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滾石不生苔

  公司創立了也有十多年了，坐在『董事長』這個位置上也有十多年了，身為滾石公司的開創者兼老闆，鍾冼潭哪裡會不清楚下面某些人的想法？

  忠於公司者，確實有。

  可在現今的浮華之下，又可能有多少人是真的會忠於公司的？

  有種說法，叫做『不要問公司給了你什麼、而要問你能給公司帶來什麼』，可這樣的說法其實就是個錯誤的大實話！

  一個公司若是不能讓員工覺得有未來，哪裡又能談什麼忠誠？

  想要依賴『理想和夢想』就生存下來的，要麼就是剛踏出校門的小年輕、要麼就是衣食無憂者。

  李召忠這個員工，是鍾冼潭親自招聘進來的，台大法學院的高材生，年輕、有能力、會思考，但對法律的精通讓他知道該如何去鑽空子，更清楚自己如何做才能夠獲得提升、獲得嘉獎、以及更高的待遇和更多的關注。

  不過，現實讓這個當初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已經變得市儈、變得急功近利、變得唯利是圖了。

  就因為有人跟公司所全力推廣的樂隊主唱的名字相近，就可以將一個懷揣著夢想和憧憬的大齡青年簽下來後立刻雪藏，鍾冼潭覺得即便是將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似乎也很難做出這種決定，因此見他還在試圖阻攔自己跟【Dream傳媒】代表的見面，神情也就略有些冷淡了下來。「無妨！公事就是公事，對方既然上門了，該有的禮節還是要的……」

  拿起桌上的名片盒，鍾冼潭見李召忠站在原地沒有動彈，遲疑了片刻便感慨道。「召忠啊，其實公司的人才儲備本就顯失公平，每一個歌手都是懷揣著夢想和憧憬、奔著我們『滾石』的名頭而來的，可這幾年公司的運營還是有些急功近利了些，只要思及就有著惴惴不安的惶恐……」

  「董事長，在商言商是您教給我們的，雖然滾石的由來是出自於『滾石不生苔』，可現今的人們已經非常浮躁了，犧牲一部分人的未來去成全更有可能獲得成功的人，我覺得沒有任何的不妥。資源就這麼多，雨露均分是不現實也不可能的，您大哥也認為公司的有限資源更應該向更有潛質的新人傾斜，即便說我們公司不以『培養偶像』為宗旨，可想要讓華語音樂繁榮且昌盛，適當的犧牲也是必不可少的……」

  「召忠啊，無論是你還是我、又或者是我大哥，都沒有權力去決定誰的命運、更沒有資格對誰進行宣判！我們只應該去引導、去推廣，而不是通過類似的手段去阻撓和干擾，更不應該以犧牲誰為代價，去換取其他人的功成名就……」

  鍾冼潭略有些隱晦的提醒，並沒有讓李召忠反思，他有些急切的辯解道。「董事長，新人儲備計劃是執行了許多年的公司規定，飛碟的消失指日可待，其他唱片公司也都在陸續的倒閉，此時公司更應該以激進的手段和方式去開拓和占據市場，不然類似寶麗金這樣的國際公司早晚會取代我們、成為華語市場最為龐大的唱片公司的！」

  「那又怎樣？失了做音樂的本心，滾石還會不生苔嗎？」

  說到這裡鍾冼潭停頓了片刻，見李召忠一臉的不以為然，本想帶著他一起過去見見【Dream傳媒】代表的想法也就淡了，於是拍了拍李召忠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回去做事了，便帶著秘書走進了小會議室。

  坐下來之後，鍾冼潭便說。「很不好意思，公司在新人培養方面可能存在著不妥，不過公司慣來不是以培養『偶像』為宗旨的，我們希望能夠讓華語音樂可以跟西方分庭抗禮，所以一些某些措施還是有必要的……」

  鍾冼潭的一席話，讓艾米麗冷靜了下來，她低頭看了看對方主動遞過來的那張很是清爽的名片，這才抬起頭說。「鍾董，音樂是無國界的，自簽約前就已經準備好了去雪藏一個未犯過錯的歌手，這本身就是種嚴重錯誤！您身為滾石的董事長，也應該清楚【Dream傳媒】的實力，坎蒂絲所付出的努力讓她一舉成名，現今剛剛上映不久的她的銀幕首秀，勢必讓她擁有更多的歌迷和影迷！我來到這裡的原因，想必鍾董應該已經知曉，如果貴公司不願意培養蘇建信，我們【Dream傳媒】願意接手，如果貴公司能夠更加寬宏一些，我相信兩個公司間的合作會更多、更緊密，作為一個註定將會國際化的公司，【Dream傳媒】希望能夠有這個榮幸，隨著滾石一起見證華語樂壇的繁榮……」

  鍾冼潭在點頭，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且漂亮的女孩竟可以如此迅速的冷靜下來、並打著『一起見證華語音樂繁榮』的名義切入正題，於是在她說完之後便鼓掌笑道。「面對你就像是看到了【Dream傳媒】，年輕、有激情，還有著對音樂本質的理解，我很欣慰在發生了之前的不愉快後貴公司依然能夠如此推崇滾石，鍾某人汗顏且有些慚愧……」

  艾米麗當即便開口追問。「鍾董，我能認為這是滾石對蘇建信解約事宜上的善意表達嗎？」

  「呃，應該說是可以這麼理解……」

  沒想到自己的話被打斷，鍾冼潭徒然間覺得李召忠之前與對方的交涉一定相當辛苦，眼前這個年輕女孩可並非只是『牙尖嘴利』，而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艾米麗感覺到了希望，她放緩了語氣。「鍾董，您是華語音樂的開拓者，更是想要帶領華語音樂人與西方樂壇分庭抗禮之領袖，那在蘇建信的合約上是否能夠更加寬容一些？一個懷揣著夢想、已經二十六歲的搖滾歌手，他的音樂夢還能夠維持幾年？他的嗓子還能支撐幾年？並不是每一個懷揣著夢想的歌手都能跟崔健、披頭士那樣堅持到底的，給這樣的歌手一個機會，讓他有機會站在舞台上去證明自己、總比讓他的夢想破滅來的自豪，您覺得是不是？」

  「艾米麗，有些事情不可完全用『道理』去衡量，雖然任何一個公司都不可能不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規定就是規定，一旦頒布那就必須堅持，否則……」

  「鍾董，如果某個規定顯失公平，難道在被指出後依然需要維持嗎？」

  艾米麗的追強硬，讓鍾冼潭有些不快，他猶豫了下才點了點頭。「艾米麗，滾石內部的任何一條管理規定的誕生都是經過了慎重考慮的，目前為止滾石還沒有更改這些規定的計劃……」

  「既然您這麼說，作為【Dream傳媒】的亞洲代表我是否能夠認為，我公司想要幫助蘇建信解除原本合約的諸多努力，依然是徒勞的？」

  「也不能這麼說吧？【Dream傳媒】確實是發展不錯，可你們的市場是在美國，你們對於華語市場的覆蓋目前為零，作為華語樂壇的領軍者，滾石公司是完全可以不接受任何要挾的！」

  心裡一沉，艾米麗暗道要壞，可她不明白自己之前的努力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因此立刻便笑著說。「鍾董，【Dream傳媒】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要挾誰，我們希望的是更多的合作、更緊密的聯繫。滾石公司是目前華語樂壇的領軍者，我們尊重並願意向貴公司表達善意，並提供切實可行的合作可能供貴公司參考，所換取的僅僅是些許的寬容和讓步……」

  鍾冼潭抬起手示意。「艾米麗，李部長擔任合約部門的負責人已經很長時間了，就解約的問題我建議你還是去跟他溝通，各司其職是維繫公司穩定的必要條件，即便我鍾某人身為滾石的董事長，可也不能冒然插手公司下面這些部門的事務……」

  見鍾冼潭已經站起了身、一副談話結束的模樣，滿心不解的艾米麗只好按照對方的要求留在小會議室，等著合約部門的李召忠過來繼續談。

  帶著秘書出來的鐘冼潭，則是打電話讓李召忠來他的辦公室。

  帶著文件上樓，李召忠走進董事長室後便問道。「董事長，有何吩咐？」

  「吩咐這種措辭還是少用啦，公司這些年的發展還算是不錯，但也不會以『吩咐』這樣的方式去處理事務……」

  調侃完之後，鍾冼潭便詢問蘇建信這個歌手的具體情況。

  帶著蘇建信唱樣過來的，將磁帶推進收錄機後李召忠便按下了播放鍵。

  雄渾而高亢的嗓音，讓鍾冼潭不由得半眯起雙眼仔細傾聽，等一曲終了他才搖了搖頭。「可惜啊，如果真的解約一定會對五月天樂隊造成干擾……」

  「就是因為他的特點與公司正在力捧的樂隊存在嚴重衝突，所以才會在確定力捧五月天之後便與此人簽約，我特意去他駐唱的酒吧觀察了一下，這個歌手的颱風完全不適合大舞台，公司的宗旨是培養原創、而不是培養一個只能夠模仿別人的不入流歌手！」

  李召忠的評價，在鍾冼潭看來是中肯的，因此他猶豫了片刻才很是艱難的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