的鳥蛋里去大概是不可能的。
唯一能給點安慰的現狀大概只有「這畢竟還是個房間」那麼回事,房間意味著兩腳獸就在附近,哪怕親鳥不孵,親鳥不喂,至少還有人類會孵會餵……吧。
安瀾生無可戀地盯著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