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子欲養而親不待（三）

  普通的一句話，卻讓狄老漢渾身一抖，原本昏黃的目光瞬間變得精光四射。

  他的雙眼牢牢盯住門口處的那兩道身影，一眨不眨的。

  「三兒……」

  他低低的呼喚著，聲音低得就連他面前的柳絲絲都聽不清。

  但是狄燁磊卻聽見了！

  「爹！是三兒！是三兒回來了，爹……」

  狄燁磊一個飛撲，直接從門口撲到了狄燁磊的跟前：「爹，是三兒回來了！是燁磊回來了，是燁磊……」

  「三兒……」

  狄老漢的臉上總算露出一道淺笑，他努力抬了抬手，到半途又頹然放下。

  狄燁磊急忙握住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處：「爹……」

  話語未完，淚先流！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生離死別又有幾人能看透？狄燁磊的淚唰唰唰的往下掉，怎麼也止不住。

  「好！回來得好！」

  狄老漢奮力一抬手，總算摸到了狄燁磊的臉。

  他的手冰冰涼，沒有絲毫溫度，卻霎那間溫暖了狄燁磊的心房。

  他努力的想替三兒擦一把淚，卻把自己累得不輕，勉強斜歪在趙氏身上朝著狄燁磊笑著。

  「男兒流血……不流淚！別哭，不准哭！咳咳……」他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狄燁磊用力抹了一把淚：「是！三兒謹遵父令，男兒流血不流淚！」

  「好，好！三兒啊，爹……高興啊！爹這一輩子有你這樣的兒子，高興，真的高興……」

  狄老漢臉上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

  從進來就一直站在門口的老者緩緩一步步上前，就在眾人好奇的望著他時，他越過眾人一步步走到狄老漢跟前，慢慢跪了下去。

  隨後，他畢恭畢敬的大禮參拜，直到拜了三拜，眾人才終於反應過來。

  老者終於抬起頭，一臉都是淚痕：「不孝兒宏遠，拜見爹！」

  狄老漢很是吃驚，斜歪著的身體也忍不住撐起：「你、你是宏遠……」

  「是！爹呀！你的兒子宏遠回來了！宏遠回來了！」

  狄宏遠居然回來了？這樣的消息著實太令人震撼了！如果說狄燁磊及時趕回來是驚喜，那麼狄宏遠在這樣的生死關頭趕回來，那就是驚嚇了！

  狄宏遠一邊說，一邊解開了胸前的鈕扣，露出胸口上的一處怪異胎記。

  「爹，是宏遠回來了！」

  狄老漢沒有說話，看著狄宏遠久久不語。良久，就在眾人懷疑他已經走了的時刻，他又開了口。

  「回來好！回來就好……爹終於可以安心去見你們的娘了。她已經在那邊等著爹……」

  「爹！您別這樣說，您還要長命百歲的，爹……」

  狄燁磊哽咽得完全說不出話。

  這話連他自己都騙不過，有如何能騙過狄老漢？

  「爹！您會好的，宏遠才回到您的身邊，您怎麼可以丟下宏遠一個人走？您讓宏遠怎麼辦？「

  狄宏遠也跪著上前兩步，拉著狄老漢的手：」爹，等您老身子骨好了，宏遠再天天陪著您，讓您的膝下子孫成群，給您頤養天年……」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想他狄宏遠一直在外奔波，總是想著還有大把的時間回家看看，總是因為種種原因在不斷遲疑。可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究竟都錯過了些什麼！他心痛莫名，卻偏偏說不出幾句話來表達。

  「你不怪爹當年說了重話，有這份心，爹就很高興了。」

  狄老漢費力的搖搖頭，看著狄宏遠的眼裡滿是欣慰。

  說話間，他又轉頭看向狄燁磊：「三兒呀，等我死了之後，你們就……把我和娘葬到，一塊兒！」

  「爹，三兒明白的，三兒一定會把這事給您辦好！會讓您總得風風光光的，三兒一定會的……」

  狄老漢滿意的笑了，將場中的眾人逐一看了一遍，目光又落到柳絲絲身上。

  「三兒，爹餓了，想吃口紅燒肉。」

  柳絲絲心頭一喜，趕忙將紅燒肉的碗端過來，將筷子遞給狄燁磊。

  「爹，紅燒肉來了，讓三兒餵您吃。來！」

  狄燁磊夾起一塊紅燒肉，他的手都在不停的顫抖，努力了好幾次，才終於將那塊肉放進了狄老漢的嘴裡。

  狄老漢的臉上呈現出一股奇異的潮紅，他含著笑努力咀嚼著那塊紅燒肉。

  「好、好吃！好……」

  「好處您就多吃兩口，這可是您最喜歡吃的菜……」

  狄燁磊的淚再度滑落，他顧不得擦，又夾起一塊肉送到狄老漢嘴裡。

  「好吃，好好吃……」

  狄老漢的話尚未說完，整個身體猛的往後一仰倒，身體一陣抽搐，便再不動彈。

  柳絲絲端著紅燒肉的手一滑，那碗紅燒肉便從她的手中滑落，直接墜落地上摔得粉碎！發出一聲清脆的「啪」的脆響。

  現場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誰也沒有說話。

  「爹！爹您怎麼樣了？爹您聽見高遠說話嗎？」

  反倒是一旁的狄高遠快速上前，探手一摸，隨後神色一暗衝著眾人搖搖頭。

  「爹！——」

  「祖父！」

  「老頭子啊……」

  一時間，整個房間裡慟哭聲四起。

  很快，狄府大門換下了紅燈籠，換上了罩著白色紗布的燈籠，一條白綾橫過狄府大門，狄府眾人陷入一片悲痛中。

  由於柳絲絲提前做了安排，狄老漢的身後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道士先生也請進了府里，嗩吶和鼓樂聲也響起來了，鞭炮聲噼里啪啦不停響徹。寫著「新逝狄福德老大人之靈位」的靈牌很快就豎起來了。

  狄老漢已經擦拭好身子，又換上了十一層壽衣，被小心翼翼的擱在了門板上，腳下的地板上點上了一盞油燈。

  眾人都換上了孝衣開始守靈。

  原本狄燁磊等男丁不在家，狄阿寶又是個不得力的，所以由狄成準備的狄老漢的身後事。如今狄燁磊、狄高遠都回來了，就連離家出走幾十年的狄宏遠都回來了，這檔子事兒自然要交給老大狄宏遠來處理了。

  狄宏遠在外面摸爬滾打了這些年，雖然對一臉好奇望著自己的眾人並不熟悉，卻不妨礙他安排處理狄老漢的身後事。很快就將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燁磊，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