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煙花

  最先抵達咖啡廳的，自然是接到報警台通知而趕過來的下轄區派出所的人。

  交代席萌萌跟方毅凡都別吭聲，付正義跟兩個警員一交涉，可也就清楚了。

  黑店想要生存、發展並延續下去，自然是離不開能夠適和其存活的黑土壤，因此轄區相關的有關部門，自然是早就已經被打點好的。

  只不過他之前所說的那些話，竟讓那大金鍊以為他也是個同行，見警員來了付正義依然不肯認栽，便主動又給打了個折扣，聲稱今天這三杯咖啡只要結清個零頭，也就可以了。

  見付正義還是不肯，大金鍊是真的有些為難了，湊過來壓低了聲音道。「小弟兄，你也是個明白人，我這也是要向上交代的，一點不收可就要壞了規矩的，你總不能讓哥哥我為難吧？」

  不置可否，付正義從碟子裡抓了把瓜子磕了起來，見席萌萌一直在強忍著，便乾脆分了一半給她，讓她嗑瓜子分散注意力，省的激化了矛盾。

  坐在對面的方毅凡，在兩個警員到了之後也清楚了情況，見付正義是毫不在意，於是也便饒有興趣的觀察著他，想要藉助於自己所學到的知識，看能不能分析出這個人的性格和脾氣，反倒是對咖啡廳里的情況，不再關注。

  兩個警員見付正義等人優哉游哉的，摸不透情況更猜不出其身份，其中一個便給所里去了電話，讓晚上要值班的所長也過來一下。

  到了十一點四十，那派出所的所長帶著人剛到，隨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黑著臉穿著便裝的藤浩博便殺氣騰騰的闖了進來。

  剛將付正義叫起來準備問話的那所長，一見來到人是藤浩博可就傻了眼。

  不等那所長開口寒暄，瞄了一眼看到那大金鍊的藤浩博便沖了上去，一腳就重重的踹在那傢伙的肚子上，將大金鍊踹出去之後隨手抄起張椅子便準備開打。

  唬了一跳，那派出所所長趕緊衝上去攔住，一迭聲的嚷嚷了起來。「藤科！藤科！可不能動手啊……」

  「讓開！這小王八蛋敢跑到這邊來折騰，今天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差點被給踹斷了氣，倒在地上的那大金鍊半天才爬了起來，一見藤浩博被攔了下來，可就連滾帶爬的鑽進了那吧檯，悄不吭聲的從後門溜了。

  見那大金鍊跑了，連店裡的侍應生都溜了個乾淨，藤浩博這才將那派出所所長揪到一邊，喝問這是怎麼回事？

  「藤科，這店是區裡面一領導的小舅子開的，看場子的都是雇來的，估計今天那小王八蛋是看走眼了，您大人有大量，您這幾位朋友今天要是早點報您的名兒，這事情可也就不會發生了……」

  「扯淡！你這是準備給我扣個黑\社\會老大的帽子啊！」

  見藤浩博瞪起了眼，那派出所所長苦笑連連，一迭聲的道著歉，又答應以後讓真正的店東出來擺台子賠禮道歉，藤浩博這才哼了一聲，走過來見付正義等人不像是吃了虧的樣兒，這才帶著三個人出了門。

  沒想到藤浩博進門便動手，付正義知道他是沒準備真正處理此事，但還是先感謝道。「藤所，今兒真的是麻煩你了……」

  見席萌萌年紀不大長得特別漂亮，而方毅凡也是儀表堂堂、有著種書卷氣，不清楚付正義跟這兩人是什麼關係，所以藤浩博將付正義拽到旁邊這才交代道。「不用客氣，這種黑店全魔都也就只有幾個地方有，以後你要是帶朋友出來碰上了，你報我的名一般都不會有問題！」

  「藤所，難道說這種社會毒瘤就不能根除？」

  「根除？你知道這店後面都是什麼關係、什麼背景，又有多少人指望著這種店在生活？又有多少人靠這種店在撈好處？」語帶嘲諷，藤浩博說完扭頭指著上面那招牌語重心長的勸道。「小付，社會上的事情跟學校里不同，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你所看到的，今天那看場子的是看走了眼，否則這種店也只會找那些外地人、或者一看就是好欺負的下手……」

  「可問題是這樣的店不但抹黑魔都的形象，而且也是在犯罪！」

  沒想到付正義如此較真，藤浩博搖了搖頭。「小付啊，社會跟學校是不一樣的，社會是個大染缸，等你出了校門、被社會磨平了稜角，你也就會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如果連你這樣的執法人員都能夠見怪不怪、習以為常，那普通老百姓又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

  付正義發出了質問，見藤浩博還準備開口反駁，他立刻便接著說。「藤所，我知道你想說我是待在象牙塔里的天之驕子，不經風、不受雨，更不知道社會上到底是個什麼樣，只不過我覺得只有當發生不公平的時候每次都有人敢站起來制止，那麼這種現象終歸會有一天消失的，否則社會公德將會淪喪，老百姓也都將變成縮頭烏龜，到那時候也許見人摔倒了也沒誰敢去扶！」

  「小付，你所說的也太極端了吧？」

  「這真不是什麼極端，如果任由道德淪喪下去，遭受損害的可不僅僅是老實人，而是所有人！即便是你這樣的執法者，也一定會出現比你官更大、完全能壓你一頭的，讓你受了冤枉也連吭聲都不敢吭聲……」

  被付正義所描繪的未來給驚著了，藤浩博怔怔的瞅著這個才上大二的學生，心裏面有些早已經被冰凍起來的部分，有了絲消融的跡象。

  他都不太能記起自己上一次產生『義憤』這種感覺是什麼時候了，但他還記得自己從警校畢業的最初一段時間，自己也跟這個年輕人一樣對於那些看不慣、想不通、猜不明白的事情義憤填膺，恨不得能立刻將對方繩之以法送進監獄！

  可社會這個大染缸，真的就像是那無堅不摧磨盤一樣，不但將自己的稜角給磨平了，還讓自己那一腔熱血變涼了，自己也就順其自然的對一切都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被徒然間觸動了良心的藤浩博，沉默了。

  將憋在心頭的不滿發泄出來的付正義，也並不舒坦。

  而在藤浩博將付正義拽到一旁的時候，席萌萌氣鼓鼓的將方毅凡拽到了一旁，氣惱的質問道。「毅凡哥！幹嘛之前不允許我給家裡打電話？」

  「傻囡！你就沒看出來那小子胸有成竹嗎？」

  「這也能看出來？」

  「當然啦，你哥哥我是學……」

  不等方毅凡話說完，席萌萌可是真急眼了。「得得得！別跟我再賣弄你所學的那些，你就告訴我為什麼就能判斷那臭小子真的可以解決今天這問題？」

  「萌萌啊，你這可不是在耍賴？又要我告訴你原因，又不讓我說為什麼，那你讓我說什麼呀？」

  「我不管！你趕緊告訴我為什麼！」

  面對著跟小時候一樣使了小性子的席萌萌，方毅凡很是無奈。「萌萌，我這麼跟你說吧，從一開始那小子拒絕辦卡的時候，我就覺得他似乎預感到會發生什麼，而在打警電話時他聽到了大金鍊的威脅卻一點都不慌，這表明他一定有後手能夠擺脫困境，所以我才給你使了個眼神，讓你先什麼都不要管！」

  「可、可最後這事情也沒處理啊！你沒見那趕過來的姓藤的傢伙上來就動手，雖說那一腳踹的是真狠，可一看就不是準備抓人、封店的樣子啊！」

  「抓人？封店？這種事情要是放在美國那肯定是一個都跑不掉，可這裡是國內，我爸媽當年為什麼帶著我移民去了美國，不就是因為看到了太多的不公平而失望離開的？」

  徒然激動起來的方毅凡，可是讓席萌萌有些費解了。

  當年方家移民去美國的原因，自己聽家裡人說是為了方毅凡的前程，難道說這中間還存在著什麼事情？

  見席萌萌蹙起了眉，自知失言的方毅凡有些懊惱，見付正義跟那警官徒然沉默了，他靈機一動可就笑了起來。「萌萌，這小子非常不錯，膽大心細且還有頭腦，今天派出所的人到了他都一直沒有露底，我猜他一定是高估了那姓藤的能力，自以為這個人一來就能將那黑店給收拾嘍……」

  這麼一番分析，讓席萌萌本能的想要點頭，可她一瞅方毅凡的樣子，可就恍然大悟，明白對方是在轉移話題，知道子又上了當，氣惱之下一腳便踩在他的腳尖上狠狠一碾。「別岔開話題！你還沒說你家到底是因為什麼移民的呢！」

  時隔十年，又被踩了腳尖的方毅凡是疼的呲牙咧嘴，但心裡卻是有著淡淡的溫馨和喜悅，正猶豫著該怎麼回答，見陷入沉思的藤浩博片刻間便滿頭是汗，付正義乾咳了聲問。「藤所，你明天還上不上班啊？」

  良知跟習慣在內心深處交著戰，被付正義這麼一聲給喚醒的藤浩博有些茫然。「上班？什麼上班？」

  「如果不上班的話，那就一起看平安夜的煙花啊，你看那邊都已經開始了！」

  站在黑店門前的四個人，都仰起頭，將目光投向了正盛開在漆黑中的璀璨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