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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2:43:00 作者: 擼貓客
原本有東西吃應該是件開心的事,可當狩獵部隊叼著食物返回時,所有灰狼都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常,一種讓它們背毛直豎的異常。
從獵場到狼穴的路從未如此漫長。
首先被發現的是難聞的氣味、巨大的腳印和一長串星星點點的血跡。
然後被發現的是掛在樹上的脫落的棕色粗毛和一截被咬得血肉模糊丟在地上的腳掌。
安瀾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這些痕跡屬於在老虎世界和狼世界都和她打過交道的老對手,約莫是一頭雌性棕熊。
更糟糕的是,有狼受傷了。
抱著這樣的認知,當她遠遠看到混亂不堪的狼穴時,心裡同時湧現出一股震驚、憤怒和瞭然。
她閉了閉眼,鎮定心神,好半晌才冷靜下來去打量這個去年用過今年又擴建了的小家。
原本被搭建在一棵大樹根部、入口開在側面的洞穴已經被從小土坡頂上完全挖塌,看上去像一個泥土形成的火山口。
黑狼躺在離狼穴不到十米的地方舔舐著自己的傷口,它舔得非常艱難,不知道是傷到了骨頭還是內臟,每舔一下都會輕輕發抖。
原本浸血不明顯的皮毛這次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因為在它身上可以看到數處直接被掀起來的皮肉,血液從這裡汩汩湧出。
它還活著。
但公狼王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在坍塌下去的狼穴上,灰狼們沉默地嗅聞著、挖刨著,希望能找到哪怕一隻還活著的幼崽,但最終只在泥土中發現了這頭阿爾法狼的屍體和一些混合著血跡的泥塊。
公狼王的脊柱幾乎是被折斷了,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塊,前腿從腿彎處消失不見,血已經流幹了,但它的口中還叼著一塊連皮帶血的屬於敵人的肉,一直到死亡都沒有鬆開。
它戰鬥得非常英勇。
這塊皮肉屬於一頭剛從冬眠中甦醒過來的、極度飢餓又消瘦的、選擇去襲擊狼穴的棕熊。
獨自活動的東北虎在棕熊面前有時都要飲恨,一頭只能用三條腿行動的灰狼本該遠遠地躲開,但阿爾法狼不僅沒有遠離,反而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和勇氣,選擇擋在了幼崽們跟前。
狼群被這樣的景象震住了。
幾頭年幼的灰狼在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之後立刻輕輕抽噎,發出像喘不過氣來一樣的響動。膽小鬼嚎哭著,十字鼻沉默著,寬耳緊緊貼著安瀾,棕耳朵垂著腦袋,好像完全被壓垮了。
而母狼王只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低頭嗅了嗅空空如也的狼穴殘骸,又舔了舔丈夫的臉頰,然後躺下來,閉上眼,在它身邊團成了一個圈。
如果野狼懂得什麼是做夢的話,或許它正在祈禱這只是一個離奇的夢境,等眼睛閉上又睜開,一切都會恢復如初。
安瀾不知道母親會夢見什麼,但她知道自己今晚會夢見什麼。
她會夢見去年阿爾法狼趴臥在岩石上渴望地看著草坪的模樣,她會夢見它在幾天前把剛剛能在洞口露個頭還不能跑跳的小狼崽子一一舔舐過的模樣,她會夢見它擋在狼穴跟前為自己深愛的家庭付出一切的模樣。
它履行了一個首領的職責。
也履行了一個父親的職責。
以生命。
第145章
公狼王死後,狼群陷入了低谷。
就好像兩根筷子少了一根,剩下一根筷子怎麼都沒法順利地把菜夾起來,放在桌上拿在手裡空落落的,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每個家庭成員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應對阿爾法狼的故去,母狼王整夜整夜守在屍體旁邊嗥叫,棕耳朵則坐在遠處傾聽,十字鼻安分了幾天,寬耳、膽小鬼、長腿、小調皮、胖胖和兔子連走路都是低著頭。
一片混亂之中,黑狼的地位就變得很尷尬。
它是意外發生時除了公狼王之外唯一一個守在狼穴附近的家庭成員,也是個為了保護幼崽堅持到最後一刻並為此受了重傷的家庭成員,僅僅這一點就足夠讓母狼王對它態度溫和。
可也正是因為這種另眼相看,使在阿爾法狼死去後一直蠢蠢欲動的棕耳朵有了充足的理由去再三發難,無形之中阻礙了傷口的復原。
安瀾能清晰地感覺到涌動在狼群里的暗潮,並且她完全理解是什麼造成了這種情況的出現。
所有灰狼都對權力更迭的方式心知肚明。
假如這是圈養狼群,血緣紐帶不強甚至接近於無,那麼母狼王很有可能被想成為阿爾法的母狼和公狼聯合起來推翻,但這是野外狼群,有著血紐帶的保護,想直接推翻母狼王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計,主動權仍然在它手中。
在大多數野外狼群里,如果阿爾法公狼因為年齡或傷病死去了,被獨自留下的阿爾法母狼就將根據現實情況和自身心意做出選擇。
它或者可以選擇離開狼群去尋找下一個伴侶,並在外面組建一個嶄新的家庭;或者也可以選擇繼續帶領狼群,等待合適的雄性外來者出現在領地里。
這種等待不會持續很長時間。
公狼王和母狼王組成家庭可能有三四年了,但谷地狼群里留下來的後代只有小貓三兩隻,說明大多數小狼在成年後都選擇了外出闖蕩、尋找配偶、組建自己的家庭。
既然這個狼群向外輸出了大量適齡獨狼,其他狼群的情況肯定也相差無幾。
事實上,每年都有大量獨狼從四面八方遊蕩而來,穿過谷地狼群的領地,它們的絕大多數並不會和狼群發生直接接觸,而是在外圍遊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