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停手

  窗戶玻璃碎裂，邊緣並不平整，有些尖銳。

  在窗框的縫隙里，還能看到一些細碎的玻璃渣子。

  「大人，我先進去。」丁燦自告奮勇，帶著一支手電，就打算進入這棟陰森莫名的別墅里。

  「嗯，去吧。」

  裡面沒什麼危險，誰先誰後都一樣，蘇夏並不在意。

  他轉過頭，看了眼後方的道路。

  那輛黑色轎車就停在道路一側，安全系統已經開啟了，在被惡意觸碰時會反擊，並出聲警報。

  這片區域很偏僻，幾乎不會有人過來。

  車裡的蘇琪相對安全，不用擔心。

  「啪！」

  丁燦用衣服包裹著拳頭，將窗戶邊緣那些尖銳的玻璃砸碎了些，儘量保證安全。

  隨後，他輕輕一躍，就跳上了窗框，再一躍就跳進了別墅一樓。

  他打開手電筒，照向別墅深處。

  電筒光照亮了很大一片區域，但光線之外依舊黑漆漆的，像是藏著什麼，陰暗且冰涼，看不清楚，充滿未知。

  「大人，裡面安全。」他轉頭說道。

  「好。」

  蘇夏也隨之進入別墅，用手撐著窗框，輕輕一翻身就跳了進去。

  進來之後，縈繞在鼻息間的那股霉味更明顯了，仿佛整個屋子都已經在陰暗中腐朽爛掉。

  黑暗與幽寂在周圍徘徊遊蕩，陰冷的感覺黏在皮膚上，令人很不舒服，連蒼白的燈光都不能將其驅逐。

  「呼呼……」

  冷風一吹，慘白破爛的窗紗飄動，風聲嗚咽詭異，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對著面部與脖子輕輕吹氣，寒意襲人。

  丁燦的脖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自覺地縮了縮。

  他下意識把電筒燈光開到最大，對蘇夏說：「大人，這裡應該是別墅後方的一個臥室，要檢查一下嗎？還是直接去地下室？」

  「先看看吧。」

  做這種事不能著急，否則可能會漏掉一些細節。

  蘇夏進來之後，就一直站在窗邊，借著手電筒的光線，觀察這個房間裡的每一處區域。

  房間很亂，這是第一感覺。

  很顯然，在歌手死後，執法局的人將整個別墅搜索過一次。

  可以看到，這個臥室的床鋪、椅子、衣櫃等等，都有翻找的痕跡。

  床墊被掀開了，床板下面空空如也，椅子外的蒙皮也被剪開，內部泡沫海綿散落一地，衣櫃的櫃門是敞開的，裡面的衣服也有不少被丟在了外面。

  「人都死了，執法局的人還在找什麼？」丁燦看著滿地的混亂，心裡疑惑叢生，愈發覺得這個歌手確實不是自殺。

  這個臥室的翻找程度，已經超過了他可以想像的程度。

  床鋪、衣櫃之類的也就算了。

  讓他想不到的是，就連天花板上的吊燈、床頭燈這些都被砸碎了，碎裂的燈泡隨處可見，連四周牆角的燈帶都被剪成一條一條的。

  更過分的是，地板都被掀開了。

  哪怕是有純粹破壞癖好的人，都不至於做到這種程度。

  「連一塊完整的地板都沒有。」

  丁燦彎下腰，伸手撿起一塊破爛的地板，可以清晰看到地板上面的暴力破壞痕跡。

  有電鑽的，也有斧砸的，當時執法局的人似乎很著急，根本沒有採取常規手段，導致大部分地板碎得不成樣子。

  「牆也被砸開了……」

  他舉著手電筒，一眼就看到了破爛的臥室牆體。

  外部的牆漆幾乎都被鏟掉了，漆皮掉落一地，看上去十分髒亂，而牆體則被打出了一個個大洞，露出內部的水泥和紅磚。

  甚至，就連邊緣的承重柱都被敲下了好幾塊，連鋼筋都暴露在外。

  誰能想到這是個著名歌手的臥室？

  那些爛尾的房子都比這間臥室看上去完整。

  蘇夏靜靜觀察，默默感受整個房間裡的金屬，從支撐房間的鋼筋，到床鋪鋼架，再到細小的線路與螺絲釘，並未發現什麼特殊的。

  與此同時，丁燦也在翻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東西。

  「大人，什麼都沒有。」丁燦對蘇夏說，「就算真的有東西，也應該被執法局那些人拿走了。」

  「嗯，去別的房間看看吧。」

  別墅里不止一個臥室，一樓有三間臥室，二樓還有兩間，布局很簡單。

  除此之外，還有書房、音樂室、茶房等等，幾乎算是海馬城這邊的常規別墅標配。

  兩人先後查看了一樓與二樓的每個房間。

  他們舉著手電筒，在黑漆漆的別墅里四處查找。

  無一例外，別墅里的每一個房間都遭遇過極為暴力的搜查。

  在音樂室里，沒有一件樂器是完整的，鋼琴被砸毀，架子鼓被戳破，就連吉他也被砸成了好幾截，斷了的弦無力躺在地上。

  書屋裡同樣慘烈，每一本書都被翻開過，被隨意丟棄在地上，大大小小的書櫃都被拆成了好幾段。

  按理說，受過正規培訓的執法局成員不會幹出這種事。

  兩人看到的一切都在表示，這件事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去地下室，地上應該沒什麼了。」蘇夏說道。

  「是，大人，我走前面。」

  丁燦依舊自告奮勇，率先去地下室探路。

  這個別墅的地下室並不大，入口就在一樓客廳的左側轉角，是一扇普通的木門。

  木門的鎖已經被暴力拆卸掉了，鎖芯就掉落在一旁。

  丁燦站在門前，伸出手，輕輕一推。

  「嘎吱……」

  木門晃動，向著一側緩緩打開，一股更濃郁的霉味撲面而來。

  同時撲出來的，還有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陰寒冷風，吹得丁燦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門後是一條長長木製樓梯，樓梯表面的暗紅漆皮已經乾裂了，表面斑駁，落滿灰塵，角落裡結滿了蜘蛛網，一直向下延伸至黑暗中。

  這很像是某些經典恐怖片的專用場景。

  站在門口，向下看去，裡面的陰暗區域中，像是有什麼恐怖的怪物在等著兩人。

  丁燦有點緊張，緊緊握著手電筒，邁出了第一步。

  隨著他腳步落下，樓梯嘎吱作響，像是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仿佛隨時都會塌陷。

  「才兩年沒住人，這破樓梯怎麼就成這樣了。」

  丁燦繼續往下，每走一步都會讓樓梯發出響聲，走得心驚膽戰。

  蘇夏走在他身後，很快注意到，這個地下室的天花板上爬滿了黑褐色的黴菌，四周牆體同樣如此，地面還有許多水痕。

  很顯然，地下室的防水沒做好，讓地表水滲透了進來。

  陰冷且潮濕的環境對木製品很不友好。

  當然，防水有可能是做好了的，只是後來那些執法局成員在暴力搜查的過程中，對地下室的破壞過大，導致防水層失效。

  「大人，這就是安深自殺的位置了。」丁燦走到最下面，用手電筒指著一片區域。

  借著電筒光亮，可以看到，地上還有執法局留下的標誌。

  那些血跡同樣留在原處，已經變成黑色了，遠處的呈現斑點狀，近處的則凝成了一片。

  「四處看看吧，或許能有發現。」

  任務給出的第一條線索就是這個歌手的家，不可能讓蘇夏白來一趟。

  之前將一樓與二樓的每一個角落都搜索過了，沒找到有價值的東西，這個地下室成了最有可能的地方。

  放眼望去，在地下室里的雜物同樣有被搜查的痕跡，看上去亂糟糟的，廢舊的檯燈、破爛的電視櫃、遊戲機等等，全都被砸開了。

  大部分地板也被撬開，就連血跡沾染的區域都沒能倖免。

  爛地板與許多碎裂的雜物堆在地面上，還有一大堆海綿泡沫與垃圾紙張，下腳的地方都難找到。

  「這裡貌似也沒什麼東西……」

  丁燦在宛若垃圾的雜物堆里四處翻找，將一件又一件東西否定。

  他並不知道蘇夏有任務系統，認為蘇夏只是單純想來這個別墅看一看，不覺得能找到什麼有價值的。

  翻找的時候，塵土揚得很高，手電筒光束里出現了無數翻滾的細小顆粒。

  蘇夏比丁燦看得更仔細。

  他通過金屬感應，已經把這裡的大部分廢舊電器過濾了，主要目標是那些木製品、泡沫、紙張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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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索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不覺就要到晚上十點了。

  丁燦從廢舊物品堆里起身，用力伸了個懶腰。

  「呼……」

  他吐出一口氣，渾身關節發出咔嚓的聲音，順便揉了揉酸痛的後腰，像是個辛苦的老農。

  長時間彎腰翻找，對身體的壓力很大。

  「大人，你還有別的線索嗎？」丁燦開口詢問，感覺這個別墅提供不了什麼了。

  或許應該去查一查歌手當初的好友？

  他這樣想著。

  如果查不到好友，查一查這個歌手自殺前幾天去過的地方也好。

  這個別墅早已經被別人搜索過，還能找出什麼來？

  但蘇夏卻說：「再找一會，應該能找到有用的……」

  正說著，他目光一凝，在一堆破爛紙質物品中，看到了一張泛黃的報紙。

  報紙的正面，只有一個內容：

  【著名歌星安深的屍體於今日被火化……】

  標題被印得很顯著，標題下面是大大的圖片，隨後則是大量的文字闡述。

  蘇夏彎腰撿起這張報紙，仔細觀看。

  在這個地下室里，報紙之類的紙質文件並不少。

  這座城市許多有錢人都有看報的習慣，每天會有報童在城市各處奔波，將最新的報紙送到那些人的門口。

  當初老爹就喜歡看報，各種報紙都看，經常一看就是大半天。

  「大人，這報紙……」

  丁燦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勁，緩慢靠近觀察。

  他剛才這地下室里，發現的其餘報紙的日期都在安深自殺之前，唯有這蘇夏找到的張報紙日期在自殺之後。

  歌手的屍體都被火化了，自然不可能是他看的報紙。

  難道是執法局那些人帶進來的？

  然而，從這個別墅被破壞的程度可以看出，當初那些人相當著急，到處翻箱倒櫃，多半沒心情看報紙。

  而此時，蘇夏的眼前彈出了幾條提示。

  【你發現了物品「泛黃的報紙」】

  【你感覺不太對勁】

  莫名的提示，有種玩第一人稱視角遊戲的感覺了。

  蘇夏忽然想到，他這就是在遊戲裡。

  這篇報導對歌手安深的死亡提出了很多疑點，比如安深在死亡前幾天還發布了演唱會通告，前一天還確定了粉絲見面會，在死亡當晚甚至還搜索了蘋果派的製作方法。

  種種跡象都表明，安深對他的人生和未來有很明確的規劃，根本不像是個要自殺的人。

  【這篇報導提出的疑點，讓伱有了新的思路】

  【你看到了出版報紙的新聞社，並且看到了報導該篇新聞的記者】

  【你打算去拜訪那個記者，獲取更多線索……】

  【……】

  又是一串提示，這任務大概是要指引蘇夏去找下一個線索。

  「你看看。」

  蘇夏把報紙遞給丁燦，然後繼續翻開地下室的其餘紙質文件。

  一旁，丁燦揉了揉眼睛，借著手電筒的光線，開始逐字逐句地閱讀報紙上的信息。

  看完之後，他對蘇夏說：「大人，這篇報導寫得倒是沒錯，關於那次自殺疑點重重，可惜當時沒有引起太多的反響。」

  「再找找，如果找不到別的線索，就跟我去拜訪那個記者。」蘇夏說道。

  「大人，這個記者已經死了。」

  「嗯？」

  蘇夏詫異，抬起頭看著丁燦。

  丁燦解釋道：「這個記者以前挺有名氣，因為報導海馬城的污水問題拿過一次新聞獎，所以我知道他，但他在兩年前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蘇夏皺眉，好不容易有個提示，居然就這麼斷了。

  他問道：「這記者有家人嗎？」

  「有的，他妻子也是記者。」

  「那我們去拜訪一下。」

  「大人，他妻子也死了。」

  「嗯？」

  「聽說是殉情。」丁燦拿著報紙說，「他死後沒多久，他妻子的住處就在發生了爆炸，後來調查是煤氣泄漏，有人猜測是殉情。」

  「他家裡還有別的人嗎？」蘇夏問道。

  「我找人查一下，大人稍等。」

  只是查個人，用不了多長時間，也不需要太大權力。

  沒過多久，丁燦就拿到了想要的信息。

  「還有，他父母健在，這些年一直在打官司。」丁燦說道。

  「打什麼官司？」蘇夏問他。

  「就是那場車禍的。」丁燦看著消息，繼續說：「造成那場車禍的大貨車司機，後來被判定為意外殺人，判三緩二，緩刑期間認罪態度良好，且有重大立功表現，基本已經不用蹲監獄了。」

  「有意思……意外、緩刑、立功、減刑，完美的路線，殺了人沒幾個月就能四處瀟灑。」

  「是的，所以記者的父母不服。」

  「你們海馬城的司法有漏洞。」

  蘇夏對丁燦說：「等你以後爬上高位，記得把漏洞補上。」

  丁燦無奈：「大人，我不想坐上那個位置。」

  「人活一世，大多身不由己，有些事不想做也得做。」

  「我明白……」

  命運是個很扭曲的東西，能一路順風的人很少。

  就在兩人交流的時候，一聲尖銳的警報忽然在別墅外面響起，聲音相當刺耳。

  「唔——」

  丁燦臉色一變，急忙向著外面跑去。

  警報聲是黑色轎車發出來的，說明現在有不懷好意的生物正在車外，可能會對車裡的蘇琪造成威脅。

  而蘇夏的速度比他更快，一個閃身就離開了地下室，眨眼之間就衝到了別墅外。

  「誰？」

  他看到有個黑影正在轎車周圍徘徊。

  夜風呼嘯，淹沒了他的聲音，那個黑影似乎並未聽到，依舊在車外試探。

  蘇夏感應到了許多金屬的存在，那黑影是個機械生物，但內部構造並沒有機械族的個體那麼精密，只是個很粗糙的簡單機器人。

  還沒等他靠近，那機器人就忽然自爆了。

  「轟隆！」

  爆炸聲震耳欲聾，碎片四處飛濺，硝煙滾滾，危險至極。

  好在，那輛黑色轎車足夠厚重且防彈，車身雖然劇烈搖晃了幾下，車玻璃的表層也碎裂了，但內部沒出什麼問題。

  坐在車內的蘇琪臉色發白，緊緊抓著座椅，並沒有生命危險。

  見到這一幕，蘇夏鬆了口氣。

  等爆炸結束，他仔細觀察了一圈周圍，隨後緩慢走過去。

  後面的丁燦急忙跑來，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沒事，注意周圍情況。」

  蘇夏叮囑了兩句，然後繼續走過去。

  那個粗糙機器人已經在自爆中變成一地碎屑了，連一點有價值的信息都沒留下來。

  但，在車的引擎蓋上，蘇夏發現了這機器人留下的一張金屬板。

  板子上面，寫著很簡單的一句話：

  【停止調查，卑微的生物，你不知道你在面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