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血色碎片

  【……】

  【敵人還有八分鐘抵達……】

  時間流逝得很緩慢，根據路線與速度，納米機器人一直在為蘇夏推算剩餘時間。

  這時候，蘇夏已經完成了基本的部署。

  他靜靜退到山谷的另一側，身體沉入草叢之中，像是一塊石頭，一動不動，靜待樊爐一行人到來。

  蘇夏很清楚，這種布置，必定會引起那個叫小奇的危機感應天賦。

  距離越近，感應就會越嚴重，他並不指望所有的布置都能起作用。

  真正的殺手鐧，永遠都是他自己。

  【敵人還有四分鐘抵達……】

  夜風呼嘯，谷地中雜草起伏，溫度已經降到了零下，寒意侵蝕著每一寸空氣。

  蘇夏伏在草叢中，軀幹與四肢都得表面溫度都像是冰塊一樣涼。

  在第二條主路的無數支路上，這片區域是最適合伏擊的三個區域之一。

  之前追蹤樊爐等人的時候，他就在心裡做好了適合各個區域的伏擊預案，無論對方選擇哪條路，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準備。

  【敵人還有一分半抵達……】

  此時霧氣越來越濃，哪怕是寒風都吹不散。

  蘇夏吸了一口氣，冷風像是刀子一樣在肺里亂竄，他甚至感覺嗓子裡有些許血腥味。

  遠方的道路上，出現了兩道模糊的車燈，在霧氣中顯得朦朦朧朧。

  緊接著，引擎的聲音由遠及近。

  厚重車輪碾過破舊的道路，壓過道路上的一顆顆堅硬石子，車燈越來越明亮，霧氣中漸漸出現了兩輛車的輪廓。

  「嗡……嗡……」

  在冷風吹拂的山谷里，引擎的聲音顯得尤為清晰，像是甦醒的鋼鐵怪獸，咆哮聲四處迴蕩。

  樊爐一行人並沒有減速，已經駛入了這片谷地。

  在後面那輛車上，那個叫小奇的成員忽然按住額頭，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怎麼了？」旁邊的人關切詢問，「又頭痛了？」

  「嗯。」

  「真是怪了，你該不會真的留下後遺症了吧？」副駕駛位的人說，「等這邊的事結束，回到總部那邊，就去全面檢查一下。」

  「沒必要，可能只是太緊張了。」

  小奇深呼吸幾口，揉了揉太陽穴，可頭痛不減反增。

  司機則說：「定期檢查是很有必要的，之前不是有過經常頭痛的例子嗎？」

  「對的。」

  「前不久，在北方一座城市的分部里，也有個傢伙經常頭痛，後來去檢查，在他腦袋裡居然有一片炮彈碎片。」

  眾人都經歷得多了，對這種情況都有各自的猜想。

  治癒藥劑雖然可以治療傷勢，卻無法將打入體內的武器、炮彈碎片等排出體外。

  蘇夏就經歷過這種事，上次在魚鱗城，他被那套立場裝置自帶的靈能武器命中，撞碎大樓的玻璃幕牆，雙腿上扎滿了玻璃渣子。

  當時他急於戰鬥，來不及把玻璃渣子取出來，磕了幾支治癒藥劑就繼續去打架了。

  後來回到藥劑店，他腿上的傷口都已經好了，表皮連疤痕都沒留下，但那些玻璃渣子依舊在血肉中，不得不重新劃開表皮，將其一個個挑出來。

  「跟余陀那一戰，咱們都被炸得七葷八素的，回去之後都檢查一遍吧，別留下隱患。」

  「嗯。」

  「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

  另外幾人都聊著天，只有那個叫小奇的一直捂著腦袋，臉色越來越蒼白。

  這一次的頭痛，遠超以往，仿佛有成千上萬隻嗜血的蟲子在他腦子裡四處啃噬，痛得他身體不斷顫抖。

  那劇烈的痛苦，快要將他撕裂，連他經常面對痛苦這樣四級生物都快忍受不住了。

  他死死忍耐，緊閉著眼睛，耳畔響起心臟跳動得聲音，那聲音越來越快，像是要跳出胸腔了。

  到最後，他終於忍不住大吼一聲：「停車，快停車，立即後退！」

  他睜開眼睛，眼裡爬滿了恐怖異常的血絲。

  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血絲之下掩埋的情緒，那是對死亡的驚恐。

  「哧——」

  兩輛車同時剎車，摩擦得青煙滾滾，輪胎在地上留下長長的輪胎痕跡。

  車上的其餘人同時變了臉色，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這個同伴表現得這麼痛苦，仿佛快要瘋狂了。

  可還沒等兩輛車徹底停下，車窗外的世界就亮起了一陣刺眼的白光。

  這一刻，黑夜化作白晝。

  車上的眾人仿佛看見了來自天堂的光芒，哪怕隔著一扇車窗，那光芒依舊刺得他們出現了短暫的失明。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恐怖的爆炸就已經將他媽包圍了。

  「轟隆——轟隆——」

  爆炸聲震天動地，整個山谷都在顫抖，恐怖的衝擊波向外擴散，像是一股無法阻擋的死亡風暴，無數荒草樹木被撕成碎屑。

  山谷外側，無數驚鳥飛起，撲棱翅膀離開樹枝，拼命逃離這片區域。

  遠方獸吼連連，咆哮不斷，那些變異的野獸同樣逃走了，四蹄飛奔，有多遠跑多遠，根本不敢接近這片山谷。

  而這恐怖的爆炸還只是第一波，緊接著第二波爆發而出，毀天滅地的威力席捲而出，像是要蕩平天地。

  璀璨奪目的白光成了整個世界唯一的顏色，融化了一切，濃郁的黑夜都不敢在這個世界挑釁它。

  第三波緊隨而至，隨後則是第四波爆炸……

  「呼……」

  蘇夏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抓著自己伏身之處的草木，感受著大地的震顫。

  周圍不斷有石塊滾落，地面裂開了一道又一道縫隙，仿佛末日一般，不停動盪。

  哪怕躲在山崖的另一側，他也能體會到那震天動地的感覺，如果身在那毀滅白光的最中心，就連是他都沒有把握活下來。

  為了這次恐怖的爆炸，蘇夏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那些炸彈是無法遙控引爆的，只能手動引爆，因此他留下了不少納米機器人。

  在這爆炸中，當初僅剩的一批四級納米機器人都被炸毀了，五級納米機器人也損失不少。

  【爆炸結束，尚有生命氣息存在】

  負責偵測的納米機器人給蘇夏發來了一條消息，而爆炸中心的白光也在漸漸消散了。

  還有人活著。

  蘇夏一躍而起，宛若一頭飛鷹，直奔山谷頂部而去。

  他也感受到了，那是一股強烈的五級靈能波動，而且還有三股四級靈能波動。

  爆炸結束，黑暗涌了進來，再次將這片區域染成墨色，而狂風也隨之而至。

  「咔嚓！」

  蘇夏抵達山谷一側的頂部，目光冰冷，動作極快，取出之前抽獎得到的六階靈能炮，並填入炮彈。

  他根本沒有浪費時間觀察爆炸中心的情況，只是憑藉最基本的感應，扛著靈能炮，對準那片區域，猛地按下扳機，

  「轟！」

  炮彈咆哮著出膛，藍色的尾焰好似流星，唯美且致命，撕裂黑暗，瞬間就在那片區域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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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肉眼可將的藍色能量波爆發而出，比普通動能武器的衝擊波更炫目，像是粘稠的水波，頃刻間毀滅了沿途的一切。

  而蘇夏並未停下，再度裝彈。

  他動作快到極點，像是個精確的機器，沒有浪費一絲時間，幾乎就在下一瞬間，又一枚炮彈在山谷中炸開。

  「轟隆！」

  兩枚炮彈之後，山谷中那三股四級靈能波動中，有一股消失了。

  與此同時，爆炸邊緣傳來一聲痛苦尖嘯：「啊——！」

  那是第二輛車的司機，他滿臉是血，衣衫破爛，一大半的皮膚都已經融化了，像是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

  在他身體邊緣，有一層若影若線的微藍螢光。

  這是他的靈能天賦「絕對守護」，比普通的靈能護盾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在遇到生死危機時會自動激活，曾為他擋下過無數次必死的攻擊。

  可惜這次，就連絕對守護都被炸得失效了。

  「轟隆！」

  又一枚炸彈在他身旁炸開，恐怖無比，毀滅般的力量衝擊而出。

  他像是個破布娃娃那樣被炸飛，渾身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根，腦袋一陣嗡鳴，眼睛、鼻子、耳朵都在滲血，像是從血海中撈出來的，倒在地上不斷抽搐。

  「啊……啊……」

  他痛苦無比，嘴裡吐出大口血水，半邊身子都被炸爛了，腹腔塌陷，兩條腿血肉模糊，只剩下一絲焦黑的血肉和上身連接著。

  也就是靈能生物的生命力足夠強，換做是個普通人，早在第一次爆炸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然而，對於此時的他來說，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他這樣的傷勢，神仙都救不活了，每多活一秒都會多承受一秒的痛苦。

  就在這時，山谷另一側，響起了樊爐那憤怒的咆哮：「安洛公司，是機械族讓你們這些垃圾來伏擊我的？」

  威力這麼強的靈能炸彈，幾乎已經超過了這個世界的科技極限。

  樊爐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投靠機械族的人族安洛公司。

  這家公司前不久才弄出了立場裝置，現在風頭正盛，據傳他們準備在接下來的兩年中陸續推出幾款新產品。

  「今天你殺不了我！」

  樊爐目眥欲裂，渾身是血，嘶聲怒吼，憤怒與痛苦幾乎快讓他瘋狂。

  他已經開始行動了，像是一頭暴怒的巨熊，殺意瀰漫，雙眼猩紅，直奔遠方的山谷頂部而去。

  剛才那幾發靈能炮，已經讓蘇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同一時間，接近蘇夏的不止樊爐，還有一個四級生物。

  那是第一輛車的司機。

  他目光微垂，速度極快，仿佛化入了風中，帶著致命的力量飄向蘇夏。

  「居然有個隱藏的高手。」

  蘇夏已經感知到了這人，心裡生出些許詫異。

  就連樊爐都在爆炸中受傷嚴重，而這個司機卻毫髮無傷，連衣服都是完整的，顯然是在爆炸那一瞬間就脫離了中心區域。

  剛才，蘇夏感知山谷中有三股四級靈能波動，其中一股在第二次靈能炮彈爆炸後消失了。

  他還以為那人死了。

  現在看來，那人只是藏了起來，完美隱藏了自己的生命氣息與靈能波動，伺機對他發動致命一擊。

  「鏗——」

  利刃出鞘，寒光一閃，恐怖的殺意割裂黑暗，像是從虛空中蔓延出來的。

  幾乎是一瞬間，蘇夏的脖子就感覺到了一股涼意。

  他面不改色，連一點躲閃的動作都沒有，滲人的寒芒停留在他脖子前一寸，再也無法前進了。

  「這……」

  司機臉色微變，立即抽身後退，連武器都不要了，想要再度融入黑暗中。

  一擊不成遠遁千里，這是殺手的基本信條。

  可蘇夏並不給他這個機會，腦袋微微一偏，脖子前那柄匕首就調轉鋒芒，化作一縷寒光直奔後退的司機而去。

  司機咬了咬牙，眼看來不及躲閃，狼狽倒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這才堪堪避過寒刃。

  「面具怪客！」

  這一瞬間，他就確定了蘇夏的身份。

  他的匕首也是金屬，所以剛才動手的時候，停在蘇夏脖子前一寸無法再前進，現在更是成了蘇夏對付他的工具。

  這一刻，他只能慶幸身上沒有別的金屬工具。

  也就在這時，山谷下方傳來了樊爐的咆哮：「居然是伱！面具怪客！」

  血腥的狂風緊隨而來，化作一面面血色的鏡子，每一面鏡子裡都出現了一隻泛紅的眼睛，將蘇夏團團為主。

  還沒等蘇夏有所行動，樊爐的身體就已經消失了，周圍只剩下無數血色瀰漫的鏡子。

  「面具怪客，祝你好運了。」

  那司機眼神冰冷，取出一把骨質匕首，緩緩後退，消失在黑暗中。

  兩人聯手，一個四級生物與一個五級生物，想要將蘇夏的命留在這裡。

  整個小隊，也就他們兩個還能行動了。

  在山谷內的爆炸區域，還有另外兩個人活著，也就是第二輛車的司機和那個叫小奇的成員，但都被炸得血肉模糊，只剩最後半口氣，活不了多久了。

  「咳……咳……」

  他們兩個時不時咳出幾口血水，碎裂的身體已經痛得麻木。

  在聽到「面具怪客」那四個字後，兩人模糊的神智忽然清醒了幾分，用最後一絲力量看向山谷之巔，似乎想看看蘇夏的樣子。

  兩人心中絕望，他們本是來獵殺蘇夏的，而如今卻成了蘇夏的獵物。

  在他們身旁的地面上，落滿了同伴的碎肉與爛骨頭。

  「面具怪客！」樊爐憤怒咆哮，聲音在整個山谷上方響起，好似滾滾天雷，「你就這麼想死嗎？」

  他的真身已經消失，只剩下無數血色鏡子，似乎無處不在。

  在外圍，還有一個鬼魅般的四級生物拎著匕首游弋，隨時都會發動致命一擊。

  殺意瀰漫，危機四伏，蘇夏仿佛已經置身絕地。

  可他依舊面不改色，只是說：「墨瑟對你的評價其實很對。」

  「這就是你的遺言？」樊爐怒喝。

  「或許吧。」蘇夏看了眼太空，「你的幻術能力還有很大的改進地步，應該和蟲族那位好好學學。」

  「你也配評價我的幻術？」

  「我當然配。」

  蘇夏冷然一笑，忽然看向某處虛空。

  也就在這時，山谷另一側的高處，忽然響起「咻」的一聲。

  「砰——！」

  一蓬血花在黑夜下炸開，溫熱的血水還冒著熱氣。

  弒神槍的子彈在樊爐體內爆碎，炸爛了他的胸腔，天空中的無數面鏡子應聲爆裂，化作一片片紛飛的血色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