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章 衣錦還鄉（三）

  多娘的戰火留給這座大城的，是數之不盡的蒼夷和蕭條。

  原本最中心處應該是最繁華之地才對，只是隨著眾人的腳步逐漸靠近，目光所及的，卻是成片的焦土，殘垣斷壁觸目驚心。而位於最中心的「皇宮」正是這片焦土的最中心，看不到半個人影。

  「當初我帶領大軍兵臨城下，趙盾頑固抵抗，眼看事不可為時，他放火燒了這座皇宮，領著人暗度陳倉試圖逃跑。英武侯的人馬留下來救火，而我則帶領著手下的將士連翻追擊。」

  狄燁磊的聲音分外沉重，踏出的腳步異常緩慢，似乎在細數著周圍的青石板一般。

  「我們成功在朝天門附近阻攔下了他們一行。奈何當時趙盾身邊的幾員心腹大將奮力保護，我方雖然人數眾多，卻由於此地地勢險要，當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最後雖然將幾員主要敵將和趙盾抓住，卻仍然有為數不少的漏網之魚。我軍傷亡也很大……」

  隨著他的娓娓道來，一場血淋淋的戰役重現在眾人面前。

  柳絲絲沉默的站在那裡，看見前方矗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忍不住緩步上前，伸出手想要觸摸上去。

  旁邊的一隻大手卻搶了先。

  狄燁磊撫摸著這塊石碑，眼底的嘆息分外濃厚：「而這邊英武侯領著手下將士救火，奈何火勢太大，只來得及搶出一部分有價值的物品。事後，便將這部分財物悉數交給了聖上，充入國庫。聖上原本就對剿滅逆賊所獲金銀抱著很大的期望。奈何一場大火，將一切都化為了烏有。聖上更是因此大發雷霆之怒……」

  柳絲絲倒吸一口氣：「還有此事？我居然都沒有聽人說起過！」

  「此事不是熟知內情的人不清楚這些，熟知內情的人對此事自然三緘其口。你不知道並不奇怪。」

  狄燁磊收起心中的惆悵：「走吧！我們去看看。穿過此地再往前走不來了多久，就有可以歇腳之處。」

  他說完，便鬆開了手，率先領著眾人往前走。

  穿過這一片焦土，走出不遠便陸續看見有人家。繼續前行，果然如狄燁磊所說，就來到了一處建築前，「飛馬驛站」四個大字高高懸掛在高樓上。

  這就是鼎鼎大名的飛馬驛站啊！

  柳絲絲面上一喜，總算明白了狄燁磊這話的由來。

  「這裡就是當初我和三弟重逢的地方，如今故地重遊，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旁邊的狄鴻遠也很是感慨，抬頭望著那四個大字眼底的目光異常深遠。

  「走吧，我們進去。在船上過了這許多天，人到了陸地，今晚好好的休息幾天。」

  眾人進了驛站，分配好房間各自要來熱水洗簌，柳絲絲幾乎是一沾床，便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睡得特別香，等到她醒來時，外面晚霞滿天。

  外面傳來狄燁磊和濼王爺低低的爭論聲，二人似乎起了爭執，誰也不肯讓誰。見到柳絲絲出來，二人同時住了口，各自對視一眼重新落座，卻都沒有再說一句話，臉上的神色分外不好看。

  柳絲絲趕忙轉移話題分散二人的注意力：「天色已晚，如今也算是回到了家鄉，就是不知這驛館內的廚子有什麼拿手好菜，可以讓我們品嘗一二。」

  相比起狄燁磊那張黑透了的臉，濼王爺倒像是地道的本地人一般，率先開始點起了菜。

  「這裡最有名的，應當是紅燒雞公和泡椒酸菜魚了。另外再要一份地道的魔芋鴨，時菜回鍋肉。對了，還有泡洋姜，這才是美味兒。可千萬別忘記了。」

  柳絲絲掩口輕笑：「敢情濼王叔比我們這地道的恭州人更知道什麼菜好吃。」

  這話讓濼王爺得意洋洋地笑了：「如鈺你是不知，這泡洋姜天然就帶著甜味兒，用鹽醃製後，吃在嘴裡脆爽甘甜，既帶著些子姜的味道，卻又帶著點吃甜玉米般的清甜，卻分外的脆爽，炒肉也好，直接食用也罷，可都是本王的最愛。還記得當初第一次來恭州城時，本王隨聖上用朝食，吃得就是這洋姜炒肉了。」

  濼王爺一臉的緬懷，顯然對當初的日子分外懷念。

  「既然是濼王叔親自推薦的，今晚我們可有口福了。」

  柳絲絲直接將菜色吩咐了下去。

  望著依然黑透了一張臉的狄燁磊，和臉色淡然的濼王爺，眼珠子一轉：「當年濼王叔來恭州城時，怕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

  濼王爺看了眼狄燁磊，一揚嘴角笑了，打開了話匣子：「如鈺說對了，當年追隨在聖上身邊時，本王年不過弱冠。而來到恭州城時，正值爭強好勝的年歲，也恰逢其會拉了聖上一把。這些年被聖上封為異性王，風光活了一輩子，是聖上的恩典，更是本王的榮幸。」

  濼王爺說話別有一股深意。

  柳絲絲也不想在這上面過多糾纏，打了個哈哈便將此事帶過去了。

  晚上，她問及狄燁磊。

  狄燁磊卻什麼也不肯說：「也沒有什麼大事兒，不過就是關於朝堂上政見不同所起的爭執罷了。」

  既然她不肯說，柳絲絲也沒有堅持問。

  柳枝兒回來的時候，早已過了華燈初上時。

  看得出來她哭過了兩眼紅通通的，看上去精神頭倒是很好。

  「我沒有見到二毛。據街坊鄰里說，二毛的養母對他很好。只是他養父在年前卻去了，他便隨著養母回了老家。他養父母膝下無子，把二毛當成眼珠子在疼……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樣我也放心了。」

  說話間，柳枝兒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趕忙拿起手帕擦著淚。

  「二姐你別哭，孩子大了，都會飛向屬於他們自己的天空，就像小小，還有妞妞。知道孩子過得很好，這比什麼都要好。」柳絲絲輕聲安慰著她。

  柳枝兒點點頭：「我明白的……」只是眼淚忍不住滑落下來。

  正因為明白，所以這一次，她才回來了。

  但願二毛能走出屬於他自己的路吧！她衷心期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