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點燃烽火

  在葉舟猶豫間，蘇舒已經爬上了階梯。

  「怎麼樣？是不是跳變加破損？」

  葉舟點點頭，回答道：

  「是的！很麻煩，現在根本沒辦法修補裂縫，再這樣下去，能量耗散會越來越快，等跳變區域覆蓋整個反應核心的時候，我們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聽到這話，蘇舒抬腳就要往上沖，葉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重新拉回身邊，有些氣急敗壞地問道：

  「你要幹嘛？」

  「還有辦法！現在跳變區域的範圍還不算大，只要給圈出範圍，機械臂完全可以在邊緣操作！」

  「操作個屁！機械臂一旦進入跳變區域，所有的動能就會全部消失，你想讓它動起來，只能是施加能夠填滿空間通道的能量，這根本就不可行！」

  「再說，哪怕你能操作又怎麼樣？我們現在根本沒法進行焊接，這個跳變區域的熵增速率已經達到70%以上了，雷射能量燒不動第一壁材料！」

  「可以先把周圍的點火器撤回來！」

  「撤回來也沒用！拆東牆補西牆解決不了問題！」

  「那怎麼辦？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沒有機會了！」

  蘇舒的眼神中布滿了決然的神色，主塔上熾熱的狂風吹得兩人的身體搖搖欲墜，她一隻手死死抓住欄杆，一隻手抓住葉舟的胳膊，然後開口道：

  「葉舟，我們沒有選擇了，有些事情就是需要人命來填的，機械臂做不到的事情我們能做到，伱自己心裡也清楚，人體的能量系統比機械系統複雜上萬倍，70%的速率，人體完全可以扛得住！」

  「我們不需要焊接，我們只需要把備件補丁貼上去！能量冗餘是充足的，點火只需要一秒鐘！」

  「只要我能堅持10秒以上，聚變能量就可以把這個跳變區域填滿，到時候你再來接手，直到機械臂完成縫隙焊接！」

  蘇舒用極快的語速安排好了後續的一切行動，她的陳述極為客觀，但在葉舟聽來，卻透露出一種冷漠到極致的堅決。

  所謂的「人體能夠抗住熵增跳變」，並不是說她自己能在進入跳變區域後全身而退，而是說，她的身體能在跳變和劇烈高溫的作用下，堅持10秒不融化。

  這是一個必死的操作，但其中確實也蘊含著機會。

  只要她能堅持到點火完成，堅持到跳邊區域消失，那麼葉舟再頂上去為焊接爭取時間，這次的危機很可能就會化解。

  在她看來，代價僅僅是自己和葉舟的兩條命而已——是的，她不僅安排好了自己的結局，甚至連葉舟的結局都安排好了。

  她根本都沒有過問葉舟的意見，因為她完全相信對方會跟她一樣，為了那個渺茫的目標奮不顧身地衝上去。

  如果真的按照她的方案去操作，那麼這可能將會是人類歷史上最為意義重大、但也最為草率的一場殉情。

  看著仍然沉默的葉舟，蘇舒狠狠甩了一下手臂，然後憤怒地喊道：

  「你幹什麼？葉舟！來不及了！」

  葉舟沒有鬆開她的手，在這一刻，他的思路變得無比清晰。

  是的，核心是要引入外部能源，而不是去補上那個漏洞。

  當然，補漏也需要進行，但不是現在-——那樣做的成功率太低了，根本不是一個可靠的選擇，反而只能說是情緒上頭後的盲目犧牲。

  「我有別的辦法。理智點，要犧牲也不是現在這個時候。」

  一邊說著，葉舟一邊拉著蘇舒順著台階狂奔而下，直到脫離了反應核心的電磁干擾範圍、通訊器的信號恢復之後他才停下腳步。

  隨後，葉舟打開通訊器，開口說道：

  「指揮塔，我是葉舟。」

  「確認第一壁破裂，確認跳變區域失控，我們需要額外能源補充。」

  「策略，請抄收！」

  「打開第一壁，暴露出反應靶丸！」

  「調集全部空間反導雷射器，瞄準反應核心靶丸！」

  「調集所有滯空飛行器，打開雷射武器，瞄準靶丸！」

  「調集所有地面雷射器，瞄準反應核心上空跳邊區域，注入能量，給空中雷射打開通路！」

  「明白，操作中！」

  指揮塔對葉舟的策略沒有任何質疑，這就是這個基地、或者說整個華夏的運作方式。

  命令只從能戰場來，只從能聽得見炮火的一線來，葉舟作為第一壁總工程師，既然他要求補充能源，那唯一的解決辦法，就只能是補充能源。

  「打開第一壁？你確定嗎？如果沒有第一壁的遮蔽，聚變反應根本無法自發持續！」

  「而且，你說的那些雷射器的工作時間是有限的，要維持到跳變消失雷射器會炸的！」

  蘇舒緊張地問道。

  「炸就炸吧，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犧牲的。指揮塔，報告進展！」

  葉舟進展地看著天空，那裡沒有任何雲層，稀薄的大氣下，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一眼看到那些懸浮在外軌道上的衛星。

  但，那只是錯覺而已，實際上，他連低空飛行的鸞鳥母艦都看不到。

  「目前有三架鸞鳥母艦已經靠近可靠發射位置，空間站已經就位，陸基雷射發射倒計時9、8、7、6」

  隨著指揮員的倒數聲，在短短几秒之後，數十道雷射突兀地穿破空間，跨越過數十乃至數百公里的距離照射在了烽火一號反應塔的上空。

  在那裡沒有任何阻礙，但雷射卻仿佛進入了一片凝滯的海中，原本應該穿透空間的光線全部消失，只在空中留下了一團刺眼的、亮紅色的、如同雷暴雲一般的雲團。

  緊接著，三束更加「粗壯」的雷射從空中斜斜射下，而在這三道雷射的作用下，那片雲團瞬間被穿透，已經被削弱大半能量的光束頑強地照射到到了已經打開第一壁的核心靶丸上。

  這是一個無比壯觀的場景，如山巒般高大的反應塔上空，聚集了這個國家可以調用的所有高能雷射束，上百道雷射匯聚在同一個點上，而他們的始發點，正用無比冷靜的聲音報告著光束的可維持時間。

  「武夷山一號報告，雷射器已超負荷，預計損毀倒計時30秒，29、28」

  「南嶺一號報告，超負荷，損毀倒計時一分鐘。」

  「西湖二號報告，雷射器運作正常，能源不足，我們準備進入超臨界反應狀態。可能要說再見了，同志們。」

  「衡山報告，超臨界失控了。」

  葉舟緊緊握住拳頭，他完全知道裂變反應堆超臨界反應意味著什麼，這些來自各個地區的、仍然使用著裂變能源的雷射器設施內，有一群人，正在不惜以進入極為危險的超臨界自毀程序為代價，來給雷射器提供充足的能源。

  在衡山報告超臨界失控後，幾秒鐘之內，一道雷射瞬間消失，隨之而來的，是並不遠的群山之上升起的一朵小型蘑菇雲。

  「鸞鳥四號報告，超臨界失控。完犢子了同志們，你們繼續努力。」

  伴隨著耳機中輕鬆調侃的聲音而來的，是空中那一抹璀璨的爆炸。

  葉舟不知道在爆炸的最後一刻他們有沒有完成人員撤離，以他對這些人的了解來看，他們肯定會嘗試逃跑，但，他們也會把撤離的時間拖到最後一秒。

  能不能跑掉.沒有人知道。

  「鸞鳥九號報告，聚變反應堆正常，我們還能撐一分鐘，衛星調度能完成嗎？」

  「天宮4號報告，我們好了。」

  短促的匯報聲之後，一道直徑遠遠超過其他所有雷射的光束從天而降，如同神光降臨人間。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南天門就位。維持時間倒計時400秒。」

  「天宮3號就位，200秒。」

  「廣寒宮就位，我們有三套雷射器，可以維持15分鐘。」

  隨著光束注入反應核心中，靶丸的溫度終於突破了熵增跳變的限制，重新開始了上升，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屏幕上的數據，看著靶丸核心溫度一點點接近臨界值。

  終於，在某一個瞬間，在來自陸基和空中平台的雷射束損耗大半之後，環繞在反應核心上空的熵增跳變區域也達到了能量交換臨界值，下一秒，靶丸溫度驟然躍升，聚變反應轟然啟動！

  「關閉第一壁！修復第一壁損傷裂縫！」

  不用葉舟再下達命令，第一壁關閉程序立刻啟動，早已準備好的操作人員通過AES系統精準地操作著機械臂，在間不容髮的十幾秒內，用早已熔融成液體的第一壁備件材料補上了那條極為微小的縫隙。

  隨著第一壁的關閉，聚變核心再次爆發出璀璨的光芒，而在這片光芒之後，在葉舟看不見的角落，也有不知多少的光芒正在爆發。

  烽火一號的光芒象徵著新生，而那些光芒，則是毀滅前的餘暉。

  看著逐漸穩定的聚變核心，葉舟和蘇舒對視了一眼，隨後，耳機里傳來總指揮冷靜，但又沉痛的報告聲：

  「各位，烽火一號，點火成功。」

  這一刻，華夏的烽火、人類對抗來自另一個維度的恐怖敵人的烽火，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