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0章 576揭穿
2023-11-19 22:47:09 作者: 天泠
蘇家是士林人家,甚是清貴,而蘇二姑娘更是性情溫婉,才貌雙全,琴棋書畫無一不知,無一不曉。乃是王都中大受讚譽的才女。傅大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鶴哥兒那小子從小就不喜歡武文弄墨,性子又跳脫,也該找個溫柔大方的將來才能壓得住他。
傅大夫人越想越滿意,下意識地去看詠陽。
就見自家婆婆正淡淡地品著茶,似乎對蘇二姑娘毫不關心。傅大夫人的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心想,莫不是婆婆想讓鶴哥兒娶個武將家的姑娘?只是鶴哥兒這脾氣,再來個武將家的姑娘,這兩人成天舞刀弄槍的,好像不太好吧……
傅大夫人為難極了,打算等今日道賀的人都走後,再與婆婆好好談談。
只是這樣的話……
傅大夫人按了按袖中的那隻早就準備好的玉鐲,倒是不方便給見面禮了。
蘇夫人也察覺到有些許的不妙,但面上沒有展露出來,與傅大夫人寒暄了幾句後,就帶著女兒去了一旁的長桌。
讓二女兒嫁進公主府雖是順郡王的意思,但對於蘇大人夫婦而言也是樂見其成的。
儘管傅三公子不是長子,將來也繼承不了這詠陽大長公主府,可他卻是傅家這一輩最出色的子弟,未及弱冠就被封為騎都尉,這在大裕可是獨樹一幟的!更重要的是,他靠得並非萌恩,而是自身的赫赫戰功,可想而知,傅三公子的前程絕不會止步於此。而且傅三公子又潔身自好,身邊就連個通房侍妾都沒有,滿王都也不知有多少人家正盯著他呢。
蘇夫人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示意她不要著急。
誰都知道詠陽大長公主最寵愛的是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才尋回的外孫,而文毓又向來與自家兒子交好,有文毓說項,女兒嫁入傅府的應該不成問題。
蘇夫人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志得意滿。
儘管詠陽大長公主府並不想大肆為傅雲鶴慶祝,但隨著來道賀的賓客越來越多,最後還是擺了幾桌小宴用於待客。
直到午後,隨著賓客們一一散去,府里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傅大夫人翻看著下人們遞來的禮單,各種賀禮估計可以堆滿兩個庫房。有些賀禮更是價值連城,傅大夫人不敢擅斷,趕緊去了五福堂把禮單呈給了詠陽。
詠陽隨意地看了一眼說道:「給鶴哥兒開個私庫吧。」
傅大夫人眼睛一亮,按規矩,還沒有分家,傅家子弟是不能擁有私產的。就連傅雲鶴的俸祿,都得統一納入公中,而傅雲鶴則拿著府里的月例。只是詠陽和傅大夫人總是有所補貼,因而傅雲鶴的日子還是過得挺舒坦的。如今,詠陽的這席話,這無疑於是允許傅雲鶴置私產了。
「包括皇上賞賜的那些都給鶴哥兒。」詠陽淡淡地說道,「公主府什麼也不缺,這些是鶴哥兒用命掙回來的,也該給他。」
傅大夫人誠心道:「是,母親。」她頓了頓,又遲疑地開口道,「母親,您覺著今日這位蘇姑娘如何?」
「不妥。」
「母親,再過兩年,鶴哥兒就要及冠了……」
「既然還未及冠,這婚事有什麼好急的。」詠陽打斷了他說道,「婉容,鶴哥兒這些年都在外面南征北戰,你可知道他的心思?你可知道他喜歡怎樣的女子?他已不是從前那個養在傅家羽翼下的世家公子了……鶴哥兒需要的是一個與他心意相通的妻子,他是武將,日後若想要在仕途上再進一步,必不能在內宅分心。」
傅雲鶴不是長子,除非他樂於當一個依靠家族享受尊榮的世家公子,否則他需要付出的艱辛絕對遠超他人。
傅大夫人是母親,自然也希望兒子夫妻和睦,這姑娘也是她千挑萬選的。
「母親,蘇家門風頗為不錯,蘇家出來的幾個姑娘也都賢良淑德……毓哥兒和蘇家長公子要好,不如讓他去打探一下?」
詠陽直截了當地說道:「婚事等鶴哥兒回來再說。」
傅大夫人動了動嘴唇,還想再說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
詠陽笑了,說道:「你莫不是還怕鶴哥兒找不到好媳婦?」
傅大夫人怔了怔,也跟著笑了起來,是啊,她的鶴哥兒前程似錦,等到大勝歸來時,王都的姑娘們只會趨之若鶩,她還愁挑不到好媳婦嗎?婆婆說得對,鶴哥兒至少還要一年半載才會回來,確實不急在一時。
傅大夫人笑著說道:「兒媳聽母親的!」
「殿下。」這時,一個丫鬟在外面回稟道,「表公子來了。」
「讓他進來。」詠陽大長公主平靜地說著話,隨後道,「婉容,你去整理一下賀禮和賞賜吧。鶴哥兒不在,就先替他理個帳冊出來。」
傅大夫人猜到詠陽可能有話要與文毓單獨說,含笑著退了下去。
穿著一身藍色錦袍的文毓走進了東次間,他身形頎長,相貌清俊,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種清貴和優雅。從前的他讓詠陽一看到就能打從心裡湧起喜悅,而如今……
「給外祖母請安。」
文毓行了禮,剛抬起頭就發現今日詠陽的目光有些冰冷,這讓文毓的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詠陽注視著他,久久之後開口道:「文毓,你與順郡王的關係可好?」順郡王就是二皇子韓凌觀。
文毓定了定神,故作疑惑地問道:「外祖母為何如此問,外孫與順郡王只是相識罷了。」
「相識?」詠陽似笑非笑地說道:「十月初三,你與順郡王在泰和樓見面。十月十四,你讓人帶了一封密信去了順郡王府。十月十六,順郡王妃邀三公主去清泰茶樓,你二人在此私會。十月二十七,你和順郡王在西郊馬場」偶遇「……」她故意停頓了一下,說道,「還要我說下去嗎?這不過只是十月,還有九月……」
文毓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十一月的王都,已近深秋,然而他的額頭上還是滲出了絲絲冷汗。
詠陽在查自己?!
這不單單只是在查自己,甚至還在自己的身邊布下了探子?!
他是哪裡露出了破綻,詠陽到底知道多少……
文毓的心「怦怦」直跳,他動了動唇想分辯一二,卻又說不出話來。
「從九月到現在,你與順郡王或明或暗的會面總共有十一次,你說你與他不熟?」最後的那一句厲聲質問,仿佛一把利箭瞬間刺透文毓的心防。
文毓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眼神中透著一絲驚恐。
他一早就知道詠陽是一位在沙場上廝殺了大半輩子的名將,可是,自打他「認祖歸宗」進了公主府後,詠陽在他的面前永遠都只是一個最和藹可親的外祖母,把他捧在手掌心裡,給他最好的一切,吃穿用度甚至比她的孫子們都要略高一籌,也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展露過銳氣四溢的一面,更沒有說過一句重話,他幾乎都快要忘記她曾是一名武將。
詠陽從主位上站了起來,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逼向他。
這一刻,她不再是把外孫捧在心上偏疼的老人,而是一位英勇果決,手上帶著無數條人命的武將!文毓感到恐懼……是的,恐懼!
他仗著詠陽的疼愛,仗著詠陽的包容,仗著詠陽的愧疚……從來沒有把欺騙她放在心上,他相信無論他做了什麼,詠陽都會保住他。
可是現在……
文毓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想要迴避詠陽的目光逼視,費力地啟唇道:「外祖母,我、我其實與順郡王喜好相似,我們在一塊談天論地,很是談得來,但順郡王是皇子,我怕您不願意我與他交好,所以才會瞞著。……若是外祖母覺得不妥的話,我以後不會再見順郡王了……」
文毓的眼眶濕潤了,他輕輕抽泣了一下,神情柔弱,就好似一個孩童正在向長輩訴說自己不小心打破一個碗。讓長輩不由的就想去寬恕他,然後擁在懷中,低聲輕哄。
然而,他的耳邊響起的卻只是一聲嗤笑,似乎是在笑他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詠陽的目光中沒有絲毫的動容,聲音冰冷地說道:「文毓,自打你來了我府里後,我自問從未虧待過你。如今,我只要你給我一句話,我的外孫,那塊玉佩真正的主人……他人到底在哪兒?!」
她真得知道了?!
文毓全身一震,這一刻,他的心裡不敢再抱有任何的幻想……
他閉了閉眼睛,忽然笑了一聲,笑聲中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意味深長,「外祖母,我就是您的外孫啊。外祖母您不信嗎?」
詠陽深深地注視著他,聲音里有些疲憊,「……那你就好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說著,她輕輕擊了一下手掌,立刻就有兩個身著藏青色勁服的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東次間裡。
文毓一驚,這裡是內院,這兩人能夠在此出現,足以證明他們並非侍從,而是暗衛,甚至於是死士。詠陽大長公主府素來低調,他與順郡王以為詠陽也是生怕自己曾掌兵權之事受皇帝的忌憚。沒想到,在低調的背後,公主府竟還有如此底蘊!
文毓口唇微動,正要說話,他的後脖頸突然一痛,軟軟地癱倒在了地上。
「帶下去。」
詠陽揮了揮手,讓人把文毓帶去公主府的地牢。
她忍了文毓半年之久,一來是為了查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操控這一切;而二來她更是想查明她真正外孫的下落。正像官語白所說的,他們既然能夠弄到那塊玉佩,想必曾與她的外孫有過交集……可是半年來,她卻一無所獲。
詠陽不想再忍,她不想再讓一個騙子來享受本該屬於她外孫的尊榮和富貴。
既然查不到,那就讓他親口說出來!
還有韓凌觀……
一位少年與被帶出去的文毓擦肩而過,走到詠陽跟前,作揖行禮,「給外祖母請安。」
若是文毓還在此,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他的聲音和容貌竟然與文毓有著7、8分的相似!
詠陽注視了好一會兒,微微頜首,說道:「你今日既與順郡王有約,那就去吧。」
「是,外祖母。」
少年行禮後,就退了出去。
從今日起,他就是文毓……那個與順郡王有所勾結的文毓!
既然韓凌觀膽敢打她的主意,那麼就別怪她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
銳利的鋒芒在詠陽的眸中一閃而過。
暴風雨正在王都悄然醞釀。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雁定城,今日也有一種不同尋常的鄭重。
守備府的正廳內,一眾身穿鎧甲的將領大步跨入廳中,氣勢凜然,眨眼就把偌大的正廳擠得都有些擁擠了,李守備、城守尉、鄭參將、傅雲鶴、景千總……還有雁定城中的其他諸位將領幾乎都到了。
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的當然就是蕭奕了,可是眾人的目光卻忍不住都悄悄落在了這廳中的另一人——坐在下首圈椅上的一個青年身上,青年身穿月白衣袍,斯文如書生,嘴角噙著一抹清淺淡雅的微笑。
眾將領在跨過門檻的時候,目光都不由在這個青年身上停留了一瞬,他們當然知道這一位乃是安逸侯官語白。
可是世子爺傳令召集眾將,說是有要事,這個安逸侯怎麼也在這呢?
想到這個安逸侯,眾將領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要說曾經的大裕諸軍,還有什麼能和他們南疆軍相提並論,恐怕也唯有官家軍了,只是往昔,南疆軍鎮守南疆,而他們官家軍遠在西疆,天南地北,雙方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南疆的普通百姓也許沒聽過官語白這個名字,但是在座的這些將領卻是知道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一切,更知道官家後來的遭遇,一代名將官如焰沒有戰死沙場,卻被那些陰險小人所陷害,滿門抄斬……
至今想來,仍然令眾將領唏噓不已,頗有兔死狐悲的感覺。
可是這一次,官語白既然是代表皇帝而來,那就是他們南疆軍需要警惕提防的對象。如今的官語白孑然一身,沒有家族,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能仰仗的也唯有皇帝。
現在的官語白,已經不是曾經官家軍的官語白,而是皇帝「封」的安逸侯,說穿了,不過是皇帝的傀儡和眼線罷了!
這麼想來,難道世子爺召集他們過來的原因跟皇帝有關?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眾將士心中一凜,暗暗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在堂中停下腳步,齊齊地向著蕭奕抱拳行禮:
「見過世子爺。」
這些將領一個個都是中氣十足,聲音洪亮有力,如雷鳴轟轟作響,仿佛要把屋頂掀起。
「免禮。」蕭奕隨意地抬了抬手,笑道,「大家都坐下吧。」
眾將士分品級高低依次坐下後,守備府里的丫鬟利索地給眾位大人都上了茶水,然後退了出去,傅雲鶴根本沒心情喝茶,第一個出聲問道:「大哥,你今日找我們可有什麼要事?」
傅雲鶴的眼睛閃閃發亮,心想:莫不是大哥終於要跟那些南涼人正式開戰了?!
傅雲鶴幾乎是要摩拳擦掌了,雖然之前他帶著一千神臂營小打小鬧了兩回,但是每每想到南涼人在南疆造下的罪孽,他就覺得意難平!
蕭奕對著傅雲鶴淡淡地一笑,仿佛在說,莫急。
跟著,他面色一正,嘴角的笑意收斂,隨著他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整個廳堂的氣氛一凝,一下子就變得凝重了起來。
在座的眾位將領跟著蕭奕也有一段時間了,也有的人自之前南疆與百越之戰起,就跟隨在他麾下,知道這位世子爺雖然平日裡隨和得很,但是一旦涉及正事起來,那也是說一不二,凌厲果決的。
蕭奕環視廳中的眾將領,朗聲道:「五日後,本世子將親率兩萬大軍出征……」
聞言,廳內的氣氛更為鄭重了,在平靜了數月後,大戰將至!
蕭奕繼續說著:「至於雁定城、惠陵城和永嘉城三城諸事,本世子就全權交託給安逸侯暫時代理!」
廳堂內靜了一靜,眾將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子爺在前方作戰,卻要把後方諸事都交由安逸侯官語白全權統轄?!
那豈不是讓安逸侯把一把明晃晃的鍘刀高高地懸在世子爺的頭頂嗎?!
在座的眾位都是將領,心裡最清楚這兩國交戰的時期,前方的戰事要順暢,後方的支援也是極為重要,自古以來,有多少忠烈名將都是因為後方糧草不濟或者援師隔斷,以致貽誤軍機,最後戰死沙場……如此悲壯慘烈的事跡簡直是罄竹難書,世子爺怎麼會做出如此的決定呢!
安靜了一瞬後,正廳內滿堂譁然。
而蕭奕卻是從容淡定,拿起一旁的茶盅,慢悠悠地以茶蓋撥去茶沫,輕啜了一口熱茶。
傅雲鶴不動聲色,他既然追隨了蕭奕,就一直以蕭奕馬首是瞻,不會去輕易質疑蕭奕的決定。
其實,自官語白抵達南疆後,傅雲鶴也隱約感覺到蕭奕和官語白似乎特別投緣,他不止一次地聽到蕭奕在人後稱呼官語白為「小白」……咳咳,說實話,傅雲鶴完全無法把「小白」這種稱呼和官語白這樣的人物畫上對等……
但撇開蕭奕取小名的功力不說,傅雲鶴心裡最清楚不過,蕭奕看似紈絝隨意,不拘小節,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當他的小弟的,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被他笑眯眯地叫一聲「小鶴子」或「小凡子」的,只有對他認可肯定的人,他才會如此親近隨和……
所以說,蕭奕肯定了官語白。
傅雲鶴微微揚眉,再細想,好像也合理。
那可是官語白啊,風光霽月,哪怕是經歷了官家的覆滅,哪怕官語白不再是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官少將軍,但是傅雲鶴仍然相信像官語白這樣的人,其本質是沒那麼容易改變的。
不說其他,在兩國交戰的戰場上,官語白是決不可能被敵人所收買,更不可能做出任何貽誤戰機的事,這是他身為一個保家衛國的將領的底線!
如果說,智計百出的官語白可以成為南疆軍的助力,那麼……
想到這裡,傅雲鶴眼睛一亮,眸中熠熠生輝。
有了官語白的加入,南疆軍就如虎添翼,說不定可以提早結束戰事,把那幫南涼人打得落花流水!
光是想想,傅雲鶴都覺得激動不已,熱血沸騰,好像已經看到了那一幕。
傅雲鶴生性明朗,又對官語白有所了解,想通之後便全然釋懷了,可是在座的其他人除了一些似真似假的傳言外,對於官語白可說是一無所知,於是越想越覺得駭然。
決不能讓安逸侯得逞!這是大部分的將領此刻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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