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邗州商業銀行

  衝進房間撬開了抽屜，找出家裡父親的存摺、印鑑以及戶口本的付正義，這才抹了一把汗。

  很快就需要更換的存摺上，有著詳細的存取款記錄。

  最前面的幾頁少的才幾十，多的不過就是百把。

  而最後的兩筆，一個是兩萬，還有個是九萬。

  前面的那筆是父親借大伯的，後面的那筆則是母親從大舅家借來的。

  94年的時候，借來的這十一萬對任何一個普通家庭來說，算的上是一筆巨資了。

  94年的工人工資，一個月也就是三百多頭。

  剛畢業的大學生，也不過就是二百多塊，付正義病退的母親鄭裕芬到手才一百六十塊，開了個小吃店的父親雖說比當工人好了很多，但從早忙到晚也不過就是每個月賺千把塊而已。

  十五萬整！

  存摺上最後的數字顯示就是這麼多。

  在94年的邗州，相當於普通工人30多年的總工資收入，夠買三套上百平米的私房，每天早中晚都吃青菜面的話，夠一個人140年的，也足夠開上家不算小飯店了。

  這筆錢對於前世的付正義來說，將會從後天開始成為他需要背負十多年的沉重債務，更是讓他高中成績一落千丈的主要原因。

  當然，要說好的方面，也正因為這筆沉重的債務，讓他在大學時甩掉了自己那『慫貨』的頭銜，也讓他在不斷的找工作、換工作的過程中，終於將他記憶力超強的優勢發揮了出來。

  後天這筆錢將會被轉進那詐騙公司的戶頭，而四天後回到家的父母，將會很快面對著運來的那一堆不值錢的日用品，發呆，茫然而無助的等待災難的降臨！

  眼前浮現出94年後來那一段混亂且難堪的時光，付正義想想都覺得那是場噩夢。

  只有更糟，沒有最糟！

  事情發生之後，他的成績一落千丈，原本能考上二本的卻進了電大，畢業後去了魔都就迷失在了那大都市的繁華和頹廢中，於是也就開始了墮落，要不是因為後來成為他老婆的李雪瑤出現，他又怎麼可能會重新振作起來？

  自認是個俗人的付正義，因為那段荒廢的光陰導致比常人晚了許多年才結婚、生子，更是讓他擁有著07屆外國學大學校花頭銜的老婆李雪瑤直到結婚之前，所有的憧憬和夢想都沒有能實現，就變成他的新娘淪為了主婦，為生活而不得不更加的努力工作……

  想到這裡的付正義，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了初見李雪瑤的那副場景，但眼角的餘光注意到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了，他立刻就驚醒了。

  還有一個半小時銀行就要下班，沒時間再去整理自己的記憶了。

  穿好衣服將父親的存摺、印鑑，家裡的戶口本和自己的身份證裝好，出了門的付正義直奔銀行。

  走進邗州商業銀行的付正義，感受到了空調的舒適，但也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人多！

  人太多了！

  94年的銀行可沒有VIP窗口，更沒有多少辦理業務的櫃檯。

  三個窗口外都排著二三十個人，擠得都貼在一起的人們最後面的可排到了大堂的角落，讓付正義想去插隊都找不到任何一個空隙。

  當年可沒怎麼進過銀行，付正義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排在三號窗口的隊伍里，耐心的等著輪到他的時候。

  過兩分鐘就會瞄一眼掛在大堂里的壁鍾，心情越來越煩悶的付正義恨不得能將前面的人都趕走。

  無聊中，倒是看到了張貼在牆上的通知，原來邗州商業銀行29號下午會進行內部系統升級，相關的查詢需要到下周一才可以正常了。

  無事可做，還不能表現出著急來，到了四點的時候，排在前面的還有十三個。

  五點，前面還剩下四個。

  94年的銀行，辦理業務的速度慢的要死，窗口裡的櫃員不時還會起身離開下，這讓等候的人們只能幹瞪眼，卻是誰都不會想到要去投訴。

  地方性的國營企業，效率低下、人浮於事，工作態度極不負責。

  壞處自然是無需細說的。

  但對於站在隊伍里的付正義來說，好處也是尤為明顯的。

  雖然他手裡有著父親的存摺和印鑑，但他可不知道父親存摺的密碼。

  今天要是想將裡面的十五萬巨款取出來，就算是父親自己過來辦理，都需要讓櫃員通融下行個方便才行。

  付正義對於銀行的規則還算是熟悉，所以他準備先給自己辦理一張儲蓄卡，然後將那存摺上的錢都轉到自己的卡上，這樣就可以規避掉大量現金的提取。

  五點二十了。

  前面的那老大爺終於辦完了。

  一個箭步站到窗口前的付正義，趕緊將身份證、之前填好的開戶單遞了進去。

  裡面的女櫃員漫不經心的開始了辦理，五分鐘後才將儲蓄卡遞了出來。

  耐心等待的付正義不等那櫃員站起身離開，趕緊將父親的存摺塞了進去，要求將存摺里的錢轉進剛剛開戶的儲蓄卡。

  本想起身去喝口水的銀行櫃員皺了皺眉，但還是坐了下來接過那存摺。

  一看裡面的金額，銀行櫃員警覺了起來。「這麼多？這是誰的存摺？」

  不慌不忙的將戶口本也塞進去的付正義，唇角揚起微笑著說。「是我爸的，他出差了，所以讓我帶著戶口本過來辦理……」

  哦了一聲的那銀行櫃員拿起付正義的身份證跟他本人對比著，然後還仔細查看起那戶口本，片刻之後眉頭舒展開來，俯下身準備開始辦理。

  見此付正義那已經頂到嗓子眼裡的心，這才落了回去。

  就在這時，銀行櫃檯裡間的門被人打開，一個身穿銀行制服的男行員拿著幾張存摺和身份證站在那門口，他見三個櫃檯都在忙不由得皺了皺眉，抬起頭看了一眼掛在大堂里的掛鍾，剛想要離開卻看到了低著頭正等待業務辦理的付正義。

  愣了下的這男行員咦了一聲，然後便大踏步的來到了三號窗口，俯下身仔細瞅了瞅窗戶外的付正義，開口道。「正義？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抬頭的付正義，也不由得愣住了。「哥？」

  正在辦理業務的銀行櫃員抬起了頭來，看了一眼身邊的那男行員輕聲笑道。「付正明，你弟弟？」

  「不是我親弟，是我三叔家的小堂弟……」

  回答著的付正明低下頭去看那銀行櫃員面前的單子，神情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問清楚正在辦理的業務之後，便跟那櫃員又說了幾句，然後便收起女櫃員正在辦理的那些手續，抬起頭瞪了付正義一眼便示意他在外面等著。

  在跟這人照面的時候，付正義的心就徹底涼了。

  此人是付正明，是他大伯家的長子，身高一米八五體格強壯，比付正義大了八歲，也是付家這一代人中混的最好的一個。

  他大學畢業後就進了邗州商業銀行的信貸部，幹了六年又考進了南方的鵬城銀行，幹了三年的信貸員因為被選中擔任行長的秘書，於是不到三十歲就升為了處級幹部。

  為人周正但非常死板的這位堂哥，面冷心善，在付正義前世主動讓大伯免去了他家的債務，可是以付正明的性格而言，在這裡的偶遇可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從櫃檯里繞了出來的付正明，帶著付正義到了大堂的左側，舉起手裡的那本存摺便問道。「你想幹什麼？」

  「哥，我需要將爸的錢轉出來，不然他要……」

  「轉走？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不等付正義的話說完，付正明便打斷了他的話，想要發火可察覺到排隊的儲戶正衝著這邊張望，於是壓著火將付正義推到了角落的花盆旁，擋住身後那些儲戶的視線後才開口。「正義，你知不知道這是在犯法啊？嚴格說的話你這是在盜竊！盜竊！你知不知道盜竊的後果？這筆巨款夠讓你被抓起來蹲大牢的！」

  前世的付正義對這位堂哥是又敬又畏，但此時付正義卻能夠開口反駁。「這是我爸的存摺，怎麼是盜竊……」

  「不告而取就是偷！你爸才走你就敢幹這事！你以為你能騙得了我？」

  見付正義還敢反駁，越加憤怒的付正明抬起手便想要抽他，但他馬上就想到這裡的場合不對，硬生生的壓下了火氣放緩了聲音。「正義，你可不能幹傻事！這麼多錢你拿走也用不掉的，說吧，要錢你跟哥講，只要不是違法的事情什麼都好說！」

  「哥，我爸去雲省是被詐騙的，這筆錢要是被他全部用掉我家可就完蛋了！」

  聽到這話的付正明心裡反倒是一松，三叔前段時間借錢準備開展新事業的事情，他是知道且居中查詢了些資料的，對於對方公司的新型銷售模式他非常看好，所以雖然今天堂弟幹的事情肯定不對，但他的出發點倒是沒有太大的問題。

  於是付正明轉過臉瞅了一眼大堂里掛著的壁鍾，見時間已經不早，想到自己的事情還沒有辦完，也有些急，但還是耐著性子勸道。「正義啊，類似於美芳公司的經營方式代表著西方國家的先進銷售模式，這是一個很有前途的新興行業，你爸轉行可比他守著那小吃店強多了，雖然這些你是不明白的，但哥告訴你要是你爸干好了前途很不錯，你現在的任務就是上學，其他的都是大人們的事情，你不要參與進去！」

  徒然想起有些銷售模式是在98年的時候才被國家定性為非法，94年的這時候以各種名義開始擴散的詐騙公司這時才算是剛剛起步的階段，因為打著新型銷售模式的公司非常的具有著欺騙性和蒙蔽性，因此付正義趕緊解釋。「哥！爸加入的不是美芳公司啊，他加入的……是、是……」

  想不起那詐騙公司名稱的付正義皺起了眉頭，而聽到這裡的付正明徹底放鬆了下來。「行了行了！既然你不是幹壞事我就不管那麼多了，但你記住沒有徵得你爸的同意就將他戶頭裡的錢轉走是違法的，那是犯罪行為，是要被公安抓去關起來的！這些東西全放在我這裡，等你爸回來我再給你！」

  聽到這話的付正義可是急了，沒了那本存摺可就徹底完蛋了，他趕緊拉住付正明苦著臉承認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存摺這些東西還是自己帶回去放家裡比較好，不然等爸媽回家這事兒可就瞞不住了，自己一定是會被狠狠收拾的！

  一直板著臉的付正明聽到最後臉上才有了點笑意。「知道怕啦？知道怕就說明你長大了，趕緊帶著東西回家，放好了千萬可不能丟！這筆錢可不只是你家裡的積蓄，要是出了事可不得了……」

  又是被訓又是被叮囑的，等付正明離開後抬頭一看時間，付正義知道今天是沒戲了。

  而在付正義離開了之後，辦完事情的付正明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於是找了負責櫃面業務的經理，通過系統找到了他三叔付泰文的銀行戶頭之後，特意在這個戶頭的存取款欄目里進行備註，這樣一來如果這幾天他堂弟再來辦理業務的話，看到了備註的行員就會立刻通知他。

  不知道為人周正的付正明還會對戶頭進行備註的付正義，回到家後苦思冥想了起來。

  明天要是不能將錢轉出來，那可就真的是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