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蘋果醋小李2

  李佳怡就像是一個鮮嫩嫩的青疙瘩蘋果，連花蒂都還沒脫落就被人惡意打落了，掉在爛泥里腐爛，直到剩下一丁點果核才被發現。

  可又怎樣。

  什麼都查不出來。

  時過境遷，就算曾經留下了點什麼，也早就被時間掩埋了。

  再者，青果子嘛，那麼脆弱，需要小心呵護，一不注意說不定就因為各種意外夭折了。

  很正常。

  至於為尚未長成的果子討公道？

  呵。

  開什麼水藍星玩笑呢。

  真要認真計較，宇宙法辦處大門前排的隊可繞藍星三大圈。

  難得糊塗，明白？

  但，真沒人猜出當年的真相？

  李佳怡一個精緻可愛的城裡姑娘在小林村也算一小股流量，李老頭的家距離她被發現的糞坑離了可有大半個村子的距離，這段時間要說村里空無一人全都午睡去了，那不可能。

  這世界上就沒有完美的東西，包括飯罪。

  思如來到這個任務的時間點有些晚了，已經是十五年後。

  李佳怡魂體灰白透明，小臉麻木，兩行血淚順著她的臉頰留下，把米白的連衣裙染得越發鮮紅，她身後，以保護的姿態飄立著一個面容枯瘦的老太太，老太太一身血紅色壽衣，一個個黑色的死字印滿衣服，她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老式布鞋，腳尖點地，像一隻飄無定所的燈籠。

  「寶兒……寶兒……」

  兩魂安靜的立在一間平房外面，眼睛死死的盯著裡面的人。

  「哈，真熱。」

  門打開了。

  身穿背心花褲衩夾板拖鞋的猥瑣男子走出來，他一手擋在面前，從指縫裡，隱隱看見一道紅光閃過，但細看之下，什麼都沒有。

  「眼花了吧。」

  嘟噥著往外走。

  他大概一米七高，留著小分分頭，臉上無肉，皮膚蠟黃，一雙綠豆眼時常不安分的轉著，鬍子拉碴，下巴上幾顆痘痘被抓破流出噁心的膿水。

  懶洋洋的騎車朝村口開去。

  思如緊跟上去。

  紅壽衣老太緊隨其後。

  村口大榕樹下，幾個老頭兒正不怕熱的在下棋，一手搖著蒲扇，時不時灌口濃茶，偶爾聽到誰叫誰臭棋簍子。

  很熱鬧。

  樹枝上的知了撕心裂肺的叫著，給這夏日更增添了幾分煩躁。

  電瓶車飛馳而過，揚起一片塵土。

  其中一個老頭兒朝那邊呸了口口水，恨恨道，「老張兩口子多好的人，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混世魔王，見天的不干人事！」

  簡直害人害己。

  就有人附和。

  「可不是嗎，想當年老張家在村里也算是條件好的，兩口子努力肯干，存下不少家底，就因為生了個討債的，好好一個家，嘖。」

  直搖頭。

  「就是，瞧咱村里這些年建了多少樓房，又添了多少小車。」

  「所以說啊，這人就該踏踏實實的，別老想著走捷徑，耍錢有什麼好的，你能精得過那些人？也不看看人間是幹啥的。」

  「幹啥的，呵，專坑這些傻子的。」

  ……

  思如就在一旁聽他們說八卦。

  很有意思。

  這個老張家的混世魔王還有個另外的身份，李佳怡的債務人。

  只不過別人欠的是錢，他欠的是命。

  沒想到長大後成了混子，還迷上了牌桌上的遊戲。

  大概從小就不是好東西，長大了也好不到哪裡去。

  就聽到最開始那老頭兒說道，「要不是沒證據，當初就該把他送進去，老李家那小孫女兒才五歲呀，怎麼下得去收，我親眼看見打撈的，那一節節被糞水泡得發黑的骨頭，嘖嘖。」

  邊說邊搖頭。

  就這麼一個孫孫，命根子一樣，還死得那麼慘，關鍵，一直到最後老李兩口子都不知道孫女早就沒了，還是在村子裡。

  罪魁禍首還一點事都沒有。

  真是造孽。

  「老蔡你這話就說錯了。」其中一個老頭說道，「就算追究責任，那也莫得法。」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柑橘樹，「就跟那青果子一樣，沒成熟，酸得掉牙也只能自認倒霉。」

  幾人想到某些事，均嘆氣。

  無奈啊。

  正說著，就看到一個女人從村里急吼吼跑出來。

  她身形消瘦，臉色也不好，蠟黃，此時一臉焦急。

  在村口望了望。

  什麼都沒看到，就問樹下下棋的老頭兒有沒有看到張強。

  老頭兒們：……

  哦。

  看到了，但是剛剛已經走了。

  看那樣子應該是去城裡了。

  張母一聽，頓時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罵。

  老頭兒們就看著她，勸了幾句。

  這樣的情況沒過幾天就要發生一次，都習慣了。

  最開始大家還會耐心勸，各種安慰。

  畢竟同一個村裡的嘛，遠親不如近鄰。

  但次數多了就麻木了。

  私下裡還會說，這就是報應呀。

  活該！

  鯊人不償命，總會有報應的。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就算李家那小孫女還小不懂事，但人家老太太可是穿一身紅喪衣下葬的，老頭子因為找孫女橫死在了外面。

  凶得很。

  好一會兒，張母哭完了，見沒人理她，自己爬起來就走了。

  背影看上去特別佝僂衰老。

  明明才五十多歲，臉上全是皺紋，頭髮也都白了。

  老頭兒們就嘆氣。

  這張強一定又是趁他媽不注意把家裡的錢拿去堵了。

  三十出頭的人了，也不說出去做事打工掙錢，一家人全靠著老張一個人在外面搬磚。

  張母就在家裡種點蔬菜糧食，去集市上賣了換點零花錢。

  都搖頭。

  這個張強總有一天要在外面吃到教訓。

  不孝子！

  張強不光耍錢，還加入了什麼會，不過只是個小嘍囉。

  思如在樹上聽他們聊了一下午的八卦。

  也知道很多事情。

  比如說，當初涉事的四個人，如今只有張強一個在村里。

  另一個在城裡上班，很少回來。

  還有兩個，不知所終。在那件事之後就離開了家鄉。

  這麼多年，也從沒有回來過。

  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到了傍晚，張強回來了。

  他是走路回來的，一瘸一拐，臉上一片鬱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槽，今天運氣真差，又特麼輸了，等勞資下次再去翻盤。」

  由此可見他的小電驢的歸宿。

  村里人看見他都躲得遠遠的。

  張強也習慣了這些人的眼神，臉上表情絲毫未變。

  呵。

  看起來還引以為榮呢。

  經過一家院子的時候，看見籬笆牆上站了只公雞。

  想到這幾天吃的全是素材，一點油星子都沒有，更別提葷了。

  嘴巴寡淡。

  一看見活生生的大公雞，口腔里唾液極速分泌，都快要溜出來了。

  直接上前逮住。

  公雞肯定不從啊，就掙扎，尖叫。

  院子的主人聽到後就出來，一看，大驚失色。

  「張強，你幹啥，那是我家的公雞！」

  張強一手抓著雞翅膀，似笑非笑，「哦，是嬸子呀，我看你家的雞長得不錯，就想幫你嘗嘗味道，嬸子你沒意見吧。」

  眼睛瞥向大嬸旁邊緊緊抓著她衣角的小女孩。

  大嬸：……

  忙把孫女摟在懷裡。

  一臉謹慎的看著張強。

  張強一臉得意，挑了挑眉頭，揚長而去。

  等他走後，大嬸恨恨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人渣！

  趕緊去把院門關好。

  還心有餘悸。

  讓小孫女去寫作業，自己去屋裡給兒子打電話。

  訴苦。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大公雞本來是養著過年兒子兒媳回來好燉湯喝的，結果就便宜了那挨千刀的。

  呵。

  豈止啊。

  村里誰家沒遭過。

  辛辛苦苦養大的雞鴨就進了別人的肚子。

  還不敢說什麼。

  雖然沒被爆出來，但這人是有前科的，那麼惡劣，誰家也小孩子。

  聽說手上沾了血的人都特別凶。

  就很害怕。

  不敢冒險，只能忍著。

  兒子就勸她，忍忍吧，就當被狗叼走了。

  要麼讓她光帶孩子，說等今年存了前，應該就能在城裡買個房子，到時候一家搬進去，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大嬸除了說好還能說什麼呢。

  掛掉電話，嘆氣，也只能這樣了。

  說實話，要不是她家沒錢，早搬走了，誰還留在村子裡呀。

  張強回到家，就把雞宰了。

  張母聽到聲音從屋裡出來，就看到他一手的紅，頓時眼皮直跳。

  積累了一下午的埋怨責問都說不出口了。

  張強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幾天沒吃好的了，把這玩意兒燉了。」

  張母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問道，「這誰家的啊？」

  張強：……

  臉上頓時露出不耐煩來，「叫你噸就燉，廢話那麼多！」

  吼完就進屋去了。

  張母：……

  她其實知道。

  自己家養的早就被吃光了，這一定是他從村里別人家抓來的。

  以前還會有人上門討說話。

  但這些年，都沒有了。

  她家像是病毒，都成了斷絕往來戶了。

  把雞收拾收拾燉鍋里。

  一轉身就看到張強站在他身後，一臉陰鬱。

  她心裡一跳，但還是扯出一抹笑，「再等等，馬上就好了。」

  說著又低頭往灶里加了一把柴。

  把火燒的旺旺的。

  就聽張強說，「我手裡沒錢了，你給我拿點錢。」

  張母手一抖，低聲道，「家裡哪還有錢……」

  話沒說完就被張強不耐煩的打斷，「別跟我說這些，沒錢了就讓老頭兒趕緊寄回來，mmd，要不是今天手氣不好，早特特贏回來了。」

  張母一言不發。

  聽他罵完，才由於說道，「阿強，你……你以後能不能別再去了。」

  張強：……

  就看著她，沒說話，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張母心頭一喜，以為他聽進去了，忙說道，「你爸那工地上正好缺人，現在去還能做上半年，帶時候過年回來，再娶上個媳婦兒，媽給你們帶孩子。」

  她是真著急啊。

  村里比她還小的都抱上了孫子。

  就聽張強冷笑道，「娶媳婦兒？呵，你以為現在誰還敢把女兒嫁給我，說老說去，都是你們沒本事，掙不到錢，還想讓我去工地上吃苦，門兒都沒有。」

  「我的事，不要你們管！」

  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張母愣在原地，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抹都抹不乾淨。

  老頭子在外面掙錢那麼辛苦，連燉肉都捨不得吃，臨了，還落得個這樣的埋怨。

  但這能怪誰。

  兒子也沒說錯。

  是他們沒本事，沒錢，如果在當初那件事後咬牙搬出去，也許兒子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

  他只是個孩子，懂什麼。

  是他們當父母的沒做好。

  如今害得兒子連個媳婦兒都娶不上。

  兒子心裡也苦啊。

  還沒自怨自艾完，房間裡就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張母忙站起來往外走。

  果然，地上一堆的東西。

  張強還在翻。

  她忙過去，拉住他的胳膊，「阿強呀，你別找了，家裡真沒錢了。」

  最後一點錢都被他今天下午拿出去輸了。

  如今，連買米買菜的錢都沒了。

  幸好家裡種的有，不然真要餓死。

  張強用力推開張母，呸了一聲，惱怒道，「這麼窮，明天讓老頭兒趕緊寄點回來！」

  嗤笑，「呵，真不知當初你是怎麼看上他這麼個窮比的。」

  張母一臉麻木。

  真的不知道說什麼了。

  呵。

  兒子你還記不記得，咱家以前也是極好的，就這小平房，當初建的時候村里好多人還是住的泥瓦房呢。

  要不是你，家裡當初也不會送出幾乎全部的家底兒。

  但這話不能說。

  說了肯定要遭到毒打，都被打怕了。

  眼淚又掉下來。

  明明兒子小時候很可愛的，又十分懂事，誰不說好，誰不說長大了有出息。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都是李家那小丫頭害的，是城裡人了，還回來做什麼，回來就回來唄，大中午的不睡覺，蹲在院子裡玩什麼。

  害得她兒子犯了錯。

  家裡為了賭村里人的嘴舍了那麼多錢。

  還讓兒子性情大變，前途盡毀，如果沒有這一切，兒子一定是非常有出息的。

  賺大錢，風風光光。

  現在好了，都沒有，連個媳婦兒都娶不到。

  這一切，都是李家那死丫頭的錯。

  阿強那時還那么小，懂什麼。

  都怪那死丫頭，死了活該！

  張母罵罵咧咧，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李佳怡身上。

  思如覺得很可笑。

  在張母心裡，張強做了什麼都可以被原諒，卻忘了，這件事沒有人逼他。

  李佳怡只是跟平常一樣在自家院子裡玩，她招誰惹誰了。

  就莫名其妙遭此厄運。

  何其無辜。

  所以說啊，家教真的很重要。

  有熊孩的家裡，父母一定是不夠格的。

  沒有教好，怪的了誰。

  每個人做錯了是都要承認後果。

  張強，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