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生鏽的鋼鐵天使

  呼呼！

  風沙滾滾，整個世界一片灰黃。

  蘇夏前方，就是一座荒廢的工業城市。

  城市裡的工廠早已破敗，煙囪也倒塌了不少，高高的輸電塔已經腐朽了，一切都被蓋上了一層荒蕪的黃沙，廢土感十分濃烈。

  「沙沙……沙沙……」

  蘇夏踩著鬆軟的黃沙，迎著漫天風沙，眼睛微眯，頭髮晃動，在城市中一步步前進，尋找著生命的跡象。

  城市的主幹道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了，沙土積了厚厚一層，至少有三十公分深。

  道路上有很多被遺棄的破爛汽車，都只剩下了生鏽的外殼。

  沒走多久，蘇夏就走到了湖畔。

  湖水碧綠，岸邊長著一些綠色的低矮植被，給這個荒蕪的世界添了幾分生機。

  就在這時，蘇夏忽然注意到，在不遠處的一棟高樓上，坐著一個人影。

  「機器人？」

  蘇夏眉頭微皺，仔細看了幾眼。

  【鋼鐵天使：第一代智能機器管家，主要用於服務人類家庭……戰爭到來後，它們不被機械族承認，但也不被人族接受，大部分都被摧毀，極少數流落於世界各地】

  「第一代智能機器？」

  蘇夏的腦海中浮現出這顆星球的歷史。

  在靈能時代之前，有一個智能時代。

  那個時代太短暫，以至於許多人都忘記了。

  當時的科技公司已經創造出了足夠智能的機器人，語言、動作等方面都幾乎與常人一樣。

  鋼鐵天使，就是某個科技公司推出來的產品。

  但，靈能時代到來後，由靈能力量驅動的機械族崛起，種族大戰爆發，智能時代被強行終結。

  機械族都是靈能生物，不承認這些老舊的以電力驅動的智能機器。

  而人類也因為種族大戰的原因，不再信任這些機器管家。

  「居然能在這裡見到一台機器管家，不愧是遺忘之地……或許這裡有更多被遺忘的生物？」

  抱著這樣的想法，蘇夏凌空而起，飛向那座高樓。

  沒多久，他落在了樓頂。

  蘇夏看向機器人。

  這是一個生鏽的鋼鐵天使，他就坐在高樓邊緣，渾身破破爛爛，金屬外殼坑坑窪窪的，左臂模塊的線路都露在外面，有的線路甚至是斷裂的。

  「又有人來了。」他坐在那裡，背對蘇夏，低聲喃喃，聲音裡帶著滋滋的電流聲，發聲組件似乎已經老化了。

  「又？以前也有人來嗎？」蘇夏走到他身旁，緩緩坐下，兩條腿懸空於高樓邊緣。

  「這些年來了很多人，也走了很多人。」這個鋼鐵天使說道。

  「一個月前，有沒有人來過？」蘇夏問他。

  「有，一個團隊。」

  「他們在哪裡？」

  「不知道。」

  「他們去了什麼方向？」

  「不知道。」

  「……」

  這個鋼鐵天使似乎有些呆板，一直看著遠方。

  蘇夏問了一些問題，從他嘴裡得到的答案，大多都是「不知道」，感覺沒有靈能機器人那麼靈動。

  絕大多數時候，這個機器人都在自言自語，說著過往的事。

  他眼神呆板，望著遠方的湖面低聲喃喃：「這裡以前很美麗，湖水清澈，有很多孩子喜歡在湖邊玩耍，湖邊的道路上有很多車……」

  蘇夏問不出想要的答案，只好問他：「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答道：「等人。」

  「等誰？」

  「我的家人。」

  機器人緩緩揚起生鏽的腦袋，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

  「他們離開了，他們讓我在這裡等一會，他們要先把孩子送出去，過一會就來接我。」

  「你等了多久了？」

  「二十年。」

  「你還能等多久？」

  「不知道。」

  「……」

  這個機器管家所謂的家人，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在他的程序設計中，他服務的對象就是他的家人，但在人類眼中，他只是一台隨時都可以拋棄的機器。

  「二十年都沒來，伱的判斷程序會讓你做出新的選擇了吧？」蘇夏問他。

  他覺得這機器人太呆板了，竟然就這麼傻裡傻氣地在這裡等二十年。

  但，令他意外的是，這機器人忽然轉過頭，對他說：「我知道他們不會回來了，他們走的那天，我就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等？」蘇夏又問。

  「習慣了吧。」

  機器人聲音沙啞，滋滋的電流聲時而出現。

  他又偏過頭，望著遠方，說道：「如果我是他們，我也不會回來，畢竟我所謂的感情，只是留在晶片裡的一段數據……」

  「看來你也沒那麼呆板。」蘇夏說道。

  「多謝你的誇獎。」機器人表達感謝，然後說：「你要找的那個人，我只是隔著很遠的距離看了他一眼，你應該去更前方的城市，那裡有一個聚集地，或許你可以在那裡得到你想要的信息。」

  「好，多謝了！」蘇夏立即起身。

  「我應該謝謝你，已經很久沒有人類陪我說話了。」機器人望著遠方，輕聲說道。

  聞言，蘇夏又坐下，跟這機器人多聊了一會。

  莫約二十分鐘後，他與機器人告別。

  蘇夏繼續往前，貼著城市的邊緣飛行，迎著漫天風沙，往這個機器人說的更前面的城市飛去。

  沿途，他又看到了一些生鏽的機器人，都是被遺棄在這裡。

  有的機器人在他們曾經的家裡生活，每天都將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把桌椅板凳擦了一遍又一遍，似乎還在期待以前的家人回來。

  還有的，則跟剛才那個機器人一樣，坐在廢棄的高樓上，遙望空寂的遠方。

  沒過多久，蘇夏抵達了那個機器人說的聚集地。

  所謂的聚集地，其實就是一棟高樓。

  有很多被遺忘的生物匯聚在這裡，一起生活。

  這裡大概有一百多個生物，不算多，其中一大半都是被拋棄的機器人，其餘的則是肢體殘缺、畸形、怪異的人類。

  這些人類的畸形，並非放射性物質導致的，大多天生就如此，少數是因為車禍、戰爭等導致的後天殘疾。

  他們有的手腳萎縮，有的身材矮小，還有的五官殘缺。

  他們被社會歧視，被同齡人排擠，找不到朋友，哪怕生活在大都市也很孤獨，每天都要忍受各種目光，最終選擇來到這片遺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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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夏進入聚集地，找到了一個雙腿殘疾的男子，向他打聽這裡的情況。

  「這裡才是我的家，我在這裡找到了很多朋友，也在這裡獲得了認同。」殘疾男子對蘇夏說。

  「但這裡有放射性物質。」蘇夏對他說。

  「無非就是少活幾年。」殘疾男子笑了笑，「在外面的世界，活著跟死了一樣，還不如來這裡……朋友，你呢？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來找一個人。」蘇夏取出老爹的照片，給殘疾男子看了看。

  殘疾男子周圍，另外幾個畸形人也湊過來看了幾眼。

  「原來是他，他確實來過這裡，一個月之前來的。」殘疾男子說道。

  「對，我也見過他。」他身邊的一個畸形人說。

  「你們知道他去了哪裡嗎？」蘇夏問他們。

  「這……」

  「你得去問問老安，他跟照片上這個老頭聊得比較多，應該知道這老頭去了哪裡。」

  「對的，去問問老安吧。」

  他們口中的老安，是一個機器人，是最近才來到遺忘之地的。

  「老安也是智能時代誕生的機器人，但他並沒有被買主拋棄。」殘疾男子說，「他的買主是一個漁船的船長，經常帶著他出海打魚。」

  「但前不久，漁船在風浪中傾覆了，整條船的人都死了，只要他一台機器活了下來，他傷心得很，沒有別的去處，就來了遺忘之地。」

  經過眾人的介紹，蘇夏知曉了那個老安的生平。

  在聚集地的角落裡，蘇夏找到了老安。

  這個智慧機器人也很老了，渾身破破爛爛的，海風腐蝕了他的軀殼。

  他坐在角落裡，一隻手拿著一個衛星電話，另一隻手拿著一張寫滿了聯繫電話的皺巴巴的紙，正在打電話。

  蘇夏在旁邊站了一會，沒有打擾他。

  這期間，老安打了好幾個電話，並且每次都會通過他的發聲模組改變聲音，有粗獷的，有沙啞的，有清亮的，偽裝成不同的人，對電話那頭的人報平安。

  「喂，老婆，我在海上呢，今天天氣很好……」

  「爸，最近的工作很順利，你就放心吧……」

  「小傢伙，最近學習怎麼樣啊？」

  「……」

  打完電話後，他長長地嘆了一聲，頹喪地放下衛星電話，蹲在角落裡，滿臉哀傷。

  船上的人都死了，只剩他一台機器。

  他做不了太多，只能用不同的聲音，偽裝成那些船員，給船員的家人們打去電話，讓電話那頭的人以為船員還活著。

  每一位船員都是家裡的頂樑柱，在這個艱難的年代，一旦頂樑柱出了事，整個家庭都會崩潰。

  「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他們最終還是會得到消息的。」蘇夏走到他身旁，緩緩蹲下。

  「我也不知道……」

  老安一臉頹然，搖了搖頭。

  他只想為那些船員的家屬帶去希望，儘管這希望是虛假的。

  或許還能偽裝兩三個月，或許能更長一點，比如半年，但最終都會破滅。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你發放給那些船員的家人吧，在這個時代，金錢也是希望。」蘇夏對這個機器人說。

  「你需要我做什麼？」老安問道。

  「幫我找一個人。」

  蘇夏取出照片，放在老安的眼前。

  老安看了一眼，認出了照片上的人，對蘇夏說：「是老爹大師，他上個月來過我們這裡，只不過他又走了。」

  「他去了哪裡？」蘇夏問他。

  「你是老爹大師的什麼人？」老安似乎有些不放心，多問了句。

  「我是他徒弟。」

  「原來是你……老爹大師說過，他的徒弟可能會追過來，他讓我轉告……」

  「轉告什麼？」

  「他說他們的情況很好，不必擔心，回去守好藥劑店吧。」

  老爹事先料到了現在的情況。

  宏八福和藍八福那兩個傢伙大概沒有本事調查到這裡，但蘇夏不一樣。

  只要他肯費心思，肯定能找到這裡。

  因此老爹讓這個機器人留了這句話。

  至於蘇夏聽不聽，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老爹大師還說，如果是那個看起來比較瘦的徒弟，大概率不會聽話，所以還讓我轉告……如果你要去找他，可以去這片區域的中心地帶，那裡會有人等你。」

  「明白了，多謝。」

  得到新的消息，指向這片遺忘之地的中心區域。

  蘇夏給這個老舊的機器人留下了一筆錢，然後就離開了。

  他馬不停蹄，中途沒有休息，頂著漫天沙塵飛行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抵達了遺忘之地的中心。

  這片中心區域與別的區域沒什麼區別，入眼儘是荒涼，滄桑與破敗隨風散入廢棄的大樓間。

  這裡也是一片聚集地，但聚集的生物更多。

  蘇夏的生命感知眼鏡捕捉到了一千多個生命體的信息。

  「這裡算是一個大型聚集地了吧。」蘇夏暗想到。

  他簡單看了看，其中不僅有機器人與人類，竟然還有一種長得十分恐怖的人形怪物，就跟珊瑚城地下實驗室里那些怪物一樣。

  「混合體？」

  蘇夏眸光一凝，這裡竟然有人蟲混合的怪物存在。

  而且，那些怪物的神智似乎都是清醒的，可以跟其餘生物混居在一起。

  這就奇怪了。

  難道老爹找到了解決神智不清的辦法？

  「如果真有這種辦法，那麼……豈不是可以批量生產這種怪物？」

  帶著疑慮，蘇夏踩著黃沙，一步步走進了這片區域。

  剛一走進，他就感受到了無數窺伺的目光。

  在道路兩旁，那些看似空寂荒廢的鋼筋水泥高樓里，正有一雙雙眼睛藏在窗戶後面，打量著他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他的到來，似乎打破了這裡的和諧安寧。

  不到半分鐘，就有一個矮小的人類從道路旁邊的建築里走出來，謹慎地看著蘇夏，問：「你是誰？你來做什麼？」

  「我來找我老師。」蘇夏平靜地回答。

  「你老師是誰？」

  「一個藥劑師。」

  「跟我來吧。」

  兩人的交流很簡短。

  矮個子揮了揮手，示意蘇夏跟上他，而後轉身向著建築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