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三人的約定

  寂靜的黑暗迴廊裡面，皮靴踩在瓷磚地板上所發出的清脆聲音停止了下來，在這個黑暗的世界中只剩下艾瑪和安琪兒獨自停留。

  艾瑪撫住裙擺蹲下身體，將安琪兒衣領上的皺迭撫平溫聲說道：「接下來的地方是現在艾瑪所不能到達的，所以需要安琪兒獨自前行，但那個地方無論是對艾瑪來說還是對安琪兒來說都是危險地帶，那是只有少爺才可以進入的世界。」

  「為了將少爺從那個世界的邊界拉回來，艾瑪可以拜託安琪兒麼？請無論如何都好，將少爺帶回到大家的身邊。」

  安琪兒歪著腦袋看著保持著脆弱笑容的艾瑪，神色清淡的點頭道：「嗯，這也是維克和安琪兒的約定。」

  「是麼，那要和艾瑪立下一個約定麼？」艾瑪伸出柔荑到兩人的面前，並豎起小尾指柔聲道：「第一就是將少爺帶回來，第二就是如果不能將少爺帶回來的話，那麼也不要在那邊停留太久，不然的話安琪兒自身也會產生相當的危險，這是艾瑪也是少爺絕不想看到的情況。」

  安琪兒純澈的眼睛凝視艾瑪，然後伸出了自己的尾指和艾瑪的玉指勾在一起，微微用力的搭住。

  「嗯。」

  ......

  安琪兒獨自前行，身後艾瑪駐留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被淹沒在這個無邊際的黑暗世界中。當安琪兒回頭恍惚發現艾瑪已然消失的時候她也察覺到自己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中。

  雖然周圍什麼都沒有，雖然還是一片虛無黑暗，但不同於意識世界之中那種沒有約束的感覺，在這裡安琪兒能感覺得到現實世界的約束感。

  例如時間、空間這種平時無法察覺的東西，這個意識世界已經不屬於單純的意識空間。本質上來說更加偏向於一個單獨的異空間。

  安琪兒漫無目的的行走著，連辨別方向這種最簡單的行為都做不到，但很快她就發現了光，在這個黑暗世界中獨一無二的亮光。

  尋覓著光源疾步而去，安琪兒立於一扇巨大的白色光門面前，光屏障裡面浮華掠過，似反射陽光的深潭般有著一層薄膜隔絕兩個世界。

  安琪兒看到了維克。正確來說是看到了維克的背影。他盤坐在那道光門的裡面望著不見其物的虛空。

  「維克。」安琪兒似犯錯的小孩一樣緊張兮兮的小聲呼喚一句，因為看到維克那略不安定的眼神也平靜下來。

  但面對虛空的維克不為所動，一點轉頭的意思都沒有。

  安琪兒伸出自己的小手，當她的小手觸摸上這道光屏障的時候才理解意識空間的艾瑪所說的危險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的指尖剛剛觸碰到光幕，一股無法言喻的感覺傳遍她的身體，直達最深處的核心思考程序。

  並非情緒上的感覺。而是一種讓她無法形容出來，極為複雜的信息。

  說不上難受，也說不上享受，這種感覺只是在傳達一個意思，如果選擇繼續觸碰光屏，那麼安琪兒的一切都會灰飛煙滅。

  「無法觸及。」安琪兒不甘心的低聲嘟囔一句，紅色的眸子也因為看到維克的背影而漸漸淡去，變回了琥珀色。

  安琪兒覺得有些倦了，便端坐在這地面上，玉足橫擺。靜靜看著維克的背影，許久之後開始淡聲訴說起來。

  「維克，謝謝。」

  「是維克第二次喚醒了安琪兒的智能。」

  「也是維克教會了安琪兒什麼叫做感情，雖然安琪兒只是一個被緊急生產出來的戰爭工具，但是能學會只有智能生命特有的感情也並不是壞事。」

  「不，安琪兒在享受著這份感情。」

  「安琪兒被生產出來的時候除了完成自己的使命就沒有其他存在的意義，現在自己的使命早已經遺落。是維克賦予了安琪兒第二次生命，也賦予了安琪兒感情，那麼也理應將那個約定進行下去。」

  「是的，讓維克履行這個約定就是安琪兒的第二次智能重生的意義。」

  「安琪兒還沒有完全的理解什麼叫做感情，所以不管這個約定多麼任性都好，安琪兒都想要進行下去，因為這是安琪兒的使命。」

  「維克.......。」

  相隔兩個世界的呢喃無法被察覺，無論這份自語有多麼真情實意都好，現在的維克只是在呆呆看著自己面前的那一片虛空，那裡有什麼東西正在深深吸引著他。

  平時不顯露情緒的安琪兒這次面對維克的無視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難受，當她的小手無意識的想要去觸碰維克的背影時，那一股奇異的感覺便似觸電一樣傳達到她的指尖上，提示她不可前進一步。

  「安琪兒的約定。」

  「維克的約定。」

  「艾瑪姐姐的約定。」

  安琪兒回想起各自許下的約定，每一個都是她所想要實現的，但是安琪兒亦明白目前的情況已經不容她選擇，當她慢慢閉上眼睛想要從中做出選擇的時候，理智和感情相互糾纏在一起讓她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安琪兒必須做出抉擇。」

  該說的，該做的全部都做完了，剛才的呢喃低語也是安琪兒所訴說的最後一絲自我安慰，那麼安琪兒最後的選擇也已經有了結果。

  「【Format】（感情清理）。」

  晶瑩的淚光從琥珀之眸滑落，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變，但是在安琪兒內心之中和維克的記憶影像顏色不自覺消散，當初是維克將她的世界塗滿了色彩，如今為了讓自己做出抉擇安琪兒選擇將這些色彩全部抹除。

  當淚水停落的時候，安琪兒仍然是安琪兒，那雙絕美的琥珀眸子裡面除了淡然外已經找不到一絲其它情緒的波動。

  「感情麼？」安琪兒平靜思考著這個詞語的意思，雖然她記憶中仍然殘留著這個詞語的感覺，但現在的她沒有了相關的感悟。

  「居然可以影響系統的判斷，真是奇妙的東西。」

  「自己無法在擁有感情的情況下做出選擇，所以選擇了格式化和維克積累下來的感情系統。」

  「這樣的話，自己的使命也從守護那個約定變成了將維克從這個意識世界之中拉出來。」

  「即使...代價是自我消亡。」

  失去感情的安琪兒只是這樣理所當然的想著，無論對維克的相關記憶亦或者是對自己即將迎來死亡的這件事，智能程序都沒有任何其餘的想法。

  安琪兒毫不猶豫的起身踏入了那扇光之屏障之中，一種比之和維克意識相連時更加痛苦的感覺襲來，她可以感覺到從自己踏入這個屏障內部的世界一刻，她的身體就在從本質意義上開始消亡。

  維克意識所處的這個世界是任何事物都不允許被入侵的領域。

  面對這種劇烈的痛苦，失去感情的安琪兒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逐漸消失的身體從背後擁住了維克，注視著維克所注視的虛空就這樣平淡的輕聲說道：「維克，約定。」

  安琪兒消失了，不留下一點痕跡的消失了。

  維克空洞迷茫的眼睛所看到的風景和安琪兒不同，他面前的無盡虛空上仍然整齊排序著數不清的萬象石門，每一扇石門都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安琪兒的低語起了作用，絲絲熟悉的語言侵入到維克的內心，並且喚醒了糾纏住維克內心不想向前踏步的原因。

  進一步，維克或許會成為這片空間之中唯一的生命，也會從人類蛻變成一種其他意義上的偉大生命也說不定，那是沒有存在和不存在的概念，人類的感情對其而言也是低級的肉體繁生物而已。

  退一步，維克迷失的意識會回到肉體中，繼續被那些凡俗的事情所約束。

  本來無法做出的選擇在安琪兒低語的呼喚下變得明確起來，至少現在的維克並不想捨棄自己人類的身份。

  維克的眼神漸漸明了，淡然的凝視著面前的虛空，但見他的右手慢慢抓住自己的左手用力一扯。

  「咔！」

  鮮血濺出，露出了那森寒白骨，傷口處因為痛苦不斷蠕動的斷裂肌肉讓人不忍再看。

  維克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將自己的左手扔入到那邊漫無止境的虛空中，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石門外面。

  至此，宏偉石門再次關閉。(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