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我們存在的意義

  像是永遠也不會結束的滂沱暴雨，在清晨時刻，也漸漸停歇。

  抱在一起痛哭著、顫抖著的人們，不敢相信般，看著那些瘋狂的已經沖入了城市之內肆虐的變異生物之潮，居然漸漸地從城內撤出，又踏著泥濘，漸漸向靈境的方向而行。

  城市中，濃煙滾滾。

  街道上，滿目瘡痍。

  城內血污遍地，數不清的冰冷的屍體，還保持著死前的形態。

  他們的表情或驚恐，或痛苦，或絕望。

  城外，無論是超凡者，還是士兵，此時都已經不分彼此，都被那些變異生物切成了碎塊，碾成了肉泥。

  和之前他們殺死的變異生物們一起，混成了誰也看不清楚的東西。

  靈雨爆發。

  變異生物瘋狂。

  人類，再次一敗塗地。

  原本，高傲的人類曾經認為，他們在靈氣復甦時代，已經追趕上了變異生物們進化的步伐。

  他們之中，已經誕生了B等超凡者，可以視C等妖靈為草芥，可以藐視那些綠色安全級別的靈境。

  他們甚至以為，如今人類已經可以再次站在主宰者的地位，讓變異生物們避之不及。

  然而。

  這場靈雨爆發造成的變異生物之潮，則是再次告訴了人類，他們還是那個弱小的存在，還是已經被擠下去的那個弱者。

  在絕對的數量面前，在這幾乎不可見人的暴雨之中，他們沒有一丁點的優勢。

  所謂的超凡者，所謂的武器，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這一次的靈雨爆發，也給自傲的人類，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

  ……

  某地。

  九重天塔總部。

  邢岳一言不發。

  在這場靈雨爆發之中，他幾乎以一己之力，將攻擊上京的變異生物之潮擊殺乾淨。

  但唐國境內，乃至全世界範圍，到底有多少個城市遭受了滅頂之災，徹底蕩然無存，他也不清楚。

  他只是知道，在這一次的靈雨爆發之中，九重天塔超凡者的隊伍損失了近三分之一之多！

  這無疑對整個九重天塔來說，都是一個極為沉重的打擊。

  一開始，沒有人認為這一次是靈雨爆發。

  直到氣象的雲圖，發現雨雲突然出現在了廣袤的四哈拉沙漠靈境，甚至將其都完全覆蓋之後，全世界所有的國家，以及超凡者組織，才意識到了這場雨，和平時的那種絕無相同之處！

  他們緊張地調動武器和軍團，他們忙碌地布置著一道道的防線。

  然而，在持續不斷的靈雨爆發之時，所有的一切幾乎都是徒勞一般。

  變異生物的數量，太多了。

  「老邢，我們……」一個C等超凡者說了一半，就哽咽了。

  他望著周圍桌子邊那些名字牌之後，空蕩蕩的座位，一時間難以抑止感情。

  總部之中，擁有名字牌的，至少都是C等的超凡者。

  如今這個偌大的會議室之中，將近一半的座位都已空了出來。

  他們絕大多數，都在靈雨爆發之時犧牲了，另有一些，則都是受了重傷無法到場的。

  九重天塔的八個天塔，除了邢岳和斐峻，以及程宇之外，其他人都幾乎重傷臥床。

  到場的人之中，或多或少都受了輕傷。

  本來，疲憊的超凡者們已經無法堅持來到這個九重天塔的總部，但上面的命令是不可違抗的。

  邢岳搖了搖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一場靈雨爆發，依舊是我們敗了。」

  在場的所有超凡者都沉默不言。

  這是事實，無可爭議的事實。

  他們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低估了變異生物們的瘋狂和狂暴。

  他們太過於自信，他們又太過於不把變異生物放在眼中。

  之前的數十場剿滅靈境的變異生物的勝利，也讓他們覺得，人類終於趕上了變異生物的進化的步伐。

  如今看，完全沒有。

  甚至說，他們在變異生物面前，依舊和原本一樣脆弱不堪。

  「這一次，我們損失的，實在是太多了。」邢岳說著，看了眼右臂幾乎完全被繃帶包裹的斐峻，咬了咬牙。

  「面對變異生物，我們依舊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它們的數量太多了，太過於龐大了。我們即便使用渾身解數，也不能夠將它們擊退。」

  「在這靈雨爆發之後，城市化為虛無，人們妻離子散，流離失所。而我們九重天塔也遭受了難以想像的損失。過去曾經在我們身邊說著、笑著，曾爭吵過，曾一起戰鬥過的同伴們，有的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邢岳長嘆了一口氣，繼續說著：「這是我們的狂傲，我們的自視過高的懲罰。我之前說過，我們人類已經快能夠重回到過去的主宰者的地位，也不用去擔憂那些變異生物的威脅，我們能夠將這些威脅，漸漸消滅。」

  「然而，我錯了，我們都錯了。僅僅是一場靈雨爆發，就讓我們所有人知道，我們面對的敵人到底是多麼可怕。」

  「除了變異生物，我們還有異獸這種新的敵人。雖然異獸的戰鬥力極為低下而且我們已經尋找到了解決它們的規律和方案，但是它們身上的謎團實在是太多了，矛盾也太多了，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輕視它們。」

  「我們人類，在這個靈氣復甦的世界之中，哪怕擁有著超凡力，也還是一樣渺小。而我個人，也因為之前從萬竹海靈境大勝開始之後，一連串的勝利，沖昏了我的頭腦，讓我覺得我們不必將精力繼續放在那些我們已經可以輕易單獨擊倒的變異生物之上。」

  邢岳低下頭，良久，才漸漸將頭抬起：「然而，這種失誤，最後在這一次的靈雨爆發之中，造成了極為嚴重的後果。我，邢岳，哪怕實力卑微，哪怕經受萬人唾罵，也要為這嚴重的失誤負責，要為所有在這場浩劫中失去了生命的人負責！所以，我決定在此刻，辭去九重天塔……」

  砰。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

  一群人湧入了這間會議室之中，打斷了邢岳的話。

  那個人走在最中央，來到了邢岳的身旁，看向他旁邊的斐峻，又看著在場所有的超凡者。

  「刑天塔，我不允許你這樣做。」那個人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邢岳完全沒有想到過，那個人會來到這裡，一時間也有些發愣。

  他只是奉命讓在靈雨爆發之後還能夠行動的超凡者集合在這裡，總結經驗教訓。

  然而，那個人居然來到了這會議室之中。

  甚至，還阻止了他的辭任！

  「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那個人繼續說著，環視著眾人，「為了唐國，你們真正做到了『以一己之力守萬民之安』。你們已經做得很好很好了。」

  「你們和過去那個超凡者協會不同，你們有著自己的理想，有著更崇高的追求，也有著心懷眾生的胸懷。你們不惜自己的生命，也要將普通人們守護好，這種品質，讓我敬佩。」

  「靈雨爆發是突然的，也是無情的，我們人類哪怕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恐怕也不會做出比現在更好的結果。你們已經很努力了。」

  那個人說著，又站到了邢岳的身邊：「作為九重天塔的首位，你要時刻記住，你的一言一行，都對所有的九重天塔的成員有著相當重要的影響，你的一舉一動，都可以讓所有的九重天塔為之矚目。你身上的擔子很重，很重。但這不是你想要去背負那些責任，將這副擔子撂下的藉口。」

  邢岳沉默著，點了點頭。

  「九重天塔在之後還將在唐國，乃至整個人類社會上，在面對變異生物，在面對謎團甚多的異獸的戰鬥中發揮不可或缺的作用和地位。任重，道遠。」

  那個人說完，看向了在場所有的九重天塔：「你們辛苦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輕輕鞠躬。

  那個人說完之後，就如同來之時一般，帶著所有人都離開了會議室。

  而邢岳，此刻，心中卻如翻江倒海。

  「我們這些狗，死了就值這麼一句話嗎？」他想著，然後重重地坐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