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心涼

  趙氏第一個就吼了起來，顧不得自己還半掛在狄燁磊的手臂上：「就是你把我們送官，我也照樣沒有！」

  旁邊的王氏也不逞多讓：「20兩銀子？你以為這些銀錢是大水衝出來的呢？送官就官，哪怕你把我送去縣衙里，我最多也就是從犯！」

  狄燁磊突然冷笑一聲！

  這平日不發火的人突然動了真怒，那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將人直接焚毀。

  「你可以不給！到了卯時我還沒見到銀子的話，我不介意斷了他的手腳抵債！」

  他的這話一出，立刻澆滅了趙氏的囂張氣焰。

  「你、你先把阿寶放下，放下呀！」

  趙氏拼命撕扯著狄燁磊的衣袖。

  「你們也可以選擇，我狄燁磊說出來的是假話，不過後果自負！」

  狄燁磊說完，嘭的一聲將狄阿寶丟到了一邊。

  「阿寶！——」

  趙氏一聲驚叫，朝著地上的狄阿寶撲了過去。

  「放心！他現在還沒事！」

  說完，狄燁磊轉頭看向王氏：「至於二嫂你，你昨兒傍晚才從三弟這裡拿走20兩銀子，三弟手上可是捏著還錢的字據，上面還有里正大人的親筆手印，二嫂要是覺得牢飯好吃，聽悉尊便！」

  說完，他也不再多呆，直接扯著柳絲絲的手，牽著兩個孩子便出了狄家大門。

  狄高遠靜靜的站在陰暗處的角落裡，幾乎和周圍的黑暗融為了一體，從始至終什麼話也沒說。

  寂夜的天空上掛著三五顆暗淡的星星。

  那一輪若明若暗的彎月將周圍的一切都照得朦朦朧朧的。

  出了老屋，外面徐徐吹拂的山風，吹得人的衣抉飄飄，髮絲亂舞。

  柳絲絲不自覺的回頭看了一眼被夜色掩映的老屋，一股透心涼的涼意從背脊處升起。讓她下意識摟緊了懷中的英兒。

  另一邊，狄燁磊也低下頭，順勢將狄軒抱進了懷中。

  「走吧！」

  他沒有多說，只是沉默的邁開步子，前行。

  柳絲絲連忙跟上。

  二人靜靜走著。

  遠處偶爾傳來幾聲蛙鳴和蟋蟀的彈唱聲，還有一頭貓頭鷹拍打翅膀飛過，發出一連串滲人的悽慘叫聲。

  柳絲絲緊走幾步，努力靠近前面那道高大雄壯的背影。

  身影停了下來，回身朝著她伸出了大手。

  「夜裡涼，冷嗎？」

  柳絲絲急忙緊走了幾步，來到他的身旁，用力搖著頭：「不冷……冷的是心。」

  心涼！

  狄燁磊試圖抱走英兒：「是啊！心涼……」

  他喃喃的自語。

  柳絲絲搖頭阻止了他的動作，儘量和他並肩走在一起。他也刻意放慢了腳步，二人緩緩前行。

  「我打算去張鵬和李武那裡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借點兒！」

  柳絲絲默默點頭，想起對方又看不見，忙輕嗯一聲：「嗯！張大哥家裡應該有所準備，李大哥那邊……」

  「李武，他排名老五，所以李大叔取名時為省事兒，直接得名李武。」狄燁磊截斷了話頭。

  「哦，李武和張大哥那邊，恐怕……數量都不多吧。」

  這不是柳絲絲刻意潑冷水，在她的感覺中，這裡的一兩銀子，可遠遠的超過她前世的一萬塊RMB的實際購買力了，20兩銀子遠遠超出了20萬RMB，普通農家誰人會放著這麼大筆的銀錢在身邊？想想也覺著不可能。

  狄燁磊也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她。

  「我手上就有你給的3兩多銀子，其它的……再沒了。」

  說起這話，狄燁磊有些難以啟齒。

  他一直告訴自己，要給絲絲過好日子，可是她一嫁過來，就跟著他還欠債。

  眼下好容易欠債沒有了，卻立馬又要添新債！

  而且這新債還沒有著落處！

  「張鵬那裡應該有一些，不過李武最近為他家小子說了一門親，這銀錢之事……」

  一道輕不可聞的嘆息還沒有來得及發出，就已經消散在空中。

  「爹！爹，軒兒這裡有錢！」

  一直安安靜靜窩在大人懷裡的狄軒突然出聲了。

  「爹，軒兒那裡還有43文，那天娘給了21文，平日裡大家給的壓歲錢，軒兒一直存著，就放在家裡。等軒兒回家拿出來，給祖父治病！」

  「軒兒……」

  狄燁磊的嗓音有著些微的顫抖。

  小小的孩子突如其來的話，讓他心底原本就壓抑的心底觸動了。

  忍不住緊緊抱住了懷中的孩子。

  就連一個七歲的孩子都懂得孝順的道理，裡面那些大人真的不懂嗎？

  「軒兒乖，你有這份心，祖父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柳絲絲試圖安慰，話說了一半，卻再也說不下去。

  狄軒再次強調著：「爹，娘，軒兒說的都是真的！還有、還有那套文房四寶，娘您也給大夫送去，軒兒還沒有使用，都是新的呢！」

  「要不，我去里正大人家借一些吧！」

  狄燁磊突然想到了一條出路，忍不住說道：「雖然不知道能借到多少，不過里正大人人好，一般多少還是會借一些的。當初竇氏……去了，里正大人也給了2兩銀子。」

  當真是一文錢壓倒英雄漢，當初里正直接給了狄燁磊2兩銀子，說是給後輩的賞賜。

  長輩賜不可辭，狄燁磊無奈只得收下。

  眼下的情況，如果不是被逼得實在沒有辦法了，他也不想向他老人家開口。

  「要不，我去里正家吧！眼下這情況，由我婦道人家出面更適合。你就去張大哥家和李武家，我們分頭行動，能多借就多借一些。」

  柳絲絲突然提議著，其實這也是她剛才思慮了片刻得出的結果。

  狄燁磊不好開口，自己一個婦人開口，哪怕是說錯了什麼，也不打緊。

  「也好……絲絲，辛苦你了。」

  狄燁磊緊緊的握住柳絲絲的手，多餘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夫妻本是一體的，說什麼辛苦不辛苦。就衝著當初你肯將我留下這一點，絲絲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過，我可告訴你狄燁磊，你將來可不能負我，不然的話……」

  柳絲絲假作惱怒，試著調和一下沉悶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