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都在搶時間

  因為暈車，所以在長途車上生生顛了四個小時才趕到金陵的尹成軍，覺得自己快要連五臟都給吐出來了。

  帶著那年輕人所簽署的文件，忍著被計程車狠宰了一刀的尹成軍一踏入泰華證券總公司的大門，便直奔三樓業務辦理和審核的內部部門。

  作為江省的省會城市，泰華證券總公司那富麗堂皇的大廳里倒是有客戶在辦理著開戶、支取資金的手續，跟邗州相比那可是熱鬧且繁榮多了。

  大學一畢業就進了泰華證券邗州分公司的尹成軍，這兩個月可過得並不舒心，畢業時要不是因為他沒辦法留在金陵，他又怎麼會甘心留在邗州那樣的小城市？

  上了二樓拿出工作證進行了登記，尹成軍這才被允許進入三樓，他這次過來辦事相當於是在走捷徑，否則按照程序來說客戶的資料是明天才會被送上來處理的，可他因為知道負責內部事務的那見習生是自己的同學劉美佳，所以才會有信心今天將手續辦妥。

  想起劉美佳，腦海中便浮現出了那張嬌俏嫵媚的面孔，她可是自己那一屆的校花，相當漂亮且惹眼，雖說大學的成績不算很好好，可人長得漂亮、身材也是一級棒，所以才能夠占據了留在省城的唯一指標……

  胡思亂想著，當尹成軍進了辦公室看到劉美佳的氣色和精緻妝容後，他就知道對方過得比自己要舒服和清閒多了。

  時間已經臨近下午營業結束的時間，所以沒有廢話便將付正義開戶申請資料遞過去的尹成軍，一屁股坐下來可就不想動彈了。

  需要人工辦理的開戶和交易開通等手續，很快就搞定了。

  但跟銀行間的三方存款，卻必須由開戶本人帶著蓋了泰華證券總部章的協議書去當地銀行辦理，很快搞定了所有手續的劉美佳這才調侃了起來。「成軍啊，還是你厲害呀，這就開始接手大客戶了呀，想必在邗州那小地方混的不錯嘛……」

  要是自己混的好，怎麼還會帶著客戶的手續坐四個小時的長途車吐啊、吐啊的趕過來？

  知道對方在笑話自己的尹成軍也不動怒，但年輕人的虛榮心還是讓他將泰華證券的【交易量保底承諾協議】取出來揚了揚。「只不過是個簽了成交量保底協議的客戶而已，要不是那客戶求著我今天幫他搞定，我哪裡會過來啊……」

  知道那協議內容的劉美佳，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股市連續跌了十八個月，就連泰華證券總部都沒有哪個客戶會簽這樣的協議，邗州這樣的小城市竟然有人敢簽？

  心想一定是尹成軍這小子打腫臉充胖子，撇了撇嘴的劉美佳伸手就想討要那文件。「哎呦，可是不得了啊，那一定是個一年百十萬成交量的大客戶吧，讓我看看、看看啦……」

  隨手將那文件塞進公文包，站起身來尹成軍笑的很開心。「哪裡是什麼大客戶啊，就是個小客戶而已。半年也才敢簽了個兩千萬而已，天知道能不能熬過第一個月的保底呢……」

  時間緊的尹成軍說完便擺了擺手，他可是需要趕緊再乘車返回邗州的。

  目送著尹成軍離開的劉美佳，卻是被震驚的徹底失了語。

  只敢簽兩千萬？

  而且還只有半年？

  誰敢說這都算是小客戶的話，老娘第一個上去抽丫的大耳光！

  泰華證券金陵總部的一些大客戶，上半年到現在成交能過千萬的客戶，就已經是需要副總級領導進行直管的了！

  將擺在面前的那些文件重新翻開，發現客戶叫付正義，男、年齡才剛滿十八歲，於是劉美佳要求自己一定要記住這個客戶，在目前行情之下敢跟證券公司簽下成交保底協議的，要麼就是個傻大膽，要麼就是家財萬貫、不怕虧錢的高富帥！

  年少、多金、膽量大，還是個做金融的……

  天吶！

  有機會自己一定要認識認識！

  雖說自己剛滿二十三，但也許對方就喜歡成熟點的呢？

  不知道自己無意中一句話就讓劉美佳有了想法的尹成軍，等一路吐著回到邗州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一到家臉都來不及急抹一把，就趕緊給付正義去了電話，告訴對方證券公司的手續已經搞定，明天他只需要拿了三方協議跑趟銀行蓋好章，那麼就可以將資金轉過來入駐大戶室操作了。

  一直坐在電話旁的付正義，掛了電話才終於放下了心來。

  94年的證券公司，還是屬於國企，第一輪的下崗潮還沒有出現呢，冗員低效且死氣沉沉的這種企業到處都是，今天他所遇見的這個尹成軍，顯然還帶著剛出校門的憧憬和衝勁，既然這一次幫了自己大忙，以後倒是不妨交往一下，想必也可以省去自己不少的麻煩。

  因為不管怎麼說，94年的金融系統付正義還是非常陌生的，前世的他此時還過著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日子！

  哦，對了。

  自己現在可還是頂著個『慫貨』的頭銜呢，怎麼讓人改變對自己的觀感，還是需要考慮下過程的，總不能溺了一次水就不再慫了，那也顯得太突兀了吧？

  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睡著了的付正義直到鬧鐘響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一覺睡到了天亮。

  爬起來的付正義收拾好東西，出門之前想了想還是拔掉了家裡電話的插頭、將門窗全部關緊。

  前世的這一天，父親就是今天早上將錢轉進了詐騙公司將這個家毀了的，今生既然沒有了這樣的災難，但讓老爸著急下就算是發泄了自己前世那麼多年的怨氣吧。

  騎上自行車的付正義，到了跟尹成軍約定的地方見面，拿了那份協議之後便轉向了城北，在邗州商業銀行城北分理處辦完了三方存款協議之後，不到九點半就出現在了泰華證券公司，坐進了大戶室開始了等待。

  94年銀行跟證券公司的聯網還有著延遲，所以從早上一直等到了下午兩點，那十五萬才終於被轉進了他證券帳戶的資金帳戶。

  94年的7月29號，周五。

  滬深股市依然是死氣沉沉。

  雖然此時還是屬於T+0的交易方式，但沒有那隻股票有太大的波動，甚至於買盤的掛單都幾乎看不到，有些股票甚至於掛出來的買賣盤中間可以相差六七個價位，成交更是稀少的可憐。

  昨天晚上將需要選取的股票代碼和名稱記牢，按照計劃的付正義開始了買入，僅僅耗費了十五分鐘，付正義就將戶頭裡的資金用的精光。

  十五萬的現金，就這麼變成了十五萬的股票。

  因為中午付正義就沒有離開大戶室，所以跑到了監控室里的尹成軍，也就在實時的看到了付正義每一筆的買入，他可是被這個昨天開戶、資金一到帳就立刻敢滿倉的付正義給嚇著了。

  坐在監控室里打著遊戲的後台監督，聽見了尹成軍的倒吸涼氣的聲音，轉過了臉來詢問原因，正在發愣的尹成軍也就隨嘴說了一下，結果那後台監督可是來了興趣，站起身跑了過來，想看看客戶都買了些什麼股。

  剛進入泰華證券不久的尹成軍，可不敢讓後台監督看到客戶的買賣數據，趕緊將數據查詢系統關閉便跑了出來。

  完成了預定的計劃，坐在大戶室里終於可以放下心來的付正義，見磨砂玻璃後面有著人影在晃動，猜到是耐不住性子的尹成軍跑了過來，便走過去打開門讓他進來，笑著指了指他夾在臂彎里的公文包。「都拿出來吧，交易量保底的協議和大戶室的包租協議我現在就給你一併簽了，只不過大戶室的費用，我要到過段時間才能結清……」

  被戳穿了意圖的尹成軍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趕緊將公文包里準備好的協議遞了過去，等付正義簽好遞過來，他的心才徹底放鬆了下來。

  在後台知道對方剛買的股票收盤時已經虧了好幾千，可是對方的神情卻是依然平靜，越加好奇的尹成軍不由得旁敲側擊的詢問付正義為何會如此的淡定。

  「沒什麼啊，丟進股市的錢只有在你取出來的時候才有輸贏，否則帳面上的虧損和盈利都只是些數字罷了，別將股市裡的錢當做是錢，權當是在看數字自然就沒什麼了……」

  知道證券公司的客戶經理是能夠查詢到自己的交易，所以付正義也就用這樣的說法搪塞了過去，留下皺眉苦思的尹成軍，付正義可就走出了證券公司的大門，騎上自行車頂著火辣的驕陽，雖說到現在午飯都還進肚，但卻是喜滋滋的往家裡趕。

  三點四十，可以看到自己家後陽台的付正義笑容凝固了，單腳在地上一撐，一個急轉彎就讓自行車拐進了旁邊的小巷，伏低身子雙腳急蹬，片刻間便消失了。

  在他急轉彎鑽進小巷的那一刻，就站在付正義家後陽台上的他大伯付泰道咦了一聲，將正在房間裡打著電話的兒子付正明叫了出來，指著付正義消失的那方向說在自己好像是看到了老三家的小子了。

  看了看樓下的那些小巷，哪裡能看到什麼人的影子，付正明想到自己的苦心竟然被二伯家的付茗婷給毀了，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衝著還在張望的付泰道開口道。「爸，那小混蛋下午兩點多才將錢轉走的，十五萬的巨款在身上怎麼還會跑回家自投羅網！要不是因為正好今天銀行內部系統升級，我一定可以找到他資金去向的！」

  「正明啊，難道你還不清楚那筆錢去哪了？」

  「我只是個信貸員啊，又不是神仙！要不是三叔的電話讓我知道卡在付茗婷的手裡，卡上資金被轉走的事我到現在都不可能知道的！」

  有自家老三家門鑰匙的付家老大付泰道，直到現在都還有糊塗著呢，他想不明白為何老三家的付正義會將三弟用來加盟新型銷售公司的錢轉走，想到之前三弟來的那個電話，他可是越加的擔心了。「正明啊，你說老三家的會不會拿著那筆錢去胡折騰啊？」

  三叔在雲省那邊出了事，還是因為那邊的公安打電話過來核實付泰文家裡的情況，這才讓付正明知道付正義那小子竟然通過他堂姐付茗婷，在昨天早上就將存摺里的給錢轉走了。

  可惜今天下午邗州商業銀行剛開始進行系統的升級，導致他根本就無法查詢那筆資金的去向，這才不得不到三叔家來碰下運氣，看能否將付正義這小子截住。

  只是，眼前家裡的樣子卻很像是那小子已經跑了。

  帶著十五萬的巨款，那小子能去哪？

  他想幹嘛？

  他能幹什么正經事？

  越想越是覺得不能再拖下去的付正明，衝著付泰道說。「爸，還是趕緊報警吧，三叔這十五萬要是沒了，不但他家要出事，就連借錢給他家的人也都要著急的……」

  「報、報警？不至於吧？」慣來老實的付泰道可是被兒子的想法給嚇到了。

  「爸，不能猶豫了，再耽誤下去那小子可能就真的走遠了，要是這筆錢追不回來，他不但會害了三叔三嬸，也一定是會害了他自己的！」

  見兒子說的肯定，慣來不會拿什麼主意的付泰道很是艱難的點了點頭，心想這要是報了警，老三家的獨子要是被關了監獄，老三家那不還是要給毀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