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共同的利益

  濃稠的霧氣，在清晨之中，將整個長青山靈境完全籠罩起來，而在山嶺和草地的交錯中，一群背著行李的超凡者輕鬆地將幾十頭襲擊他們的變異生物群消滅掉了之後，一行人又在一條大河之旁停了下來。

  河邊的霧氣更為濃稠，雖然氣流不斷地從腳下的峽谷之中向上方流動，但卻也無法驅散這白色的霧氣。

  「老邢，到那邊還有多遠？」

  斐峻望著腳下的深淵之下，那條模模糊糊的奔騰洶湧的渾濁的大河，轉頭看向身邊若有所思的邢岳。

  邢岳這一路上真的沒說什麼話，根本不像平時的他。

  甚至可以說，邢岳真的有點奇怪。

  斐峻又看向了濃霧之中，他們來時的方向。

  他們如今已經距離唐國，距離那個人越來越遠。

  此時，其他人也都看向了他們的首領，以及邢岳身邊的鄭國棟。

  無論是邢岳還是鄭國棟，沒有這兩個人，他們要想從冰城那邊走到這裡，根本不可能。

  先不說那些強大的變異生物，就是唐國也絕對不會能讓他們簡單的離開。

  作為超凡者，他們的責任很大。

  雖然他們也都認為，時至如今，人類基本上在靈氣復甦的時代，可以說已經算是「一敗塗地」的狀況，已經根本無法挽回原本的輝煌。

  人類被變異生物們從高山，從海邊，從高原和丘陵地帶，被從祖祖輩輩活過的地方不停地驅趕出來，不得不進行著人口的遷徙。

  無數的人因為那些吸收了大量的靈氣，擁有著破壞性的力量的變異生物們而妻離子散，而生離死別。

  原本是整顆藍星的支配者的人類，如今只能夠龜縮在一個個巨型城市之中，苟延殘喘。

  他們這些超凡者，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卻並不是救世主。

  超凡者所擁有的力量，可以輕易地將一些靈境之中的變異生物殺死，也可以在靈雨爆發之時，以一己之力將整座城市守護。

  可以說，如果從一開始就相信超凡者，沒有什麼命運會，普通人和超凡者萬眾一心的話，也許變異生物真的算不上什麼。

  但如今，說什麼都是晚了。

  哪怕他們想要力挽狂瀾，曾在異獸之海中將上京拯救於水火的邢岳他們，最終能得到的結論，就是遠離那些普通人。

  作為超凡者，本不應這樣。

  超凡者們，從一開始就被命運會所擺布，變成了命運會的棋子，甚至是棄子。

  人類之間互相產生了極為嚴重的內卷，在這靈氣復甦的時代，這有多麼嚴重？

  可以說，甚至是直接導致了如今人類只能在角落苟延殘喘的地步。

  命運會想要建立一個只有超凡者的世界，所以他們在世界各地布局。

  像是在唐國，他們就利用德雷克控制那個人，之後在唐國先後設立了超凡者協會和九重天塔，並在之後可以製造異獸後，又將九重天塔當成了實驗品。

  之後，又有人造超凡者，又有白霧彈……

  命運會的野心，毀了一切。

  但命運會也因為他們的野心，受到了那個恐怖的S等妖皇的反噬。

  結果，命運會被那S等妖皇全滅，甚至連那個會長阿登納都因此身隕。

  「沒有多遠了。」

  邢岳抬頭，看著雲霧之中。

  命運會將人類推到深淵，卻也毀滅了。

  如今，人類幾乎在毀滅邊緣徘徊。

  他們這個時候前往魚口市那邊的末日堡壘，在那邊苟且偷生，真的好嗎？

  邢岳搖了搖頭。

  在九重天塔，他總覺得，自己是狗。

  因為背後的命運會，他們這些身懷強大的力量的超凡者，根本沒有所謂的一點點的尊嚴。

  明明力量可以輕易將普通人制服，但他們並未這麼做。

  其原因，就是心中依舊有著人類。

  以一己之力，保萬民之安。

  這種炙熱如火的，堅如磐石般的信念，讓他們無法像是命運會一樣。

  他們也永遠不會成為命運會裡的超凡者那樣的人。

  在九重天塔裡面，他們只有聽從命令，只有服從命令，只能夠在不斷的疑問之中去完成一個個根本不重要的任務。

  明明變異生物們越來越強，在榮成市防守極為薄弱的情況下，他們甚至無法按照自身所願前往支援，只能夠在一次次的靈雨爆發之後，看著大批的城市和人口密集之地，不斷地被變異生物鯨吞蠶食。

  完成了任務，榮譽是普通人的，這無所謂，他們可以忍受。

  任務失敗，責任，卻是他們的，這無所謂，他們也可以忍受。

  普通人對超凡者們本身就帶著極為複雜的情感，而且實力愈加強大的他們，也因為如此，被更加恐懼著，被厭惡著，被排斥著。

  朋友，愛人，親人的疏遠、冷漠甚至是決絕，讓他們自己都漸漸懷疑，他們的存在意義到底是什麼。

  本來不應該是這樣。

  隊友發瘋，絕密，只有隊員之間知道。

  隊友死亡，絕密，只有隊員之間知道。

  要去做什麼，戰略是什麼，戰術是什麼，一次次無意義的戰鬥到底為了什麼。

  所有的都是秘密，哪怕身為九重天塔的最高的天塔，最高的負責人，邢岳也完全不知道。

  他只有帶著夥伴們，在一次次的無意義的戰鬥中，失去了曾經的夥伴，死掉了朝夕相處的朋友。

  這很有所謂，這不可以忍受！

  但反抗？

  這條路不能去走。

  他們內心深處的信念，讓他們不能夠這樣做。

  所以，他們只能夠一次次聽從那些看起來荒唐的命令，被利用著心中的信念，讓去幹什麼就去幹什麼。

  主人想要狗做什麼，狗就得做什麼，不聽話，那就直接扔掉，毫不留情。

  邢岳在九重天塔之時，就是如此想的，幾乎所有九重天塔，都這麼想。

  他也沒辦法不這麼想，他們沒辦法不這麼想。

  而在他因那巨型異獸而受傷，假裝昏迷結果被送到了地下百米的所在，徹底被關起來，又見到根本沒有瘋的鄭國棟之後，他才明白，自己這一切有多麼不值。

  從上京逃出，拋棄了一切，他們來到了冰城。

  本來想要在冰城這邊積蓄力量，觀望那個人之後的行動再做打算的他們，卻又得到了S等妖皇肆虐的消息。

  甚至，一些正體不明的變異生物，也來到了冰城展開了進一步的攻擊。

  儘量保存自身力量，將大部隊轉移到更安全，更偏遠的魚口市附近的末日堡壘，這是他們的計劃。

  但剛剛離開冰城，他們就被那個人攔住了去路。

  緊接著，四個人前往了上京市，為了「人類最後的堡壘」的安危，站到了數以百萬千萬計的洶湧如同潮水般的變異生物的面前。

  可越是去戰鬥，他們的疑問也就越深。

  尤其是那個德雷克來了之後，告訴他們的話，也讓他們為之動搖。

  沒有被德雷克控制的那個人，值不值得他們去信任？

  身後的靈氣屏蔽裝置，讓答案越來越向否定方向疾馳而去。

  但年紀更輕，社會經驗更淺，還對那個人抱有期望的程宇留了下來。

  在當時，他們都認為，程宇真的是太單純了。

  畢竟他所相信的那個人，根本不值得相信。

  能在各個城市都布置靈氣屏蔽裝置，只要他們進去就會變成普通人的這種詭異的裝置，就被布置在整個上京之外。

  只要他們進去了之後，就會變成完全沒有任何力量，任人宰割的不能夠反抗的普通人。

  在戰鬥之後，那依舊沒有被關閉的靈氣屏蔽裝置，則明明確確的告訴他們，那個人並不想「合作」。

  所以，他們留下了程宇，頭也不回的鑽進了大青山靈境。

  但，這是正確的嗎。

  邢岳搖了搖頭。

  「老邢，後悔了？」鄭國棟叼著一支草根，他很清楚邢岳為何會這樣，他也明白，邢岳此刻心裡在想什麼。

  迷茫。

  誰都在迷茫。

  儘管他們一直都在向那魚口市的末日領地前進，但每個人在每走一步，都會在想，我們為什麼要去。

  不是應該為了唐國，為了整個人類犧牲自我，展現作為超凡者的驕傲而站在變異生物，站在所有威脅的面前，以這血肉之軀，鑄成作為人類的驕傲嗎？

  但他們如今，更像是夾著尾巴逃跑的懦夫，沒有一點樣子。

  鄭國棟內心之中，曾想和程宇當時一同留下。

  他相信，斐峻和邢岳，當時也曾想過留下。

  哪怕被那個人防備，他們也想要利用自身的能力，為唐國，為人類付出自己的力量。

  但，他們最後還是離開了。

  當時那麼決絕，此刻卻又開始猶豫。

  即便是跑到了天涯海角，他們始終還是會和那個追殺而來的S等妖皇一戰。

  結果是一樣的。

  為了整個人類而死，還是在這裡為自己而死？

  這一百多人，此刻都在迷茫著。

  繼續前進，還是回去奮戰？

  是否還要堅持心中的信念，以一己之力，為萬民之安？

  鄭國棟吐出了嘴裡的草根，又看向了邢岳。

  他對所有人喊道：「行了，都別耽誤時間，誰都知道誰心裡想著什麼，願意和我回去的，跟我走吧。」

  田老點了點頭，站到了鄭國棟的身邊，而斐峻緊隨其後。

  劉飛書早就看了眾人的內心，他也很清楚，大家此刻的決心。

  所有人眼睛之中，在一個又一個的同伴轉身之後，眼睛之中都重新燃起了烈火！

  除了邢岳，其他人都站到了鄭國棟的身邊。

  邢岳嘆了口氣，苦笑了一下：「這回合著就我一個壞人唄？」

  「少廢話，你來不來吧，不來你就自己在這當野人好了。」鄭國棟催促道，「老子想抽真的煙！而不是嚼這種爛草根子！」

  邢岳也走了過來：「沒我你們能行？雖然你我和斐峻都是A等，但實力最強的智囊不在，就你們這群爛番茄臭鳥蛋，到那裡就被那個人耍得團團轉！」

  「去你的。」斐峻也笑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

  已經面向反方向，重新向人類的希望而行進的眾人的面前，出現了兩個人。

  那是一個戴著兜帽的青年，一個擁有著極強氣場，嘴邊叼著根雪茄的金髮的中年男人。

  所有人在一瞬間就進入了戰鬥狀態！

  畢竟這種人跡罕至的所在，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找到他們！

  而且，能夠無聲無息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實力一定也達到了莫測的地步！

  「哎喲，看來我們被忌憚了呢。」身材魁梧，高個子的金髮男人笑了笑，看向了旁邊面無表情，兜帽沒有被取下的青年。

  「麥斯特……」一邊的田老挑了挑眉毛，這個男人，怎麼會在這裡？！

  「麥斯克特？那個死亡商人艾倫斯麥斯特？？」邢岳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人一直行蹤成謎，據說已經死了才對。

  而且，根據他們的情報網，麥斯特也是資助命運會的幕後黑手之一，而且也是被稱為「所有情報的終點」的男人！

  「哦！田振中博士，想不到區區在下居然能被您認出，實在是……那句唐國話怎麼說來的？」麥斯特看向身旁的兜帽青年。

  「受寵若驚。」兜帽青年輕輕回答道，手已經摸到了腰間的漆黑雙刃。

  他不明白，為何麥斯特會帶他來到這裡。

  面前的一群超凡者的實力很強，這是毋庸置疑的。

  邢岳看著兜帽青年，若有所思，又馬上想到了這個人是誰：「能夠神不知鬼不覺來到這裡的……你是王策！」

  王策摘下兜帽冷冷道：「是我。」

  斐峻看著那青年，愣了，王策？

  遠比他的中距離瞬間移動更強大的超凡者，可以任意地點自由移動的A等超凡者！

  也是那個超凡者之間的「最強的賞金獵人」！

  斐峻的右手碰到了長劍的劍柄，冷汗也從額頭上流了下來。

  「大家放輕鬆，我們來到這裡，並不是想要來拼個你死我活的。」麥斯特微笑著沖斐峻說著，搖了搖手指。

  「那麼，你是來讓我們成為你的僱傭兵，變為賞金獵人了？」田老哼了一聲，看了眼邢岳，「直白點，變成你的狗？做夢！」

  麥斯特依舊微笑著，雙眼眯成了直線：「不不不，我是來談合作的事情的啊，什麼狗不狗的？我又不是那個人。」

  「合作？」邢岳的墨滴已經在身周凝聚，「我們沒什麼要和死亡商人一起合作的！」

  王策也瞬間拔出了漆黑雙刃，但又被麥斯特阻止：「對面可是三個A等，冷靜。」

  王策瞳孔巨震，冷汗瞬間流下。

  A等超凡者，怎麼還有三個！？

  「別那麼衝動嘛。」麥斯特攤開雙手，「你們想要回去那個找那個人？你們確定他們不會像是對程宇那樣直接給你綁一個控制器？就是按一下按鈕，你們就會從強大的A等超凡者，瞬間變為普通人？」

  「你、你在說什麼？」鄭國棟驚道。

  「你們知道，情報這種東西，我很容易就能得到的。」麥斯特伸出來一隻手，「我給你們平台，讓你們去貫徹你們的信念，如何？」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而你又會因為什麼和我們合作？」邢岳厲聲問道。

  「簡單，共同的利益。」艾倫斯麥斯特伸出的手依舊沒有放下，「甭管是普通人還是超凡者，人類要是死的差不多了，還有我這個『死亡商人』什麼事？」

  「我們追求的是同一件事，幹掉那個S等妖皇，恢復原有人類的地位。」

  「然後，一切塵埃落定，再分道揚鑣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