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天怒人怨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說是因為胡艷的謹慎也好，說是出於她的膽怯也罷，總之躲在樹下避雨的尚鐵軍覺得今天運氣還不錯。

  小孩拳頭大小的冰雹砸穿了樹冠、砸爛了樹葉、砸斷了樹枝、砸落在他身上時，尚鐵軍疼的嗷一聲慘叫了起來，然後就被胡艷一把拽的只能是將背後抵在那棵古樹的樹幹上，咒罵起了老天爺。

  知道尚鐵軍就是這種潑皮般無賴的性子，胡艷撇了撇嘴也沒在意，但僅僅是幾分鐘那冰雹就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隨之而來的狂風和豆粒大的雨點，讓眼前的一切都彷如是末日一般變得可怕了起來。

  死死拽著尚鐵軍的胳膊，又冷又怕又擔心，面對著那連天的雨幕胡艷很快就害怕了。「大軍，付正義可還在下面呢……」

  「沒事的，那天坑裡面是南高北低，我之前還看到在北側角落裡還有個出水口，裡面淹不掉的！」

  拍了拍胡艷的手背以示安慰，可雨越下越大，天也整個黑了下來，狂風、暴雨加上閃電的雷鳴聲響在天地間轟鳴，尚鐵軍也是頭一次遭遇這種暴風雨，見暴雨毫無停歇的趨勢，他也終於有些急了，拽著胡艷挪到了那年長嚮導的身邊，見他竟然嘴裡還叼著根煙在悠閒的抽著，就湊到他耳邊問這雨什麼時候才能停？

  「不會太久！頂多也就是半把個小時，這種暴雨也就是山北會有，壩寨那邊不會下這麼猛的……」

  「半把個小時？那山下豈不是要被淹了？」

  「山底下有條暗河，雨水多了就會顯出來了，還能帶出些暗河裡的魚……」

  尚鐵軍剛想鬆口氣，但腳下徒然一個不穩讓他不得不一把拽住那年長些的嚮導，剛想問這是出了什麼事，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這讓尚鐵軍看清楚了對方臉上那驚駭的神情！

  咔嚓！

  倚在身後的古樹晃了起來，尚鐵軍察覺到腳下的泥土似乎開始了鬆動，整個人都在不受控制的抖動。

  耳邊胡艷所發出的驚叫聲，令尚鐵軍都沒察覺到胡艷的指甲已經深深的摳進了他皮肉里，『地震了』的想法讓他瞬間腦海里便是只剩下一片空白！

  生於斯、長於斯，兩個壩寨的嚮導跟受驚的兔子一般躥進了暴雨中，那年長些的嚮導在被暴雨澆濕的瞬間，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尚鐵軍跟胡艷，甩脫了那年輕嚮導的手又跑了回去，拽住尚鐵軍二個便趕緊回到了雨中。

  被暴雨澆濕的尚鐵軍，轉過臉就看到驚人的一幕！

  之前幾個人所依著的那棵三人都難以合抱的古樹，正在向著那天坑的方向傾倒！

  從泥土中撅起的粗壯樹根，在咔嚓、咔嚓的聲響中不斷崩斷，這棵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古樹，竟是緩慢卻堅定的向著那天坑方向砸去，在雨幕之中便宛如是那棺材蓋一般，在嘭的一聲巨響中將那天坑徹底給掩埋了起來！

  站在暴雨里的四個人渾身都濕透了。

  可尚鐵軍卻毫無逃過一劫的喜悅，他怔怔的瞅著那棵倒伏下來的古樹，發出一聲慘叫之後便想要衝過去！

  年輕些嚮導一把將他拽住，指著那被古樹所完全覆蓋的天坑，聲音顫抖著說。「別、別去！搞不好還要有塌陷……」

  尚鐵軍雖然個子矮，但他的身板卻很壯，一把甩脫了那嚮導便怒吼了起來。「我朋友還在下面啊！」

  同樣看到古樹傾倒那一幕的胡艷，之前是被嚇傻了，等聽到尚鐵軍的吼聲這才回過神來，擋在他身邊將他給攔腰抱住，哭嚷了起來。「大軍！不能去啊！萬一再發生塌陷連你也會掉進去的！」

  「不行啊！付正義還在下面啊……」

  尚鐵軍吼著將胡艷又向前推了幾步，但那棵傾倒的古樹根部徒然發出了雷鳴般的巨響，肉眼可見的縫隙向外崩裂開來！

  見抱著胡艷的尚鐵軍跌倒在地，十數米之外的地縫正向著他倆的方向延伸，年輕嚮導被嚇的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慘叫，轉過身便想要遠離，可他的腿已經軟了，半步都沒能邁出去便跌倒在地，慌亂驚懼之下竟是用雙手扒著草皮向外爬。

  年長些的嚮導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一咬牙跑了過去，拽住尚鐵軍的兩條腿就將他往後拖！

  胡艷被徹底嚇壞了，閉著眼死死抱著尚鐵軍的腰發出著尖叫，等她埋在尚鐵軍懷裡的臉抬起之後，雨水擊打在臉上的痛楚，讓她終於閉上了嘴、清醒了一些。

  可是等她睜開眼，尚鐵軍那近在咫尺的臉上表情卻將胡艷給嚇壞了。

  面無人色，眼神呆滯、唇角哆嗦著，就連他的身體也在顫抖！

  轉過臉視線穿過那連天的雨幕，雖然看不太清楚，可胡艷的雙眼還是越瞪越大、本能的用雙手捂住了嘴！

  傾倒在原本天坑那邊的古樹，徹底消失了。

  其原本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形狀古怪的大坑。

  從山脊所流淌下來的雨水，此時已經匯成了溪流，那嘩啦啦的水聲便宛如是催命的鼓點一般，讓胡艷渾身冰冷。

  雙臂還緊緊摟著懷中的胡艷，尚鐵軍竭力的眨動著眼瞼想要證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隨著雨勢的趨大，連天雨幕之中的前方一切都顯得模糊起來，但那嘩啦啦的水聲還是讓尚鐵軍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古樹倒了，那天坑被徹底掩埋了，坍陷所形成的巨坑邊緣還在向外擴張，下面也不知道有多深……

  「怎、怎麼會這樣？」

  「完了！完了！地龍翻身啊……地龍翻身啊……」

  年長些的嚮導，臉色也煞白，嘴唇哆嗦著似乎是在跟自己說話一般，目光發直、渾身都在顫抖。

  茫然的點著頭，可尚鐵軍很快就清醒了過來。「鬼扯！這裡怎麼可能會地震！要是真的地震身後這山早就塌了！」

  「真的！這就是地龍翻身！老天爺肯定是看到了什麼惡事才發火！一定是這樣的！這邊好多年前有個村寨挖了先人的墳，當天晚上就狂風大作，先是下起了冰雹跟著就是暴雨，後來同樣是發生了地龍翻身，整個村寨只有些襁褓中的小娃娃活下來了，人家都說只有這些娃娃不會做惡事，所以老天爺才特意留下了他們的小命……」

  年長嚮導自說自話，跪在暴雨中不斷的叩首，但胡艷在從尚鐵軍懷裡掙脫出來之後，趴在地上仔細感受片刻便嚷了起來。「這不是地震！要是地震的話這裡的斜坡早就垮了，要趕緊找人過來，不然付正義跟那法國女人都要出事的……」

  抹了把臉，尚鐵軍晃了晃腦袋，將心中的驚恐和不安按了下去，見那年輕些的嚮導坐在暴雨中一動不動，他將跪在地上的那年長些的嚮導揪了起來。「大叔！趕緊回壩寨找人帶工具過來救人啊！」

  「救人？啷個救？啷個救的了嘛！地龍翻身是有原因的，一定是他們兩個做了天怒人怨的壞事，所以老天爺才將他們收了走的……」

  年長些的嚮導依然處于震驚之中，他那夾雜著濃重當地口音的話過了念叨了兩三遍，尚鐵軍這才聽明白了，氣的他掄起拳頭就準備打！

  胡艷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衝著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去找那年輕些的嚮導交涉。

  「大叔，在下面的二個人是專門為了你們這邊的失學兒童來的，他準備自己掏錢在你們壩寨建小學，盧克老師也是他幫忙從縣公安局裡接出來的，要是說他這樣的人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你覺得可能嗎？」

  「不可能？啷個不可能嘛！要是他沒做壞事老天爺啷個要讓地龍翻身……不可能是沒做壞事撒……」

  「大叔，我們都是從川金縣趕過來的，那邊出了一起拐賣兒童的大案子，有個福利院的負責人竟然搶了農民的孩子賣到國外換錢，被埋在下面的那大學生就是幫忙破了這案子的人，難道說你覺得將人販子抓住的人也會惹得天怒人怨？」

  年長些的嚮導眼珠轉動著，之前那呆滯的神情逐漸有了些變化，他盯著胡艷的雙眼片刻，這才愕然問道。「人販子？那大學生抓住了人販子？」

  「是呀！要不是因為那個大學生，那人販子還不知道要拐賣多少兒童、要將多少孩子賣到國外去呢！」

  「啷個好？不成！這種娃娃死不得！啷個好的娃娃死不得……」

  嘴裡咕噥著，年長些的嚮導慢慢站了起來，轉過臉見他那年輕嚮導還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樣，跑過去便狠狠的一巴掌抽在對方的臉上，將對方給打倒在地。

  「二娃！趕緊回去喊人過來！」

  被一巴掌抽醒的年輕嚮導，捂著臉瞅著天坑的方向茫然道。「叔，沒得救嘞，壓垮啦……」

  年長些的嚮導急了眼，將人揪起來便是連打帶踹的一頓罵，直到對方連滾帶爬的往壩寨的方向開始去，他這才跌坐在地上，瞅著那被古樹所掩埋的天坑雙手合十，嘴裡不斷念叨起『好人一定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