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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6 互相認同

2023-08-23 17:25:03 作者: 翔炎
  系統家園的院子搭建起來了,寒霜風沙都被遮擋在外,兩個侍女很震驚,楊文廣很震驚,折繼祖那張成熟到近乎是中年人的臉上,卻滿是感動。

  他才二十六歲,卻已經快活成四十多歲中年人的模樣。

  西北的風沙很熬人,但更熬人的,是生死慘烈的沙場。

  折繼祖閉著眼睛呼吸了會,然後睜開眼,看著陸森,笑問道:「妹夫,我想帶幾個孩娃過來這裡坐會,行嗎?」

  問話的時候,折繼祖的眼睛中,有著些許的自卑。

  折繼祖確實大權在握,只是面對著一位從京城繁華之地來的,地位高過自己,見識強過自己,甚至還疑似真神仙的親戚,即使他的心再大,一想到自己連江南春時的氣息都沒有嗅聞過,他就難不保生出一點點這樣的情緒來。

  要知道,其實他才二十六歲。

  十五歲左右的時候,沒有了父親。

  十七歲的時候,長輩幾乎死絕,唯一剩下來的折七叔,也因為受了重傷,提不得刀槍,不得不送去汴京城養老。

  這一代的折家,是靠著四個當時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硬生生撐起來的。

  如果算上遠在汴京城的折三郎,頂多五個。

  陸森敏銳地發現了折繼祖眼中的那點自卑,他不明白,為什麼折繼祖會流露出這樣的情緒,但這並不妨礙他答應下來:「當然可以……要不這般好了,兩個時辰後就在這裡辦次宴席吧,應之你讓家裡的大廚帶著酒水和肉食過來,我則負責弄綠菜瓜果和甜汁,家裡的婆娘娃兒全部帶過來,咱好好熱鬧一場。」

  聽到這話,折繼祖眼睛亮了起來:「這行,聽說妹夫有袖裡乾坤之術,可裝載萬物,我得好好見識一下才行。只是……不會讓妹夫太過破費吧。」

  他也是聽過陸森市井傳聞的,洞府之術可栽種仙人食用的生菜品種,以及幾種仙果。

  只是人世間靈氣匱乏,產量有限。

  「就大夥熱鬧一下,有什麼破費不破費的說法!」陸森擺擺手,繼續說道:「對了,還得麻煩應之遣人送些桌椅過來,否則這木樓里就很多人得站著了。」

  「行。」折繼祖很開心地應下來:「這事交給我,我們折家別的不多,羊肉和酒水管夠的。」

  楊文廣此時在一旁似乎想說什麼,但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然後折繼祖扭頭向楊文廣說道:「仲容,你也來幫忙吧。」

  「好。」楊文廣點點頭:「妹夫,我們出去了,待會再過來,你先休息片刻吧。」

  「也好。」

  等楊文廣和折繼祖離開,陸森上到四樓,找了看起來最乾淨的房間,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將楊金花為自己準備好的被褥拿出來,鋪到床上,然後美美地躺了上去。

  確實……系統家園的生菜瓜果可以回復生命力,陸森身體並不疲勞,但精神還是會勞累的。

  舒服地睡了一覺,陸森起床後,時間似乎還早。

  他在樓里走走看看好一會後,門外終於有人過來。

  楊文廣領著二十幾名壯漢,抬了不少的桌椅過來,而且在他們的身後,還跟有擔著沉沉甸甸籃子的一群僕人。

  陸森將這裡的家園系統設置成『開放模式』,再等著楊文廣領人進來。

  「妹夫,可休息過了?」楊文廣進來後,感覺著這裡溫暖的空氣,舒了口氣,抱拳問道。

  「睡得還行。」

  「那方便開始置辦宴席了嗎?」

  「當然沒問題。」陸森看看後邊:「廚師是哪幾位?」

  楊文廣指了指身後跟著的幾個中年男子,他們見到陸森的視線看過來,便憨笑著連連彎腰作揖。

  陸森走過去,把一捆捆的蔬菜放在他們面前,再放出了很多水果,說道:「就麻煩你們了。」

  慶州此處風沙漫天,就算是夏秋兩季,也不見得有多少能吃的綠菜,而這天寒地凍的,居然有這麼多新鮮的綠菜,而且眼前這俊俏郎君,是從哪裡把生菜拿出來的?

  仙法?

  陸真人?

  陸森的名號早就已經傳到這邊來了,此時他們見著這種異像,便明白了眼前人大致是誰。

  當下幾個大廚便彎手拱手,領頭的人說道:「陸真人請放心,必將這些仙菜仙果整得明明白白。」

  此時楊廣走過來,拉著陸森到一旁,問道:「妹夫,你給的太多了,隨便拿些出來,讓我們嘗嘗鮮即可。」

  陸森拿出來的量,足夠二三十人吃個大餐了。

  「沒事,估計你們也難得辦次吃席吧。」陸森無所謂地說道:「既然如此,何不辦好些。」

  楊文廣盯著陸森眼睛一會,見他不是強撐面子,便說道:「行吧,聽妹夫你的,也讓我們這些武夫見見世面。」

  陸森笑笑,帶著楊文廣上了四樓,兩人坐在窗口邊上,看著外邊。

  灰濛濛的天空看不了多遠,只是楊文廣依然覺得這樣子很舒服:「在慶州這裡,沒有什麼人願意坐在窗邊,臨眺遠景,因為這樣做的人都是憨人,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便會滿嘴風沙。只是妹夫這洞府之術,不愧其名,內外洞天,坐在這裡,便有種身在江南小院的感覺,著實厲害。母親的師傅,黎山老母,都未必有這樣的本事。」

  「黎山老母?」陸森沉吟了會,問道:「聽起來是個高人,可否說說這位的事跡?」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少時曾聽家母隨口提起過,師祖母她不顯人前,家母拜師學藝,皆是在一封畫像之前,而聲音來自畫像之後。」

  原來如此!

  陸森大概知道『黎山老母』是怎麼回事了,估計只是個『稱號』,一代傳一代的那種。

  頓時就沒有了興趣。

  隨後兩人便閒聊起其它的事情,待半個時辰後,感覺下邊的人都忙活得差不多了,便結伴下樓。

  在樓下,陸森見到了一大幫子的人在院子裡站著,坐著,或者在打鬧。

  皆是婦孺和青壯,沒有老人!

  他一下來,立刻就被所有人盯著。

  當下折繼閔就走上前來,同時拉著一大幫人上來,幫忙介紹。

  除了他已經認識的折繼祖外,還有折繼宣也來了。

  與他們同來的,還有自家婆娘和孩童。

  這些人一一與陸森打過招呼,皆親切地稱他妹夫或者舅舅。

  陸森和他們打過招呼的同時,也在打量著這群婦孺。

  婦人中有好看的,有長相一般的,但有個共同點,就沒有一個是細皮嫩肉的模樣。

  每個婦人臉上都有風沙之色,那種高原地區女子通常有的臉頰大紅斑,這裡幾乎每一個婦人都有。

  而且她們氣質都很彪悍,幫忙幹活的時候,實木做出的方桌子,幾十斤重,雙手稍一用力就抬了起來。

  孩童們的模樣也差不多。

  個個看著都是虎頭虎腦的憨娃子,就沒有一個是玉石琢出來的那種金童玉女。

  陸森和折繼祖等人聊天的時候,大廚們把菜給端上來了。

  各種葷素搭配,各種水果和菜餚擺盤。

  還有很多用果肉雕出來的特殊情景菜餚,什麼斷橋相會,銀河落九天,西子捧心等等!

  人和景都雕得好極了,漂亮到不忍心吃掉的地步。

  陸森看著這些擺盤,再回想了一下那幾位有著陝北老農氣質的大廚,感覺自己的三觀有破碎的跡象。

  「大人大人!」一個梳著牛角沖天辮的男娃,扯著折繼祖的衣擺:「是果子,那是果子吧?」

  「對咧。」折繼祖笑道:「是陸森舅舅給你們吃的,要記得他的好啊。」

  這小男娃和旁邊一大群孩子都聽到了,個個含著手指,眼巴巴地看著一盤盤被端上去的菜餚。

  「如果人夠了的話,就開始吧。」陸森感覺到了這些孩童的著急。

  折繼閔當下揮了揮手,說道:「女人和小孩全到二樓三樓去,對了,尊道留下來。」

  當下婦孺和孩童們,便歡快地上樓去了。

  倒是有個看著十五歲左右的少年留了下來。

  一樓正廳只留下張大圓桌,折家男人,楊文廣,還有陸森則單獨坐在這裡。

  吃食時只有男人才有資格坐正廳,女人和小孩都是偏廳。

  這是此時的規矩。

  桌子上擺滿了美味佳肴,還有折家那裡拿出來的酒水。

  折繼閔拍拍那個少年的肩膀,說道:「尊道,給你舅舅倒杯酒水,然後再敬他一杯。」

  這少年照做了,拿著碗和陸森碰杯的時候,他將自己的酒碗放得很低很低,然後一飲而盡。

  陸森不太喜歡喝酒,但這種時候,不喝酒也不太近人情。

  他便也一飲而盡。

  楊文廣在旁邊看到這一幕,表情似乎有微微的驚訝。

  折繼閔再讓少年郎給陸森和自己各滿上一碗黃酒,然後他舉起酒來,說道:「妹夫,尊道是我家長子,真名折克行。此次西夏攻略我本就已經打算讓他隨軍了的,但既然你來了,我想把他安排到你的身邊,順便護你周全,別看尊道年紀還小,但習武頗有天份,一身武藝已快及得上仲容了。」

  楊文廣哈哈笑了兩聲,有些尷尬。

  名為尊道的少年郎憨笑著,頗是不好意思的模樣。

  陸森有些驚訝:「尊道應該也就十六歲左右出頭吧,武藝卻已經能與仲容並肩?這可是習武奇材啊。」

  折家人,還有楊文廣的表情越發奇怪,似乎在憋著笑。

  而這少年郎卻說道:「舅舅,我方十二歲。」

  陸森愣住了,他不是驚訝於少年郎的習武天份,十二歲便能和楊文廣這樣的高手過招,也不是驚訝這少年的面相老成,而是驚詫,這折家長子,十二歲出頭,居然就要上戰場了。

  「廣孝,或者說折大元帥,即使你對自家長子很有信心,但十二歲就奔赴戰場殺敵,是不是有拔苗助長之嫌?」

  折繼閔看著陸森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頓時笑得挺開心的:「妹夫果然把我們看成自己人,我知道你這是在心疼尊道,但折家的娃子,都是這麼過來的。」

  陸森沒有說話,繼續傾聽。

  「我十歲便隨軍出征了,當時沒有在前線,只是跟在大帳里,看父親如何排兵布陣。」折繼閔繼續說道:「等到十二歲,武藝漸長,便開始隨父親衝鋒殺敵。等到我十五歲時,父親戰死,要不是我有五年征戰沙場的經驗,也和各路偏將混了個臉熟,能指使得動他們,否則我折家再想知慶州事,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旁邊的折繼祖和折繼宣兩人,皆是一臉苦色。

  他們依然還記得,當年父親叔伯們皆戰死後,折家一片愁雲慘澹,年紀還不大的他們,差點就崩潰了。

  要扛起折家不算,還得扛起整個西北戰線。

  壓力大到能把人壓死的地步。

  但最終,他們還是扛下來了。

  他們是這麼過來的,他們的兒子,自然也得走與他們同樣的路。

  否則他們幾個戰死了,年輕一代如果沒有征戰沙聲的經驗,誰能來保護他們?

  陸森愣了一會,隨後點頭說道:「那就先多謝尊道的護衛了。」

  「護衛長輩,是應該的。」尊道雙手抱拳,依然憨憨地笑著。

  兩人說話間,樓上的喧譁聲漸漸大了起來。

  夾雜著幼童們的驚聲。

  『阿母,這個果肉小人好好吃。』

  『阿母,這座果肉做的綠橋甜甜的。』

  『這水好甜。』

  聽著上面的歡笑聲,折繼閔忍不住笑了下,說道:「我們也開始吃吧,先碰一杯再說。」

  酒碗輕碰,陸森學著他們,將度數並不高的黃酒一飲而盡。

  隨著酒菜入肚,幾人間的氣氛越發和睦起來。

  等到深夜,桌面上吃著的菜都差不多了,折繼閔等人千恩萬謝,然後帶著家眷離開。

  每個人都吃得很飽,特別是小孩子們,吃了滿肚子果肉,都挺著個小肚子,歪歪斜斜地走路。

  折繼閔走在最前方,楊文廣跟在他旁邊。

  「仲容,我們這妹夫確實不錯,真的不錯。」折繼閔笑道:「我總擔心他身份尊貴,不太看得起我們這些深山遠親,但這次酒宴下來,我覺得他和我們一樣,都是實誠的性情中人。」

  此時楊文廣嘆氣,然後說道:「我倒是認為,廣孝你之前有絲絲懷疑妹夫,反而落了下乘。」

  「這話又有什麼說法?」折繼閔好奇地問道。

  「家母前些日子曾來信,讓我想辦法幫妹夫擋酒,她知道我們這些殺才愛喝酒。」

  「為什麼?男人不喝酒,哪還叫男人嗎?」折繼閔不解。

  楊文廣繼續說道:「妹夫似乎是不喝酒的,他與小妹成親的宴席里,擺著的也只是蜂蜜甜汁,不擺酒席。甚至小妹和他成親那麼久,也沒有見過他飲酒。家母猜測,這估計是他修行的禁忌,不方便飲酒。但今晚,他卻屢屢與我們碰杯,未曾掃興。若不是真把我們當親人,怎會如此破戒。」

  折繼閔愣住了,他忍不住回頭,看向後方的木樓,只是此時天已黑,遠遠的只能看見個黑影佇在那裡。

  好一會,他收回目光,輕聲說道:「以後有我們折家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讓妹夫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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