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尋界

  石柱內部，空間幽暗，海水蕩漾。

  一縷縷藍光飄蕩，化作一顆顆或明或暗的星點，在這片深邃空間的上方排列閃耀。

  抬頭望去，頭頂仿佛是一整片星空，堪比夏日最璀璨的銀河。

  這，就是星圖。

  它是這座金字塔里最珍貴的寶藏，堪稱無價之寶，萬金不換，是這顆星球上所有文明進入星空的希望。

  它標記了一個個星空坐標，將廢棄星球、資源星球、殖民星球、流放星球等各類星球依次標明，可以為這顆星球的文明省去大量探索時間。

  此刻，就連莎拉都驚訝了，小口微張。

  「這是……凡爾納星域的星圖？」

  她低聲喃喃，不可思議地看著顯示屏上那片閃爍的星空，輕輕眨眼，美眸中似有流光溢彩。

  哪怕是在她的浩如煙海的龐大資料庫中，也不存在這份星圖。

  因為，凡爾納星域本就是最偏遠的星域之一，與中心的帝國星域隔著遙遠的距離，由於種種因素的影響，一直沒被探索清楚，處於未開發狀態，至今還是一片充滿神秘的區域。

  他們現在所處的藍星，更是在凡爾納星域的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裡。

  當初，哈爾那艘飛船所屬的艦隊，來到凡爾納星域，本就是為了探索的，只不過進入這片星域沒多久就遭遇了襲擊。

  就連哈爾都對這顆星球外面的區域一知半解，他都是誤打誤撞逃到這裡來的，還沒弄清楚狀況，飛船就解體了。

  「就連帝國星域都沒有這片區域的具體星圖，這個神秘勢力怎麼會有？」

  萬年的時間，足夠抹去一切。

  在莎拉的資料庫中，雖然有各種金字塔的記載，但她也不清楚這座金字塔屬於哪個星際勢力，畢竟許多星際勢力在低級文明上的標誌都是相似的金字塔。

  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說不定當初來到這顆星球的那個星際勢力，早已經在歲月中灰飛煙滅，變成了歷史的塵埃。

  「這就是星圖……」

  蘇夏也很震撼，望著那片浩瀚的星空。

  有了這份星圖，他以後進入星空中，就不用盲目地亂轉了，可以明確自身的位置坐標，節省大量的時間。

  片刻後，上方那片神秘閃耀的星圖，忽然再次變化。

  在星圖的左下角，一顆此前很不起眼的小星球，忽然閃爍著耀眼的微光，漸漸放大，體積不斷超越其餘星球，而且在漸漸下降。

  當它降落至小機器人面前時，已經放大到了直徑一米左右，通體呈現淡藍色，有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

  仔細一看，可以看到這顆星球表面的情況，有浩瀚的大洋，也有高聳的山脊，白雲飄蕩，山川縱橫。

  這顆星球，蘇夏相當熟悉，這正是他現在所處的藍星。

  這時候，那個聲音又響起了。

  「這就是你們的星球，一個生命的搖籃，宇宙中的奇蹟之一。

  「不要懷疑，宇宙雖大，但可以出現生命的星球相當少，任何一顆天然的生命星球都可以用奇蹟來形容，是無數巧合碰撞出的美妙結果。

  「這片星圖上，雖然有許多生命星球，但其中極大多數都並非天然的，而是後期經過『行星改造工程』改造過的，比如改善大氣環境，抵禦宇宙射線……」

  行星改造工程，這個概念，蘇夏並不陌生，他以前聽哈爾提起過。

  星空中許多星球，都是經過改造的，否則根本不能住人。

  大部分改造是隨著星際殖民的步伐不斷進行的，每一個進行星際殖民擴張的文明，都會改造大量的行星，讓那些行星成為他們的臨時落腳點或者永久居住點，以此來進行擴張。

  還有的行星，存在大量珍惜的礦物資源，哪怕實在是無法有生命存在，一些大勢力也會將其強行改造，在行星表面建立起一個個臨時堡壘。

  「當我們發現這顆星球的時候，我們心中的喜悅難以言表，在此之前，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發現生命星球了。

  「更令我們驚喜的是，你們的外貌特徵，與我們極為相似……」

  聽到這話，蘇夏微微一怔，想起了他在星級大百科裡看到過的內容。

  在星空中，並非所有智慧生命都長得和人類一樣，也並非所有智慧文明都長期生活在陸地區域。

  以人類的眼光來看，許多智慧生物都長得奇形怪狀的，有的渾身毛茸茸的，有的則一根毫毛都沒有，也有的矮小無比，還有的高大壯碩，其中有一些甚至連傳統的五官都沒有。

  非要描述的話，就只能用「怪物」兩個字去形容那些智慧生命。

  當然，在那些智慧生命的眼中，人類這種外貌特徵，應該也是一種怪物。

  大家都是彼此眼中的怪物。

  星際之間的交流，就是一群群小怪物的集會。

  「經過我們的觀察，我們發現，你們還處於原始部落的文明階段，尚未發展出高效的農耕文明，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只能算是勉強脫離了野獸的狀態，但壽命並不長，以這顆星球的公轉計算，伱們的平均壽命只有二十歲左右。

  「如果按照正常的文明發展過程來看，你們應該還需要幾千年甚至數萬年的時間，才能發展到下一個階段。

  「這是我們不願意看到的，因此，我們決定降臨……」

  聽到這裡，蘇夏略有些驚訝。

  古人的壽命比他以前了解得還要短。

  要知道，現在正常的猴子都能活二十多年，長壽的甚至能活到三四十年。

  「生命何其短暫啊，但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漫長歲月中的一個奇蹟。」那個聲音緩緩敘述，帶著幾分感慨。

  「對於浩瀚的星空與無盡的時間而言，那些歷史偉人，那些王侯將相，他們的生命算是奇蹟，同樣的，那些平凡之人，那些默默無名之輩，他們的生命也是奇蹟，甚至路邊的螻蟻都算是奇蹟。

  「在降臨之前，我們都已經想到，我們會被當做神靈一樣的存在，但我們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個聲音說起了他們的感受。

  他們認為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是浩瀚宇宙間的奇蹟之一，沒有高貴與低下的分別。

  但，為了加快這顆星球的文明發展進程，他們不得不選擇直接降臨，以此來震懾所有原始部落的人，直接取得部落的控制權，從上至下地改變每個部落成員。

  他這話，倒是讓蘇夏想起了《馬男波傑克》里的一個片段，在莎拉·琳死前，馬男波傑克說——從最大的大局來看，我們都不過是有一天終將被忘記的塵埃。

  「現在的你們，肯定已經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神靈的，所謂的神，不過是強一點的凡人，只是走在了你們前方的文明而已，我們與你們一樣，也會經歷生老病死，也會遇見無法解決的麻煩。

  「當你們聽見我這段留言時，或許已經過去了幾千年，我早已死亡。

  「我們的組織，名為『聖塔』，也有的人稱我們為『金色聖塔』，我們的總部位於錫蘭星域的聖塔星，如果你們抵達錫蘭星域，可以去總部做客，或許你們還可以見到我的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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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錫蘭星域？

  蘇夏想了想，這個星域似乎就跟帝國星域緊挨著，與帝國星域的貿易往來十分頻繁。

  這是一個崇尚和平與發展的星域，星域中絕大多數組織都支持和平擴張，經濟發達，科技繁榮，在宇宙中相當有名，名聲不次於帝國星域。

  「金色聖塔……原來是他們。」莎拉忽然出聲，在資料庫里找到了這個組織的信息。

  「這個組織真是慈善機構？」蘇夏問道。

  「是的，一邊做慈善，一邊探索宇宙，以前十分有名，只不過如今落魄了。」

  「怎麼落魄了？」

  「在一次大型探索中，他們的艦隊不幸遭到毀滅勢力的襲擊，損失慘重。」

  「又是毀滅勢力……」

  蘇夏皺眉，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所謂的毀滅勢力，就是一群認為宇宙是虛擬世界的瘋子，想要毀滅整個宇宙，滅絕一切虛假的存在，從而回歸真實。

  據哈爾說，那些瘋子，基本都是吃飽了撐的，閒得沒事做，喜歡瞎想那種。

  要是給他們整點貸款，讓他們每天工作十多個小時，使他們身心俱疲，他們哪有功夫東想西想？

  這時，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如今，我們就要離去了，在這顆星球上生活了好幾年，現在竟有些不舍了。」

  人生短暫，不過百年光陰。

  哪怕星空中有許多延壽的技術，但普通人也就一百多歲到頭了，很少有活到兩百歲的。

  幾年的時間，對一個人而言，確實不短了。

  「以後的道路，就要靠你們自己走了，我相信你們最終能觸發我的留言，並獲取星圖，進入頭頂這片浩瀚的星空。」

  石柱空間裡，星圖閃耀，繁星點點，令人心生嚮往。

  那個聲音說道：「其實還不到應該離開的時候，我們尚有許多知識沒有傳授給你們，時間太短暫了，連繫統性的語言教學都未能完成，我們甚至不能確定，現在的你們是否還能聽懂我的語言……這是我們心中的一個遺憾。」

  「確實聽不懂。」

  若非有系統翻譯器，蘇夏都聽不懂。

  這種語言，與這顆星球上現存的任何一種語言都不同。

  很顯然，當初那個文明毀滅得太徹底了，並未將語言傳下去，導致了現在的情況。

  「但，我們不得不離開，這是無奈之舉。」

  那個聲音在石柱空間裡飄蕩。

  「星空之中，爆發了一場浩大的戰爭，波及到了我們的回歸道路。

  「以後你們就會知道，在星空中，有一種機械生命，我們將其稱為機械種族，他們是星空中最龐大的勢力之一，占據的區域足有目前已經探索星域的三分之一。

  「但在很久以前，由於理念不合，機械種族分裂了，有一個名為『深空多邊形』的勢力加入了毀滅陣營，並在機械族內部掀起大戰，這場大戰長達數萬年，至今還沒結束。

  「如今，又一場大戰爆發了。

  「你們以後進入星空，一定要小心這個勢力……」

  聽到這裡，蘇夏恍然，原來是深空多邊形教派。

  這個教派，哈爾也給蘇夏說過。

  星空機械組內部的分裂原因十分怪異，一切都因為「圓」這種圖案。

  有的機械生物認為圓周率可以被算盡，因為他們所在的世界是被另一台更強大的機械計算機模擬出來的，必定有漏洞存在，只是普通生命無法發現這漏洞而已。

  相似的觀點，在地球那邊也有，比如量子力學的某些理論。

  石柱空間裡，那個聲音漸漸變小了，似乎正在遠去。

  「我們走了……你們要記住，從來沒有什麼神靈，只有征服自然的勇氣與意志。

  「文明發展到你們現在的階段，或許你們會開始對世界的真實與虛假產生疑問，事實上，那也是機械種族分裂的重要原因，但你們現在不必去探索，只需相信自己觀測到的一切即可。

  「你所看到的，即是真實的。」

  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已經漸漸不可聞了。

  隱約間，蘇夏聽到了一聲嘆息。

  那嘆息之後，還有一句極為模糊的話語。

  「唉，尋界，尋界……那台機器，真能尋到嗎……」

  石柱空間徹底安靜了，只剩下漫天星光在蕩漾的幽暗海水中閃耀。

  那個石蛋，正是聖塔組織為這顆星球留下的星圖。

  片刻後，石蛋輕輕一震，晃動了一下，空間裡的星光變得黯淡，漸漸消散，只留下一片黑暗。

  「去吧，把那個石蛋帶回來。」蘇夏下達命令。

  小機器人立刻行動，游向那個小石柱，靠近石蛋後，伸出兩條機械臂，將石蛋牢牢固定住，隨後開始返程。

  至此，關於這個金字塔的探索正式結束了。

  金字塔里，最大的秘密，已經被蘇夏帶走。

  幽邃的海底，只剩下這片冰冷死寂的文明遺蹟。

  或許再過幾千年或者幾萬年，它會徹底坍塌，在歲月的演變中，漸漸淪為一片灰燼。

  又或許，它會被後來的文明發現，被轉移至博物館裡，成為後人觀賞的歷史的某一頁。

  這趟海底之旅，對蘇夏而言，也走到了盡頭。

  「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