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美好世界

  視線之中，那漆黑的身影一頭扎向了那漫天的白。

  一人對抗千軍萬馬？

  這樣的畫面的確是讓人感覺熱血沸騰。可惜的是，那道黑影並不是伊森的朋友，縱然杜姆對伊森的態度一直出奇的好，但是伊森打心底里不認可杜姆。

  伊森知道，疾電弗萊舍一次又一次的修改時間線，讓世界重啟，在這過程中，這個杜姆恐怕和自己發生了不少故事。

  曾經的伊森茫然無知，但是現在，擁有閱讀他人記憶能力的伊森，可以知曉都發生了什麼了。

  伊森緩緩落地，運起能力，看向了杜姆的大腦。

  而此時杜姆剛好與主宰者們短兵相接，他左手上藍色的海洋之心散發著無盡的光芒，大地突然間顫抖了起來，滿地的碎石兇猛的卷向了那群主宰者，宮殿前場中坑坑窪窪，連帶著，那巍峨恢弘的宮殿也轟然破碎。

  空氣中無處不在的水元素凝結成水滴，幻化成冰晶，冰箭一個個刺向了那群湧來的主宰者。

  正在閱讀記憶的伊森有些愕然，那才是海洋之心真正的能力嗎？

  它被海默稱為海洋之心，因為它來自地球，但是這寶石的能力不僅僅是控制水元素。

  看看這被撕裂的大地，看那天空中飄來的烏雲，看那捲起來的狂風，即將傾盆而下的驟雨。

  這枚海洋之心，應該叫做地球之心？或者是元素之心？

  讓伊森感到驚愕的是，杜姆右手中的病疫之心散發著漆黑的光芒，那無窮無盡黑色能量鋪盪開來。

  杜姆孤身一人與那主宰者的千軍萬馬轟然相撞，但就在此時主宰者的陣營中，有一小部分士兵竟然倒戈相向，開始獵殺自己曾經的戰友。

  在一秒鐘轉變陣營，這樣的畫面簡直是不敢想像。

  伊森知道這是病疫之心所謂的精神瘟疫功能。杜姆本就擁有高級別的心靈能力，現在有了病疫之心，他更加勢不可擋。

  一心二用的伊森關密切地觀察著戰場，也在閱讀著杜姆腦海，伊森真的看到了自己與杜姆相交、相識、相鬥的畫面，甚至看到了自己與杜姆談笑風生的畫面。

  兩個人在無數到時間線中，有時是朋友，有時是敵人，有時是戰友，有時候是仇人，甚至有的時候竟然成為了知己。

  疾電弗萊舍到底修改了多少次時間線？到底重啟了多少次世界？

  杜姆用高等級心靈能力，重溫了這一切，所以他才對伊森的感情如此深厚，如此複雜。

  這樣感情僅僅靠殺，是絕對無法形成的。

  「咕嚕咕嚕。」佇立在天空之上的主宰者首領突然怒吼出聲，手中是那散發著無盡光芒的寶石。

  從那寶石中散發出了暴躁的能量，一個肉眼可見的白色光圈蕩漾開來，一瞬間，飄滿了整個天堂圍度的天空。

  那些四處飄飛的石塊，狂猛呼嘯的龍捲風，即將落下的驟雨，震耳欲聾的雷聲，劈砍而下的雷電瞬間消失無蹤。

  天地間再次恢復了唯一的顏色——白色。

  漫過天際的白充斥了整個世界，覆蓋了一切，消除了所有「異端」。

  伊森知道那閃爍著白色光芒的寶石應該就是所謂的天堂之心。

  那天堂之心又有怎樣的能力呢？

  無盡的白色光芒，在主宰者的怒吼之下。沖向了這世界唯一的黑！

  杜姆左右兩手中的寶石散發著璀璨的光芒，愈發的刺眼，但在頃刻間就被那白色的光芒掩蓋的一乾二淨。

  下一刻，杜姆的身子倒飛了出去，口中吐出了鮮血，如炮彈一樣向後砸去。

  也就是在這一刻，畫面就此定格。

  伊森豁然變色，看著這定格的世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耳邊卻穿了杜姆那陰沉沙啞的聲線：「人們一直在說『如果』。如果那樣，如果這樣，如果當初。對於我來說，『如果』這個詞彙這是弱者的藉口。」

  伊森轉過頭去，看到了杜姆那高大的身影。

  而伊森的面前，杜姆那巨大的身影還定格在半空中，那長長的斗篷還在向前飛舞著，蕩漾開了一圈圈波紋。

  伊森敏銳的發現，那畫面並不是定格的，而是以極其緩慢的速度移動著。

  杜姆邁步來到伊森的身旁，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他緩緩的坐下身子，由於身高的原因，他坐下來的之後，算是與伊森並肩而立。

  「我曾以為那是弱者的藉口，現在，我卻發現它不是一種藉口，而是一種可能性。老朋友，看看這個世界。」杜姆與伊森之間完全沒有劍拔弩張的氣氛。

  在伊森的心目中，杜姆是自己的生死仇敵，這樣一個威脅，他必須清除掉，否則的話後者後果不堪設想。

  但杜姆對伊森卻是一如既往的友好，像與好友交談一樣。

  杜姆一手指向前方的戰場，指著自己那倒飛的身影:「我擁有兩塊無上的至寶，它們擁有著讓人難以想像的能力，無比的強大，但我卻失敗了。本以為我可以復仇，我本以為我可以摧毀一切，但事實並非如此。」

  杜姆緩了口氣，低聲的呢喃著：「天空中那個高高在上的主宰者，他手中的那塊寶石就是你所謂的天堂之心，你知道麼，在五大維度的五枚至寶中，這顆天堂之心的能量是最精純的，最為純粹的，它有著無盡的能量，代表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輕易的摧毀一切。」

  「唉」杜姆輕輕的嘆了口氣，兩人仿佛是跳出盒子的人，用上帝視角看著眼前的畫面，「它把我多年的計劃，終生的夢想，畢生的心血在頃刻間摧毀的一乾二淨。」

  杜姆轉過頭，那巨大的雙眸直視著伊森，輕聲道：「所以在這個時候，我便捫心自問：『如果』。如果，我獲得了逆轉之心，那麼.這一切是否會變得不同。」

  伊森面色一變，瞳孔微微收縮，急忙伸手摸向了自己的懷中，但是那枚瑩灰色的逆轉之心已經消失不見了！

  後知後覺的伊森猛然發現，現在的畫面，現在的戰場，竟然都是逆轉之心製造出來的！

  杜姆在什麼時候拿走了自己的逆轉之心？

  杜姆大手輕輕的拍在伊森的肩膀上，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容：「我欣賞你對戰友的態度，但有些時候，他們會成為你的累贅，甚至是你的弱點。」

  什麼意思？是自己的隊友反叛？被控制心神？幫助杜姆拿走了逆轉之心？

  杜姆繼續道：「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你能真正的理解我，看看這個世界。傳說中的天堂，天藍、樹綠、水清。宏偉的宮殿，有序的秩序，忙碌的人。」

  「你和所有人一樣，都覺得這個世界是一片美好，對麼？不，你和他們不一樣，你能透過這美麗的外殼，看到深藏地底的骯髒。我曾是這裡的一個小隊長，被派去了病疫緯度，治理環境。但那只是我表面的任務。」

  「幾百萬年後，五大世界再次重合，無上的至寶再次現世，天堂緯度的首領終於有了一次機會。他想要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無論是在哪個世界，他都想要掌管一切。」

  「當我獲取了這病疫之心的時候，它開啟了我的心智，從那一刻起，一個問題就一直在我的腦海中迴蕩，揮之不去：我到底是誰。」

  杜姆的笑容有些苦澀，道：「你知道麼，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堂緯度就已經沒有自然產生的下一代了。我自己就是母樹的產物。」

  說話間，杜姆手掌一揮，面前那混亂的戰場消失不見，一棵參天大樹突兀出現，枝繁葉茂，那枝幹幾乎是透明的，其中流淌著藍色的液體，樹枝上懸掛著一顆顆晶瑩的果實，透明的外殼之下，是一個個嬰兒主宰者。

  「在出生之前，我們的角色就已經被設定好了，是一名戰士，還是一名醫生，是一名教師，還是最底層的勞工，一個將軍。在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們的身份便已經被決定，我們的思維也被限定。」

  杜姆輕輕的嘆了口氣，道：「所以，當我被那無上的至寶開啟了心智之後，我突然發現，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誰，我要做什麼，我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我一切的一切，我的所有都是別人規劃好的，更可怕的是，我樂在其中，我認為我就該如此，我就是一名戰士，一個小隊長，我畢生的目標就是為了服務我的將軍，因他的意志而存活。」

  聽到這裡，伊森的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就是所謂的高等級社會麼？這就是所謂的高級種族麼？扼殺了一切可能性，有規律的運轉，制定每一條生命在社會中應有的位置，規劃他們一生的路線。

  「握著那顆病疫之心，我猛然發現，我的夢想不是成為一名戰士，我不想戰鬥，不願廝殺，不想一生蹉跎在這殘酷的戰場上。我想成為一名花匠，嗅著那裡的芬芳，輕撫那柔嫩的花瓣，感受那平靜與平和。」杜姆笑了笑，隨手一揮，孕育著無數生命的母樹消失不見，混亂的戰場再次出現在伊森眼前。

  「很諷刺是麼？我滿手鮮血，為我的君王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我的身體告訴我是一名戰士，我的思想告訴我是一名戰士。」杜姆看著半空中自己倒飛的身影，緩緩的站起身子，一字一句的說道，

  「但我的心，告訴我，我不是真正的我。」

  「我的思想，是他制定的。」

  「我的人生，是他規劃的。」

  「我的信念，是他創造的。」

  「我的夢想，更是他最為骯髒自私的意志。」

  「我只是一個個體，一個清醒過來的人，但是看看他們。」杜姆的大手指向那戰爭的畫面，指向了那些面目猙獰，視死如歸的戰士們，「他們卻依舊沉浸在被設定好的人物角色之中。」

  杜姆轉過身，低頭俯視著伊森，目光灼灼，聲音嚴肅：「告訴我，為什麼有人出生便是領袖，為什麼有人生來就是低賤的勞工？」

  伊森：「.」

  杜姆一字一句的說道：「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欣然接受自己的角色，接受了安排，接受了不公，甚至毫不察覺，甚至.樂在其中？」

  伊森抿了抿嘴，說不出半點話語。

  「在你的家鄉，有一個作者叫海明威對麼？我曾在弗萊舍的腦海中看過他的文字，他說『這個世界很美好，值得我們為之奮鬥』。」

  杜姆說著，緩緩抬起了右手，瑩灰色的病疫之心精芒閃爍，背後，張牙舞爪的主宰者，天空中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巍峨恢宏的宮殿，紛紛破碎，化作星星點點，隨風而逝。

  杜姆露出了笑容，開心的像個孩子：「我同意後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