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非我族類

  憎惡用自己新長出的胳膊抓住了那隻插進自己心窩的手臂。

  「不……」

  它試圖用力將對方的手臂從自己的身體裡拽出來，但它完全使不上力，對方沒有絲毫憐憫，憎惡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已經爆開了好幾個口子，血漿如瀑布般向外噴涌。

  不該是這樣的。

  「我，的，孩，子！」憎惡渾身顫抖，它的怒號甚至還夾雜了連白影都能聽出的絕望。

  一隻與它外形相像的怪獸倒映在憎惡金色的瞳孔中，只是對方的體型比它要小上一些，而且對它這個母親充滿了敵意。

  「兩隻……憎惡！？」後勤指揮官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此刻他的心情早已無法用言語去形容。

  事實上，沒有人能料到場面會變成現在這樣。

  「那是豆子！」

  就在這時，白影終於串聯起了所有的線索，找到了答案。

  在聚變反應爆發後，只有豪傑和憎惡留在了反應圈內，憎惡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分裂出另一個自己，就算它能做得到，它的分裂體也不可能對著本體下死手！

  而豆子異於常人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超出人類極限的身體強度，強大的生命力，以及和白影一起度過的那個夜晚裡，豆子所展示出的綠色血液。

  憎惡不可能在一堆機甲中尋找自己的孩子，剛開始聽到憎惡的說法時，白影甚至有些懷疑蝶是否就是憎惡提到的孩子。

  畢竟她所駕駛的這具機甲確實在「機甲」和「怪獸」這兩個定義間模糊不清，這一點白影自己也很清楚。

  「吼！！！」

  更小的那隻憎惡忽然發出了怒吼，像是在否認憎惡的說法一樣，緊接著，它便滿足了憎惡的願望，將手臂從對方的胸膛里抽了出來。

  只是那隻利爪手中還握著一顆仍在跳動的心臟。

  數十條血管連接著憎惡的身體，它的胸前多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如果不是對方沒有扯斷這些負責向身體供能的血管，它現在怕是已經死了。

  「不！」憎惡試圖邁步靠近對方，它甚至展開了自己的四條手臂，以表明自己沒有任何要傷害對方的意思。

  但那顆充滿生機的心臟已經不在它的身體裡，所以它的步伐比它想像的更加虛弱，甚至只能用「踉蹌」來形容。

  「豆子」向後退了一步，與此同時，它握住心臟的手反倒更用力了一些。

  「你，不，是，他，們。」

  憎惡的語氣越來越虛弱，正如它快要跌到在地的身體，而「豆子」則始終與它保持著相同的距離，每當憎惡向前邁出一步，「豆子」便會跟著後退一步。

  然而這一次，「豆子」沒有再後退了。

  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刺激一般，「豆子」的四隻眼睛開始掃視自己龐大的身軀。

  迷惘，震驚，害怕……種種情緒全都化作了自我否定的養分。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籠罩在「豆子」的心頭，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是一隻怪獸，一隻跟憎惡一模一樣的怪獸！

  於是，「豆子」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遠在幾千米外的機甲群們，找到了那台戰痕累累的純白色機甲。

  「別聽它的，你是我們的一員！」白影敏銳地察覺到了來自「豆子」的目光，所以她義無反顧地向前邁步，將自己的廣播音量調到了最大。

  可很顯然，倖存下來的人們對白影的說法遲疑不定，沒有人回應白影說的話，人群陷入了一種壓抑的沉默。

  第一，他們無法確定白影所說的話就是事實，留下來的大多數人中，來自聯合戰線軍團的人用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

  除了這些跟豆子有過接觸的人，大多數人對豆子的印象還僅僅停留在資料庫中的介紹而已。

  第二，哪怕那頭怪獸真的是豆子變得，他們也不一定能接受將對方當成「人類的一員」，這是與生俱來的抗拒本能。

  比起接受刑天這樣的另類「機甲」，怪獸才是真正給這顆星球帶來災難的禍亂之源，尤其是像憎惡這樣極具代表性的怪獸，更是讓無數家庭分崩離析。

  鐵馭們的職責就是對抗這些踐踏人命的怪獸，要他們接受一隻怪獸加入己方陣營，無論是在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即便他們能確定那隻怪獸真的是豆子變成的，結果也一樣。

  「孩，子。」憎惡拖著自己沉重的身軀，一步步搖晃著走向在原地發愣的「豆子」，「我，找，到，你，了。」

  白影的話並沒有給「豆子」帶來足夠的力量，她依然深陷於自我否定中，尤其是在看到人群沉默的反應後，這種失落感就變得更為明顯。

  所以當憎惡越來越靠近她時，那種來自身體本能的抗拒也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悲傷與無助。

  「豆子！」

  看見豆子的四隻金色眼睛不再看向自己，白影急忙操控蝶向深坑中央飛奔而去。

  蝶的力量近乎用盡，餘下的能量立場已經不足以托起機體飛行，所以白影只能全速奔跑，哪怕她知道這麼做風險極高。

  一想到豆子那張酣睡安心的臉，白影就做不到放任豆子的痛苦不管。

  可比起仍在幾千米開外的白影，憎惡卻近在咫尺。

  「我，們，一，起。」此刻的憎惡已經走到了「豆子」面前，那顆跳動的心臟唾手可得，可它卻選擇張開手臂，將「豆子」攬入自己空蕩蕩的胸前。

  憎惡真的沒有傷害她。

  霎時間，「豆子」放鬆了緊緊捏住心臟的手，因為她感覺到了來自憎惡的溫暖。

  那是只有怪獸才能感覺到的交流信號，這種方式也被4級怪獸用於對更低級的怪獸發號施令，可以被視作怪獸間獨有的交流方式。

  「豆子！快遠離它！」

  白影的話如同緩緩飄向遠處的裊裊炊煙，「豆子」的意識在這一瞬間沸騰到了極點，她不想再試圖去追逐那虛無縹緲的話語。

  一些不曾有過的記憶從意識的深海上浮，喚醒了「豆子」最原始的生物本能。

  她記起來了，多年以前，在歐利亞盆地，憎惡在遭受核打擊時將最後的生命力和意識全部注入了自己腹中的孩子體內，讓這隻還未甦醒的怪獸得以存活。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