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死與新生

  余宵的死亡比他自己想像的要慢一些。

  他幾乎沒做什麼抵抗，只有百分之五十實力的他根本不是獸潮中4級怪獸的對手，對手很聰明，它們發現了這次的余宵和剛才不一樣，所以第一批接觸到余宵的怪獸都是4級。

  在熄滅了等離子斧刃，並切斷了峰岳分子級記憶裝甲自我修復所需要的能源供應後，余宵便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怪獸的利爪和觸手遍布余宵的全身，他能聽到自己的裝甲碎裂的聲音，這些怪獸毫不留情，上來就對他使出了殺手鐧級別的攻擊。

  就算是在百分百功率運行的狀態下，要是余宵不開啟【硬化】，也沒可能僅憑裝甲硬抗下來。

  不到五秒，余宵就聽見系統提示他的全身裝甲損毀度超過了百分之八十，緊接著，他便感覺到無數把利器正在刺穿他的軀體和骨架。

  雖然進化成新型生命體的余宵早已失去了痛覺神經，但在感受到肢體回傳給他的信息後，他還是覺得自己多出了一種莫名的痛苦。

  不像是幻痛，更像是因指令無法傳遞給完整的軀體而造成的感知錯位。

  好在怪獸們沒心思折磨余宵，它們巴不得用最快速度讓他的意識徹底消散，所以每一次對余宵身體的攻擊都是拼盡全力，力求在破壞深度和破壞面積兩方面做到最好。

  「原來這就是死亡的過程啊……」意識空間裡的余宵反倒是苦笑了起來。

  對他來說，不反抗是為了節省能源，他可不會白白讓怪獸把它撕成碎片，撿個大便宜。

  就在余宵的身體快要被徹底碾碎時，兩個漂浮在他身旁的浮游炮驟然發出了低沉的嗡名聲——余宵花了一點點的時間，將自己全身百分之九十九的能量都轉化為了浮游炮所需的暗能！

  要不是這件裝備模組最大只能抽取百分之九十九的能源，余宵巴不得把剩下的百分之一也塞進去，來一場徹徹底底的自爆！

  不過這最後留下的百分之一也成功讓他在身體動彈不得的情況下保持了清醒，能夠切實體會到死亡降臨和看著浮游炮射出毀天滅地的一擊，又何嘗不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呢？

  嗡！！！

  兩個看不見的球狀物質從浮游炮口中射出，一個投向遠處，另一個直接以他為圓心引爆。

  於是戰場上的所有人都看見了這足以被稱之為「神跡」的畫面。

  一個足以扭曲空間的能量立場在刑天被淹沒的位置爆發開來，震動到錯位的空氣切面像是生與死的分界線，劃開了現實世界與暗能爆發區域的不同。

  綠色與紅色相互交織，懸浮在空氣中的骨肉和血液共同繪製出了一副地獄般的油畫，這些仍帶著餘溫的生物組織就是最好的塗料。

  時間在此刻仿佛被放慢了數百倍不止，在佐藤雄和白影的眼中，他們甚至能預測出近乎靜止的血液在半空中即將劃出的軌跡。

  無論這些怪獸的外殼與骨骼多麼堅硬，爆發而出的暗能都像是一隻攪動顏料的手，隨意地將它們撥弄，塗抹。

  一切就像是有人在鐵馭們的面前當場戳破了一隻裝滿了奇幻顏料的水氣球，而且整個過程是以百倍慢放的方式播出。

  半秒後，同樣的場景也出現在了遠處的另一個爆點。

  寂靜，優雅，充滿藝術感，這是白影的腦海中僅剩的三個形容詞。

  在意識空間中的余宵露出了笑容。

  身為原爆點的他當然沒法倖免於難，他的軀體和骨架幾乎是眨眼間就被「溶解」的乾乾淨淨，就連宛若黑洞般的核心也徹底停止了轉動，徹底坍縮成了一個微不可見的靜態奇點。

  這個過程會痛嗎？

  或許吧，即便有任何痛感，在轉瞬即逝的時間中他也無法感受。

  但他確確實實感受到了自己仿佛「靈魂」般的存在，說不定這是他成為機魂後才會有的特殊感受。

  一瞬間，仿佛有無數根看不見的絲線掛在了他身上，它們穿透了余宵的皮膚，直直纏繞住了他的意識，雖然這些絲線極為冰冷，但它們的動作卻無比輕柔。

  「是我的腦子被打包好了嗎？」

  在余宵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他的意識已經感覺不到肢體的存在，這一瞬間，他成為了真正的孤魂野鬼，沒有肉身的依靠，他的靈魂也不知該去往何處。

  直到這些看不見的絲線提著他，將他的視角無限拔高，從大地上升起，穿透厚重的雲層，躍然於寒冷而寂靜的黑暗空間，與滿天星辰化作了同類。

  展現在余宵眼前的，是一顆宏偉無比的星球，它的半身沿著一道斜線分為了光與暗，但數不清的城市卻又像是黑夜中高舉火把的人類，照亮了孤獨的夜空。

  人類所鑄造的文明在這顆星球上延續，它們就像包裹著星球的網狀外殼，看似脆弱，卻又生機勃勃。

  「我在哪？」

  恢弘的畫卷展開後，冷靜下來的余宵隨即便想到了這個問題。

  哪怕化成了機魂，余宵也沒法擺脫生物在精神上的渺小，面對浩瀚的宇宙，沉思和自我質疑就像是被激發的本能般占據了他的腦海。

  下一秒，他就找到了答案。

  【機魂牽引成功，正在檢查意識完整度……】

  【完整度100%，目前精神狀態：穩定，符合安裝程序最低需求】

  【正在將複製機體送入發射軌道……】

  【機魂接入程序準備就緒，即將在3秒後進行接入】

  【3，2，1】

  【接入開始】

  「啊啊啊啊啊！！！」

  疼痛，久違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工業壓力機碾碎了余宵的大腦一樣。

  緊接著便是恐懼，他的感知重新開始恢復，頭顱，軀幹，四肢，所有斷開的傳導全部接上了新的埠。

  這具軀體絕對不是他原來的那具，但每一處細節卻又驚人的相似，以至於陌生和熟悉兩種完全對立的情緒交替出現在余宵的腦海中。

  然後是本能的睜眼。

  這一次，系統的所有提示都不僅僅是音頻了，它們以余宵最熟悉的方式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看起來規整而簡潔。

  足以讓強迫症心情舒暢的UI界面。

  【接入成功，機魂排異測試已通過，機體匹配度：100%】

  【發射程序準備就緒，目標地點：第四防線群島-黑角市】

  【發射程序即將在3秒後啟動】

  【3，2，1】

  【機體已發射】